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往事難提

此間即為孟三倒賣屍體之處。

饒是有著充足心理準備，但看到此副場景，五臟六腑翻滾，再也忍不住，衝出木屋之外，哇一張口，吐得昏天暗地。

孟三罵句瞧你那熊樣！爾後，他馬上進去跟黑衣阿贊打招呼。兩人嘰里咕嚕說了幾句，黑衣阿贊從裡面用一副不可名狀眼神掃著我。

最後，黑衣阿贊點點頭。

孟三出來說：「已經講好了。阿贊說你是個情種，胸襟博大，讓人佩服。他會拋下其它生意，馬上幫你做香水。」

我忍住腹部陣陣難受，問他是怎麼跟黑衣阿贊說的。

孟三說：「我跟他講，你老婆為尋求刺激，下海做妓/女卻不小心懷上嫖/客種。但是你很愛她，想用自己身上一塊肉做成屍油香水，吸引她回心轉意，並且願意扶養小孩長大。」

我腦海里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要不是事情緊急，我非把這貨腦袋開瓢不可。孟三卻笑嘻嘻地朝裡面努努嘴。我只得強忍著難受進小木屋。

黑衣阿贊沖我頜首，雙手合十向我行禮，我唱諾回禮。他示意我坐到屍體邊上去，我特么噁心來不及，如何敢坐過去？只得示意他站著就行，然後比劃著手勢，叫他割胳膊上的肉，兩瓶香水而已，別割太多。

他點點頭，竟然從鍋里拿出一把刀，刃上還粘著咖喱飯油滋滋的，簡單沖了下水。他左手張開大爪，罩著我的頭，示意我閉上眼睛。

我無奈閉上眼睛，耳畔聽到黑衣阿贊喃喃咒語聲傳來，心中無比緊張，腦海不斷閃現《西遊》孫悟空斬妖台嬉笑怒罵、《三國》關羽刮骨療傷不皺眉頭、《水滸》牛二大聲嘲笑楊志不敢殺人……

擦，怎麼會有牛二？

他作死嘲笑完楊志，卻被楊志立馬一刀給結果了！

片刻，咒停，臂微涼。

我睜開眼睛，發現黑衣阿贊一手拿著一小塊肉，一手正給我手臂包紮。

就完了？

為什麼我絲毫沒感覺到痛疼，而且，手臂上也沒流血？

孟三見我詫異，一臉不屑：「沒見過世面！別看木屋不咋滴，來這裡富商官宦老鼻子了。這裡一瓶香水至少三萬泰銖，一塊陰牌二萬泰銖，貴不？阿贊法術高超，能念咒止疼、止血，比麻藥還靈。今天也就是我，不然別說破例給你做活人屍油，即使你再有錢，人都不稀得搭理你。」

「按你說，我挨一刀還要謝你祖宗十八代？」我捂住肩膀說道。

阿贊已經在拿蠟燭炙烤做屍油，我實在難以忍受如此變態術法，轉身出門透氣。孟三卻在裡面觀看，片刻之後，他出來說，阿贊問你生辰八字，他要拿來法力加持，才能讓你老婆回心轉意。

本來香水就是欺騙李大民的，老婆之事乃孟三瞎編，我叫他胡亂報個日期拉倒。

孟三說：「阿贊香水老靈了，你乾脆報真八字，萬一哪天你老婆真給你戴綠帽子，還能派上用場。」

「滾蛋！」

……

法力加持孟三不能看，只好出來跟我有一搭沒一搭抽煙聊天。我乘他不注意，說你只是一租客，怎麼對芮塔那麼好？

孟三無意識地回答她長得太像我老妹了。

待我要再細問，孟三卻轉移話題，不再繼續。

「胡鳴忠不是叫你送我回國，而是派你監督我！」我把煙頭丟在地上，冷冷地說。

孟三怔了一怔，轉個笑臉：「小白臉，瞧你說那麼嚴重。啥叫監督，說成配合你不是更好聽？」

我冷哼一聲：「如果我沒完成任務，恐怕你接到的命令是將我幹掉吧？」

孟三臉色閃過一絲微變，但轉瞬即逝：「今天實話都跟你說吧，胡哥確實叫我監督你，但咱們是一條繩上螞蚱，怎麼能幹掉自己戰友？還有個事我欺騙了你，其實我是國人。除此之外，沒其它事瞞你。」

「是嗎？」我不置可否。

「天地良心！」孟三似乎要站起來立誓。

此刻，黑衣阿贊出來，孟三隻得作罷。黑衣阿贊手中拿著兩小瓶屍油香水，黃澄澄、油汪汪，隔著距離都能聞到一股奇異的香氣。

孟三掏出一疊泰銖交給他，拿著屍油香水，我們轉身離去。

按計劃，這幾天我找個酒店躲起來，而孟三將東西交給李大民。此期間，李大民必然一邊拿去鑒定，一邊監控孟三和芮塔，只有等鑒定結果出來，打消李大民疑慮，他們安全才有保障，爾後，我們才能乘機回國。

我特意叫孟三給我些泰銖，找個無攝像頭、不需身份證的小旅社，專門買了些白象國「MAMA」面（類似國內泡麵，有一種檸檬草和南姜味道）躲房間吃。

望著孟三的背影，心中卻五味雜陳。

胡鳴忠說得沒錯，匹夫無罪，懷壁其罪。我只是個小人物，奈何知曉勞什子五門密辛和鄭平安殺人秘密，捲入一場詭異非常風波，前路兇險，殊不可控。

估價公司平淡且自在日子已一去不返，而且，原來老闆周韻琴、同事李大民，如今卻成為要置我於死地的仇人。

躺在床上胡思亂想一陣，迷迷糊糊睡著了。沒曾想，一覺醒來，竟然到早上七點，身上黏糊糊全是汗。

進廁所沖完澡，正擦頭髮，敲門聲響起，打開門一看，孟三一臉猥瑣笑立門口，手中提著冬功陰湯。

「老子看看你昨晚有沒叫妞。」說完，他在房間左看右看。

「事情搞定了？」我問道。

「唉，還真別說，你小子腦瓜子確實好使。那群癟犢子，拿到屍油香水果然去做鑒定，另外留幾個人專門看著我跟大妹子，到凌晨才走了，估計是DNA匹配成功。」

「你今天過來，沒人跟蹤吧？」

「跟蹤個屁！能追上我的人還沒出生呢。」

「鬼手須孟三指，說出你的故事！」我邊低頭邊喝著冬功陰湯邊說。

不用看，我也知道孟三此刻一臉吃了屎樣的表情：「你怎麼看出來的？」

「拇指、食指、中指老繭叢生，逃跑時詭非同步伐，兩撇標誌性的鬍子，後山磚窯神不知鬼不覺順走阿贊十幾塊佛牌，東北人孟三……」

「得得得，你特娘別再說了！」

難得見孟三垂頭喪氣，我心中不由一陣大爽。

十年前，貓撲還是論壇主流（現在知道的人不多了），上面出現一個全網爆紅的名字「鬼手須孟三指」。

講的是一個神偷，曾犯下各種大案。此人非常奇怪，每次偷完，過幾天，就會把東西神不知鬼不覺還回去，並留下一小撮鬍子外加寫著「東北孟三借玩」字樣紙條。

由於沒人知道他的長相，只能根據他紙條信息，給他取個外號「鬼手須孟三指」。

貓撲里常有人更新孟三指案件，哪個地方家中玉佛被盜，女人首飾莫名消失，名車出現在幾百公裡外，某公司高管筆記本電腦不翼而飛，銀行剛取出幾萬塊轉身不見，豪宅內國外名犬被送到流浪狗基地……

無一例外，幾天後主人都收到一撮鬍子和紙條。由於那些失竊后的人東西失而復得，報案后都撤銷立案，官方也拿他無法，但卻對其非常好奇，暗中多方組織力量調查，卻從未發現任何蛛絲馬跡。

「鬼手須孟三指」成為貓撲論壇屌絲心目中男神，每個帖子都有成千上萬跟帖，比現在偷電動車的竊格瓦拉紅多了。很不巧，那時我讀高中，天天泡網吧，無聊時曾做過一段時間貓撲某板塊管理，對其人其事非常熟悉。

可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鬼手須孟三指」卻沓無聲息，再無神作。

網名紛紛猜測：死了、犯大案沒還回去被抓、金盆洗手、出家了……時間流逝，那個璀璨的名字隨歲月隱藏，卻殘留在那屆網民心中。

孟三怎麼也想不到，他的傳說依然有人記得，而且又恰巧碰到曾經是貓撲管理員的我。

我裂開嘴：「說說唄，這些年你都經歷了啥？」

孟三突然青筋暴凸，無比憤怒：「你特娘再提一句以前的事，別怪老子翻臉！」

卧槽，真翻臉了？！

我只得壓著心中強烈好奇，不再追問，一仰頭，把冬功陰湯全灌下肚子。

孟三見我不再提，丟過來一張紙，上面寫著一行白象文。

「寫得什麼？」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