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陪她一晚
()()書房內，裊裊檀香暈染開淡淡煙暈，清淺香氣，幽然如蘭。
窗外，寂月姣白，光輝清冷。不知不覺，已經是深夜了。
皇甫星辰放下手中卷宗，只覺得眼前忽然閃過一抹白色的嬌小身影，下意識脫口而出。
「阿雪。」淡淡的聲音隱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
「主子。」暗處，追風快速閃身出來。
「怎麼是你？」眉頭輕微一簇，修長身軀豁然起身，寬大衣袖冷冷拂過酸枝木的書桌，帶起蕭寒陣陣。
追風垂首恭敬道，「主子。初雪姑娘昨晚在暴院受罰，後來暈倒送回了房間。今天一天都是昏昏沉沉的，高燒不退。」
「知道了，下去。」
沉寂的聲音無端添了一分寒徹冰凍。清幽如竹的身影靜靜佇立在窗前，隔著雕花窗欞冷淡的看向一牆之隔的院子。
追風無聲退下，眼底有幾分疼惜不忍。
夜沉如水，他的心卻起了一絲浮躁。
踱步在書房內的身軀終是推開房門，遁入茫茫夜色。
——
清幽簡樸的房間內，一抹白色身影靜靜地趴在床上，柳眉輕蹙，蒼白的小手緊緊地抓著身下被單，額頭冷汗顆顆落下，浸濕梨花白的錦被。
皇甫星辰進屋的時候屏退醫女。醫女是他從宮中找來的，誰都知道南撫王府向來不留女人。
他當初救下她，還有她十天前在花園裡鬧的那一出，早已讓整個北唐都議論紛紛！
說他是唯一敢給古家出頭的人！而古家曾經朝堂上的世交盟友，卻是悉數退避，人心作古！
修長身軀來到床邊，卻看到面色蒼白的她正在低聲說著夢話。
「初朝——好痛——」
他不覺皺眉，她跟她那個四哥關係好的有些過分了！
「初朝——我記得——你說過，痛的時候想你——娘也說，痛的時候想她——可是你們都不在了——」
高燒的馥香迷迷糊糊的說著胡話，根本就不知道皇甫星辰到來。
昨晚被他親自打了二十大板，所有人都以為她會就此離開皇甫星辰身邊，但是她咬著牙隻字不提！如果不是追風強行摁著她，不讓她起床，她今晚還要去皇甫星辰書房值夜。
她的執拗和堅持讓追風這些暗衛們都覺得震驚。
誰都不知，是怎樣強大的仇恨在支持她堅持下去！
她曾經為最愛之人捨身擋劍，又在重生之後親眼目睹最愛的初朝被活埋致死，而她的身份卻是可笑的成他的妹妹！
亘古輪迴，泣血如歌。還有什麼能消除她心中連綿仇恨？
馥香突然感覺有一股冰涼的氣息在身體四周環繞，她只覺得眼眶一熱，伸出蒼白羸弱的小手去觸摸那冰冷的源泉。周身此時都是火一般的滾燙，她好想尋到一分清涼。
她的小手準確無誤的握住皇甫星辰的手。
這一瞬，他眼底，有了一絲輕微的波動。卻在聽到她後面的話后，那波動迅速變成一抹龜裂。
「娘——囡囡好想你——」
皇甫星辰一臉黑線，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奈何她卻突然哭了起來，眼淚撲簌撲簌的落下，滴在他修長完美的手背上，趴在床上的身子難耐的動了動，似乎是要翻身過去。
皇甫星辰急忙摁住她肩膀，她現在後背都是傷，如果翻身的話，只會讓傷口惡化。
「娘——痛——好痛——那個人打我！很重的打我！」她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窩在母親懷中撒嬌，小身子不安的扭動著。
皇甫星辰越是摁住她不讓她動彈，她越是不聽話。眼看後背那裡又滲出絲絲殷紅，他眼底再次疊加濃濃怒火。
「別動！」
「娘——你怎麼會這麼凶——不要——馥香好痛——不要這樣趴著，很累——」她此時就是個脆弱的孩子，哪裡還有十天前在花園撕裂他衣袖，說是被他摸了看了要他負責的那不怕死的樣子！
「鬆開！」他低吼一聲，大力甩掉馥香的手，哪知馥香卻是就勢翻了個身，整個後背都貼在床上。
「古初雪！你給我趴好！」他低吼一聲，扳著她的肩膀強行讓她趴在床上，奈何她此刻卻是滑溜的像是一條魚兒，身子一滑，直接滾到了床內側。
皇甫星辰坐在床邊，大手將她撈在腿上，讓她趴在他腿上睡覺。
本想等她睡著了再將她推開。哪知，他只要稍微有一點動作，她的胳膊就快速抱住他的腰身，柔軟的小臉緊緊地貼著他的大腿，將他那裡的衣衫蹂躪的凌亂褶皺。
他垂下的眸子有一絲隱隱波動，繼而抬手在她腰間暗暗運功，將真氣緩緩渡給她。
他告訴自己，這麼做的目的只是因為她是古初雪，他救回來的一顆重要的棋子！
僅此而已。
整整一夜，皇甫星辰都動不了。
他最後狠心掰開她的手將她推開，她卻一臉淚痕的一邊喊著娘親一邊仰面躺在床上，再一次掙裂後背傷口，皇甫星辰忍了好幾忍將她扔到地上的衝動，還是任由她趴在他腿上一直睡著。
天快亮的時候，他感覺大腿那裡隱隱有潮濕的氣息，低頭一看，退燒之後的她，睡得沉沉的，因為趴在他腿上的緣故，所以有口水滴答在玄色衣袍上，湮開一圈清淺的漣漪。
——
清晨，馥香醒來，屋內隱隱有極其清淡的檀香味道，她微微蹙眉，額頭的燒已經退了，只是後背還火燒火燎的痛著。
進來給她上藥的醫女看到她醒來，不覺長舒口氣。
「姑娘，你可算是醒了。不妄王爺昨晚留在這裡一夜。」醫女隨意的一句話，讓馥香昏昏沉沉的思緒瞬間清醒。
眸中迷離散去，清冷乍現。
「王爺昨晚來了？」她聲音帶著一絲犀利。
她記得自己昨晚夢到了娘親，還有初朝。她一直在跟他們說話，只是到了半夜的時候，隱隱感覺有一絲涼氣滲入，從手心傳遞到四肢百骸，再後來，腰后那裡有一股熱涌劇烈涌動——
那麼——這應該是他在給她渡真氣嗎？
「姑娘。王爺昨晚來的時候，您還在昏迷呢，王爺可是一夜都沒離開，天亮的時候才走的，還囑咐奴婢勤給姑娘換藥。」
醫女說完，開始麻利的動手給馥香後背上藥。
後背那裡有幾道傷痕掙裂，冰涼的藥膏抹在上面，灼熱的感覺漸漸淡去。整個人也清爽了很多。
醫女走後，馥香撐著虛弱的身子起床，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皇甫星辰會在這裡陪她一夜？那她昨晚沒有說錯話吧？
想讓那個冰冷無情的男人為她而改變，繼而被她利用，這不是她付出一切就想換來的結果嗎？為什麼現在已經成功的邁出了第一步，她反而會覺得不真實呢？
原來，她確實不適合做工於心計的人！
——
窗外，隱隱有雷聲雨聲傳來，馥香推開房門，很快便下起了大雨，雨勢很急，噼噼啪啪落下敲打著窗欞，不一會，雨水便匯聚成小溪，緩緩流過院中。
馥香透過重重雨簾，看向一牆之隔的書房，四周一切皆是漆黑靜謐，獨獨書房裡面，琉璃宮燈一直亮著，透出柔和光澤。書房內人影綽綽，好生忙碌。
她忍痛推開房門，衝出了房間。她該趁熱打鐵才對！不能讓皇甫星辰的心有一絲降溫！
書房門口正在值夜的追風看到她傘也不打就出來了，急忙跑過來。
「姑娘，你找主子有事？」追風一邊說著一邊將傘舉在馥香頭頂。
雨水打濕她的青絲，沿著面頰緩緩流下，沾濕了卷翹的睫毛，她整個人被雨水淋濕之後，不但沒有一絲一毫的狼狽，反倒更添嬌媚動人。
馥香輕輕開口，「主子在忙什麼？」
「今天飄香院的花魁伊人姑娘來了，她跟主子是舊交。主子剛剛看伊人姑娘跳舞，現在在跟她切磋棋藝呢。哎！姑娘，你要去哪兒啊——」
追風見馥香轉身就走，不免有些擔心。
「我怕主子下棋太吵了所以出去一趟。」馥香說完，嬌小的身影飛快的衝進雨簾，濺起雨水漣漣，眨眼就消失不見。
追風愣愣的看著馥香背影。
下棋會吵？姑娘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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