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密室之困
這一摔,把我摔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好一陣才緩過勁。往旁邊一摸,發現四周都是尼龍麻繩結成的網,幸好陷阱里沒倒插鋼刀之類的玩意兒,不然此刻肯定全身血窟窿。
我想掙扎著起來。
但耳聽上面傳來一陣腳步聲音和人說話的嘈雜聲。
「搞定啦,把他拉起來!」
「封老大說這傢伙是大魔頭,很可怕。」
「不怕不怕,封老大是孫悟空轉世,專門收拾妖魔怪怪!」
……
隨著尼龍麻繩繃緊,我身子被網拉起,整個人被扯到真君觀地面上。抬眼一看,剛才說話的竟然是村口玩捏泥人的兩個小孩。
一個鼻子有點歪,一個嘴巴像香腸,但兩人身體瘦巴巴,臉上沒血色,頭髮枯黃,門牙脫落幾顆,一身衣服破破爛爛,也就八九歲模樣。
我裝傻道:「小朋友,你們怎麼玩這麼危險的遊戲?快把我放啦!」
歪鼻小孩吸下流出來的鼻涕:「不行不行,封老大說你是大魔頭,只有用你的肉來能治好我們的病。」
香腸嘴小孩舔一下自己嘴唇:「對對對,大魔頭別說話,我們帶你去個好地方。」
說完,他們拉來一輛牛車,把尼龍麻繩一頭拴在牛尾巴上,吆喝一聲,猛抽一鞭子,那牛吃疼,撒丫子拖著我往前奔去。
我大嚷道:「喂!小孩,我不是大魔頭,你們抓錯人了!」
兩個小孩兀自不停,追上瘋跑的牛,想爬上牛背,但牛跑得快,他們剛上去又哧溜掉下,卻鍥而不捨地要上去。
我只覺得身邊稻草、石子、爛泥飛舞,無法睜眼,皮膚被摩擦得火辣辣疼,爾後,「砰」一下撞到石塊上,只覺得四周金星直冒,腦袋暈暈乎乎……
待我反應過來,人已經在地下室里。
地下室未儲藏任何東西,非常潮濕,上面有盞黑乎乎的馬燈,發出一股酸臭的味道,門卻很奇怪是鐵柵欄做成,只能伸出一隻手。
在這到處是土夯牆的破敗村落,突然出現鐵柵欄門,不免讓人覺得突兀。
我忍住渾身酸疼,勉強站起來朝四周查看,發現地下室牆壁上刻有古怪的文字,那文字我曾在《真蠱雜談》里見過,是遠古蠱民傳承下來的一種敘事象形文字,但很奇怪的是,從文字雕刻痕迹來看,時間卻顯得不久遠,似乎在近十年內雕刻而成。
淤泥村是蠱民村落?
我已管不了那麼多,試著拿手去掰鐵柵欄,看能否掰出人頭大的孔隙,但卻白費力氣。
朝著柵欄外喊叫一會兒,卻沒有任何迴音。我只好去摸手機,試圖與發信息給我的人聯繫,但手機卻不在身上,當然,辟蟾珠自然也不見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無人前來。
那種被人遺忘的滋味,非常難受。我自顧自大喊大叫、打拳、站樁、靜坐,卻無法排遣心中的憋悶。
這是什麼地方?
對方到底是誰?
浩子跟秦醫生安危如何?
我還要在此處被關多久?
一切的一切都沒有答案。
我早已預計到真君觀里有詭計,但卻無法拒絕對方的要求,只能聽而進入。人之所以會毅然踏入虎口、鋌而走險,要麼有足夠的誘惑,要麼死穴被人捏住。
顯然,我屬於後者。
回想起近段時間發生的一切,我突然有種頓悟。
我本是無數打工仔中一員,胸無大志、混吃等死,甚至甘願去估價公司做一名人人看不起,沒有技術含量的掃樓員。
在公司,周韻琴能隨時決定我去留;在泰國,鄭平安能輕易將我致於囹圄;在監所,胡鳴忠可以隨意拿捏我生死;在此處,一個尚未露面的陌生人,憑几條信息就能使我入天下地無門!!!
我如同一個皮球,讓人癲來倒去,毫無反手之力。歸根結底,還是自己不夠強大,性格過於隨性。
從來沒有過的一種慾望從心底升騰:我必須變得強大,強大到足以決定自己的命運!
要說之前我內心對老叔金三桐的約法三章尚想遵從,此時此刻,我已完全不再顧慮。一股前所未有的戰意,已陡然在體內翻騰。
思緒如柳絮飄舞,漫無邊際,漸漸地,我從靜坐到入定,內心反而變得清明而堅定。
……
時間若靜止的鐘,黑夜白天了無聲息。門口響來腳步聲,我看到鐵柵欄外走來兩個小孩,歪鼻子和香腸嘴。
他們不是走向我,而是走向隔壁。
沒多一會兒,耳朵傳來「吱吱嗚嗚」的叫喚聲,隨後聽到鐵鏈響動。抬眼望去,歪鼻子手執鐵鏈,鐵鏈另一端竟然牽著一男人,香腸嘴拿鞭子在抽打男人。
那男人頭髮凌亂、臉色蠟黃、衣衫襤褸,四肢著地,燈光很暗,看不出模樣,如同狗一樣向前爬,嘴裡發出畜牲似的叫喚聲。
歪鼻子說:「師弟,封老大說啦,這人已經煉成了衛蛹,可以拉出去洗乾淨身子,換衣服啦。」
香腸嘴抽了那男人一鞭子:「是哦,二師兄,每天餵食煩死了,總算又成一個。」
兩人是師兄弟?
男人嘴巴像豬一樣,朝歪鼻子拱了拱,完全像個無意識的動物。歪鼻子跳到一邊,啐了口痰在他身上,罵道:「臟死啦,臟死啦,快滾開!」說完,朝那男子腦袋猛踢一腳。
「嗷」一聲叫喚,男子恰似挨主人鞭撻的寵物,低眉順眼地跟著兩個小鬼往前爬。
衛蛹?
《真蠱雜談》並無記載,我壓根不知道還有如此變態的蠱術。
他們口中封老大到底是誰?
是給我發信息的人嗎?
還未待我開口詢問,那兩個小孩已經牽著那男人離開。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一天,也許兩天。兩個小孩再次進來,又拉一個披頭散髮的中年婦女出去,那婦女跟前面男人形象並無二樣。
歪鼻子說:「師弟,衛蛹已經湊起二男二女,還剩一男一女,也快成型了。」
香腸嘴問:「二師兄,還剩前幾天新來的那一對男女嗎?」
歪鼻子說:「是的,是的。」
香腸嘴朝我努了努嘴巴說:「那個主蛹要等多久呀?」
歪鼻子說:「封老大說了,他抽了神煙,等他肚子疼發作后,再喂兩天清腸水就可以。」
我是主蛹?
浩子跟秦醫生也是衛蛹?
尼瑪拉個叉子,老農果然有問題!
我馬上捂住肚子,大聲「哎呦」,不斷叫喚:「來人啊,肚子疼死了!」
香腸嘴眼睛放光,「咦」了一句,靠近鐵柵欄,張眼朝我望來。我裝著痛疼難忍的模樣,邊在地上翻滾邊靠近鐵柵欄,嘴裡喊道:「小神仙……快救命!我疼的受不了啦……快放我出去……」
正想伸手接觸香腸嘴的頭髮或皮膚,沒想到,歪鼻子卻放開鐵鏈栓著的女人,立馬上前扯開香腸嘴:「封老大說他是大魔頭,我們不能靠近他!」
香腸嘴聽了,彈跳著離開鐵柵欄,忙不迭地說:「忘啦忘啦,只有封老大這個孫悟空才能收拾他!」
那一瞬間,我恨不得給那歪鼻子正形!
兩個小鬼遠遠地看著我,露出脫落門牙的嘴巴,笑起來:「疼就對嘞,等下我們來給你送清腸水。」
說完,一人牽著婦女,一人拿鞭子抽打她,如同趕牲口一樣離開我的視線。
待他們腳步遠離,我沖隔壁喊道:「浩子,秦醫生,你們在隔壁嗎?!」
連喊好幾次,隔壁卻沒個動靜。
想到他們兩個將要變成人不人,鬼不鬼的「衛蛹」,我內心滿是焦慮。此時雖已知道浩子兩人的下落,但卻根本不知道對方給他們下了什麼蠱,接下來對方到底想要做什麼。
唯一值得高興的是:在進村時,我看見兩小鬼在玩濕泥巴,濕泥巴明顯只有村落稻田裡才有,而村口地下全是干黃土。小孩不可能從田裡挖出濕泥跑五六百米之外村口來玩,心裡已覺得不對勁。
遇到老農后,看到他鋤頭裡新鮮的濕泥,就多了個心眼,捲煙絲過程中,故意裝成不會,胡亂揉捏,悄悄把他的煙絲換成手中自己暗留的一撮香煙絲,並在他抽煙對我吹氣時,憋住氣不呼吸。
我並未上老農的當!
腳步聲再次從外傳來。
我繼續摸著肚子,不斷喊疼。
歪鼻子將一個瓷碗放在鐵柵欄面前,躲得遠遠的,抽下鼻涕,對我喊道:「喂!大魔頭,這碗水能止疼,快喝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