第九章 因財誤事

我問：「你不是去磕頭認狗作父了嗎，怎麼，你不能給它傳宗接代，它嫌棄你啊？」

孟三沒理會我揶揄，手腳慌亂收拾東西，罵道：「滾犢子，趕緊走！」

我看他神色慌張，扯轉他身體，問到底怎麼回事。

孟三說出緣由，差點沒把我氣死。

我被胡鳴忠刺傷后，白象警將我送到火葬場，孟三以買屍體名義將我救出。白象國有不少黑衣阿贊，煉陰法、制陰牌、做屍香水需用到屍油（拿蠟燭在屍體下巴炙烤，煉出油脂，配香料勾兌，非常噁心。建議朋友們那種用了上癮的昂貴白象國香水不要買），而火葬場屍體是他們原料主要來源。

孟三認識火葬場負責人，歷來偷摸做火葬場與黑衣阿贊之間倒賣屍體生意，每具買來十萬泰銖，轉賣給黑衣阿贊十二萬泰銖。火葬場賣出屍體后，隨便編個假火葬名單，弄罐假骨灰，交給死者家屬，量不多且隱蔽，一直以來倒從未出事。

不知道這貨腦子發什麼抽，買我之時，竟然給火葬場負責人十萬假泰銖，結果第二天被人家發現。

火葬場負責人非常生氣，打電話質問孟三為什麼給假錢，念在以往合作份上，催其趕緊把錢送去，否則死者家屬來了，火葬場不出火葬單，也不給骨灰盒。

孟三卻不理會，他認為一來我本身假死，在白象國也沒家屬會去認領骨灰盒，二來屍體買賣是黑生意，火葬場不敢真曝光。於是，他一口否認自己給假錢，還口出狂言，隨便火葬場怎麼搞，有本事弄個魚死網破。

聽到此處，我覺得大事不好：「你特娘總有一天死在錢上！胡鳴忠難道會沒給你錢嗎？再說，為十萬泰銖，你就斷了長久黑生意，腦子是不是有病？！」

孟三翻個白眼：「誰跟那山炮做長久生意？胡哥交待我要送你回國，做完這單老子就跑路！唉……你別打岔！」

胡鳴忠竟然交待他送我回國？

第二天，火葬場負責人又打電話過來，說有個死者的華國同事，叫李大民的，帶了幾個白象國人，來領死者骨灰盒，但火葬場推脫暫時還沒裝盒，叫他們明天來領。負責人以此威脅孟三，一天內必須給足三十萬泰銖，否則此事沒好。

我心裡一驚，李大民！

同事不都全回國了嗎，怎麼李大民還在，他又如何知道我已經死了？！

聯想起在龍寺，我正是將旅行包交給李大民，後來包里出現劉欣財物，被白象警當成盜竊殺人證據，心中一下豁然開朗。

李大民是鄭平安馬仔！

他知道所有內幕，來領骨灰盒是確認我有沒有死透。

一定是這樣。

按理來說，事情到此仍存有轉機，只要孟三將錢給火葬場，就能徹底漫天過海。但他如何捨得錢？

何況孟三覺得火葬場負責人在扯犢子，他反而回罵道，你特娘怎麼不說李世民呢，編華國名字還編得挺溜，我給你假幣怎麼了？你賣屍體，要真有家屬來，不找你們麻煩，難不成還找我？

負責人徹底怒了，李世民是誰，告訴過你死者同事叫李大民！屍體是你搬的，從監控錄像看，我們完全可以推脫你假扮搬屍工把屍體給偷走。到時把錄像給死者家屬，並且偷偷告訴死者家屬你住址，看誰麻煩大些？

不得不說，火葬場也夠狠。

孟三壓根不信，直接拉黑負責人，並把電話號碼換掉。結果，昨晚孟三把小黑狗給埋掉，晚上找個SPA店瀟洒一夜，早上回來時，在巷口看見一個華國人帶五六名白象國人在詢問孟三住哪裡，身上還帶著槍，才知道火葬場負責人說的是真事，於是匆匆趕回。

我心中暗叫糟糕，胡鳴忠自認為瞞天過海，哪知孟三卻因貪財壞了好棋！

芮塔雖未完全聽懂，但從我們交談神情估計也判斷出遇到大麻煩，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李大民抱定活要見人、死要見骨灰決心來找，我們形勢岌岌可危。只得跟孟三迅速收拾下重要物品，出門離去。

臨走之前，芮塔卻拉住我，害羞地塞給我一塊精緻象牙掛件，上面有幾個白象文小字，還帶著溫熱，顯然是類似保平安貼身配飾。

我收下東西，告訴她別擔心，不會有事。芮塔俏臉布滿憂愁，點點頭。

孟三回頭罵道：「都特么要完犢子了，還膩歪呢！走啊！」

轉身出門，孟三步伐奇特，速度很快，七拐八繞，竟然硬生生帶我從李大民等眼皮子底下溜掉。剛打上車要去清市國際機場，孟三電話響起，此為新號碼，連火葬場負責人都不知道，一看，卻是芮塔打來的。

剛喂一句，對面傳來芮塔尖叫聲，孟三嚇得一哆嗦，用白象語焦急地問她。我在一旁完全聽不懂，只得向司機要來紙筆，打手勢叫孟三在紙上寫。

孟三快速寫道：芮塔被李大民抓了，逼她說出我的位置，不然要對她先奸后殺。

掛完電話，孟三眼中露出兇狠，兩撇鬍子不斷抖動，跟我說：「小白臉你直接走，老子回去跟他們拼了！」講完，他就要下車。

光顧跑路，卻忘記芮塔這茬！

我攔住他：「芮塔電話里到底怎麼說的？」

孟三說：「姑娘家家的，整懵圈了唄，還能說啥？你別管！」

「電話里她原話怎麼說？」

「她說，孟哥，有幾個人來找你，說你偷走他們家屬屍體，你到底偷沒偷，是不是煉成屍油了？如果還沒有，你趕緊還給他們吧。」

我不由地佩服芮塔冷靜、聰慧，原以為自己已經徹底暴露，但卻因她一番話出現轉機。

小姑娘此話，一是告訴李大民，她什麼都不清楚。二是向我們表明她並沒有將我還活著之事說出去。三是提醒我們，我跑路后，孟三還可以弄瓶假屍油糊弄他們。

我制止孟三，將分析解釋給他聽。

孟三頭一歪：「哪又咋樣？現在大妹子太危險，我必須回去救她。」

我忍不住罵道：「你急個屁，腦子給狗磕頭磕傻啦？！他們找你真正目的是探明我是不是真死了，光天化日難道真敢殺人，犯得著么？芮塔剛才尖叫其實是在演給他們看！」

孟三想了想，一拍大腿：「對呀，看我……一講到大妹子我肝都顫。」

「給他們回電話，就說剛才聯繫了收屍的黑衣阿贊，屍體已經煉成屍油，就還剩幾瓶屍油香水。」

孟三問：「啥意思？」

我沒接茬，他還想問，我吼道你特娘倒是快打啊！他見我說得堅定，雖不明就理，還是回電話過去。

等孟三打完，我跟他說，對方關注核心不在於屍體、骨灰或者屍油，重點在於要確定我已見上帝。我猜他們去火葬場找骨灰，無非是想拿骨灰做DNA鑒定，我的DNA信息白象警那裡有備份，他們鑒定起來很容易。

在抬出監所時，他們確定我已死，至今仍未露出馬腳。那麼，給他們屍油香水，只要DNA信息能匹配，其實與找到屍體、骨灰效果並無差別。

而做成含我DNA信息的屍油香水，非常簡單，找靠得住黑衣阿贊，隨便割塊肉就能煉油勾兌而成。

孟三聽完，大鬆口氣，竟然猥瑣笑起來：「乾脆把你下面那坨肉閹割了。」

「滾一邊去！」

孟三用白象語跟司機說轉道，司機一聽地址，好似不願意去，孟三伸出一根手指，對著司機腦門比個開搶手勢，司機臉色瞬間煞白，送我們到後山磚窯，錢也沒敢收，哆哆嗦嗦猛踩油門跑了。

清市，後山磚窯，小木屋。

推開門后，濃烈腥臭撲鼻而來。裡面橫陳兩具屍體，背朝上附著在傾斜木板上，頭顱呈二十度角距地約五十公分，下面是一根粗壯蠟燭，邊上一個收集屍油臉盆。

臉盆裡面還各存有半盆濃黃澄亮液體，不用說也知道是什麼。兩具屍體下頜焦黑窟窿，面目已腐爛扭曲，上面可見蛆蟲細微蠕動，偶爾有液體嘀嗒墜落臉盆中。

周遭全是半成品陰牌、紋身器材以及勾兌屍油的香精，另有一堆腌攢之物。邊上有個煤氣罐，上面還架口鍋。

一個骷髏般的黑衣阿贊，正用手在鍋里抓咖喱飯，嘴巴嚼動，見我們進來，眼睛射出古怪、邪性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