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歪解神魔

喝還是不喝，這是個問題。

饒是我現在幾天滴水未進，嘴唇乾裂的起皮，身體急需水分供應，但鬼知道那碗「清腸水」中還有什麼貓膩。

歪鼻子小孩似乎對我忌憚，在遠處不斷抽著鼻涕盯著我。

我身體顫顫巍巍，捂住肚子，嘴巴發出乾嚎聲，雙手抖動伸到鐵柵欄外去端那碗「清腸水」。手一滑，整碗水倒在地上，瓷碗碎裂！

歪鼻小孩氣得滿臉通紅，也不吸鼻子了，舌頭一舔，把那條長蟲狀鼻涕卷進嘴巴，罵道：「你個死魔頭！怎麼把清腸水打翻，煩死了，煩死了！」

我哆嗦著乾裂的嘴唇，難受地喊道：「快給我水……痛得受不了……」

歪鼻小孩無奈，咚咚咚跑出去，過了一會兒，又端來一碗放在鐵柵欄外。我顯得非常急迫，手再次哆嗦，故意將水復打翻，露出一副非常凄慘的表情，爾後，裝成用舌頭去舔地上的「清腸水」卻又喝不到的可憐模樣。

那小孩非常生氣，撿起地上的瓦片朝我砸來，我不管不顧，嘴巴繼續努力探出鐵柵欄去夠水，並抽搐身子叫道：「我要死了……要死了……」

融入靈魂的演技，在地下室里狂飆。

歪鼻小孩只得再跑出去接了一碗清腸水進來，這鬼玩意兒取之不竭嗎？

他還想放地上讓我自己端起來喝，我呻/吟著搖頭，晃動自己的手，表示自己雙手不聽使喚，然後說：「求你……喂我……」

歪鼻小孩猶豫不敢向前，我愈發表演成再不喝水就要死去的樣子。

也許他被我飽滿情感和豐富肢體語言所觸動，也許「清腸水」對製成主蛹極端重要，也許他反覆端水實在覺得煩……

總之，我感覺到他內心的掙扎，猶如發著高熱仍然抵制不了雪糕零食誘惑的小鬼，他疑遲片刻，端著碗朝我走來。

在他靠近的剎那間，如鷹般的利爪朝他抓去，瞬間扯住他那稀鬆的頭髮，往鐵柵欄里猛地一磕。

我沒敢使太大力量，生怕把他撞死。

那知歪鼻小孩儘管被磕得暈暈乎乎中，還下意識張口咬了一下我手臂，我吃疼，手撒開，他踉踉蹌蹌就要望外跑。

我心裡大急，撿起地上的瓦片，「呲」地一下朝他膝蓋彎彈射，歪鼻小孩中招，腳一趔趄，身子攤倒在地上，「哇」一聲哭起來。

艹，我怎麼忘記他只是個小孩，打疼會哭？把那封老大招來怎麼辦？！

我歷喝道：「瓦片有毒，不想死就別哭！」

興許封老大把我形容成「大魔頭」，他內心有本能的恐懼。

反正不管我自己信不信，歪鼻小孩信了！

他強忍住哭聲，看著我的雙眼滿是恐懼。

我捏住手中他的頭髮，手掐指花，「訣」咒低出，跟懲治白象警一樣，對其施法。歪鼻小孩頭髮中傳來溫熱，顯然之前已中過蠱術。

念咒畢，我沉聲道：「過來！」

歪鼻小孩顫顫巍巍地靠近鐵柵欄，還沒走到我跟前，術法起效，他眼睛爆凸，渾身大汗淋漓，痛苦在地上滾動、呻/吟，且聲音越來越大。

前面曾說，「訣」法乃清毒驅傷之法，白象警是訓練和抓捕時受的隱傷，尚且忍受不住，歪鼻小孩身上不知中什麼莫名蠱術，暗毒愈深，哪裡能吃得消？

一來怕他身體承受不住暴斃而亡，二來擔心他的痛苦哀嚎引來他人，我只好再次掐指打訣，強行暫停術法施為。

歪鼻小孩身子漸漸停止抽搐，靠在一邊瑟瑟發抖，滿臉淚痕，看我的眼神似若見到魔鬼。

見時機成熟，我張口問道：「大魔頭厲不厲害？」

他雞啄米樣瘋狂點頭。

「你身上的毒只有我能解，現在要聽我的話，不然我會吃了你！」我恐嚇道。

歪鼻小孩「哇」一下又想哭，我一急：「閉嘴！聲音越大死得越快！」

他強行憋住哭聲，一臉驚恐：「大魔頭，別殺我，別殺我……」

「我問你答，不許撒謊，否則馬上吃了你！」我兇狠地威脅。

歪鼻小孩抽下鼻涕，忙不迭答應。

「隔壁兩個人是死是活？」

「活著活著，但一直在睡覺。」

他所謂的睡覺應該是指昏迷不醒。聽到他們暫時安全，我不由鬆口氣。

「他們中了什麼蠱？」

「什麼是蠱？我不知道。他們吸了封老大的神煙，會肚子疼，然後喝清腸水就能止疼。」

「封老大是誰？」

「他是孫悟空。」

「我是誰？」

「……封老大說……他說你是牛魔王，是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孫悟空專門抓牛魔王，煉成七絕神蛹，可以幫村民治病。」

「村民得了什麼病？」

「身子會癢、爛、起膿，肚子越來越大，跟牛肚子一樣。我……我家人都是得病死的……」說著，歪鼻小孩擼起袖子，伸給我看。

那雙臂瘦的像乾材，上面千瘡百孔，新傷舊繭疊加，有的創面還滲出黃黃的膿水，說不出的噁心。

這是「孚虱蠱」！

此蠱製作較為繁瑣，用自然而亡（宰殺、毒殺、撞死等均不行）的動物一坨屍體腐肉，放置盆中，浮於水面，讓太陽爆曬養成虱子，爾後將腐肉收集起來，肉中加入蠱師寫成的符訣紙，燃香祭拜蠱神，再用密閉容器裝好，沉入茅坑內七七四十九天取出晒乾，蹍成粉末，撒於水或食物中供人食用。

中此蠱之人起初渾身奇癢、潰爛，先暴瘦如材，后腹大如斗，最終五臟六腑難以承受腹中積水而亡。

從體型來看，兩個小孩尚處暴瘦階段。

我不禁為全村村民感到難過，更痛恨下蠱之人行為之無良。

「六個衛蛹都是誰，從哪裡來的？」我強忍噁心問道。

「六個衛蛹……我想想……男的三個叫黑風怪、九頭蟲、獅子精，女的三個叫狐狸精、白骨精、蜘蛛精。隔壁兩個就是獅子精和蜘蛛精。孫悟空用筋斗雲飛到外地把他們抓來……你是進村以後，孫悟空、沙和尚和我一起抓的。」

「這麼說你叫豬八戒？」

「你……怎麼知道？」

「你們看過西遊記嗎？」

「什麼是西遊記？怎麼看？」

「……算了……我再問你，孫悟空有沒有告訴你唐僧是誰？」

「我沒見過唐僧，但孫悟空說原來唐僧在HZ，但被……」

「被什麼？快說！」

「被你們這些妖怪給吃了。」

至此，我算明白了，封老大不僅是為辟蟾珠，更為蘭小英報仇而來！

滿嘴的荒唐言，在歪鼻小孩嘴裡說出，讓人覺得可悲又可笑。

從表現來看，他們智力並無問題，只是不知道封老大用了什麼洗腦術或蠱術，讓無知的鄉下小兒沉浸在胡謅的神仙人物故事裡無法自拔。

除了「七絕神蛹」、「唐僧」之外，他提供的其它信息，基本無用，再問下去也是徒然。

我沉思片刻：「封老大現在在哪裡？」

「在準備祭蛹儀式。大魔頭求你千萬別殺我……我害怕……」

「我可以不殺你，但你必須答應我幾件事。」

歪鼻小孩聽到我不殺他的承諾，露出欣喜的神色，猛吸兩下鼻涕，慌忙點頭道：「我答應，我答應！」

「一，不許再喂浩……獅子精和蜘蛛精清腸水。二，先放我出去。」

歪鼻小孩臉露難色：「不敢了不敢了。但你房間鑰匙在孫悟空那裡，隔壁的鑰匙，只有衛蛹成了之後孫悟空才會拿鑰匙給我，我和沙和尚再牽他們出去。」

「你會偷東西嗎？」

歪鼻小孩瞳孔露出極度害怕神色：「不能偷，不能偷！我爸爸生病時候，想偷孫悟空的解藥，結果被他發現，本來好好的，第二天肚子破掉死了。」

他講起他父親的死，沒有悲傷難過，只有深深的恐懼。

「我沒叫你偷解藥，你去拿他一件貼身衣服給我。如果成功，我不但放過你，還能給全村人治好病。」

叫他薅封老大的頭髮肯定不現實，貼身衣物顯然更不容易引起他注意。

「他衣服平時都是我們洗，這個我能拿到。但你千萬不能騙我……不然孫悟空生氣會讓我爛肚子死掉的……」歪鼻小孩說著又要哭起來。

「你只要按我說得做，他害不了你。」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一個聲音：「豬八戒，你在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