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人性

「主公神機妙算，確如主公所說，據守東門的山民不但當面撕毀勸降書信，還放箭射殺了我軍不少將士，並且，他們還說主公乃是…」

斥候隊長說到一半，已不敢再說下去。

文丑卻是笑了起來，接著他的話說道：「那些山民可是說本將軍乃是叛賊，並且還說，絕不可能與本將軍狼狽為奸？」

那斥候隊長低著頭，不敢作答，但他的臉色變化已經表明正如文丑所說。

文丑挑了挑眉頭，做出一個『退下』的手勢，那斥候隊長會意，恭敬行了一禮，便是快速退去。

等斥候隊長走遠，賈詡不由感慨道：「主公，看來這場攻心之戰，還要再持續一段時間了！」

文丑聞言點點頭，然後朗聲大笑道：「哈哈哈，有趣，真是有趣，本將軍倒想看看，劉備的仁義可以迷惑這些百姓多久，在生死危機逼來的時候，人往往最容易迷失本性，展露潛藏的醜惡，本將軍從不相信單靠言語蠱惑，有人能夠至始至終承受死亡的威脅，繼續為劉備賣命！」

雖然文丑不確定曹軍會不會捲土重來，但他絲毫不見慌亂，更不會急著強攻古城。

因為一旦這樣做了，他便中了劉備的圈套，古城易守難攻，再加上劉備麾下猛將不少，以及防守措施做得頗為到位，文丑即便帶來了數萬兵馬，也很難迅速攻破古城。

強行進攻，只會使得文家軍死傷慘重，到時候，虎視在側的曹軍便會藉機捲土重來。再者，古城對於文丑來說，不過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雞肋。

文丑之所以耗費兵力進攻古城，一是為了報復劉備的偷襲，二是為了趁劉備落魄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他致命一擊，徹底剷除這個潛在大敵。

到目前為止，古城之戰表面上雖然動靜不大，但暗地裡已是斗得熱火朝天。

文丑和劉備暗中斗得就是耐心，當然最為關鍵的，還是人性，古城百姓的人性。

如果古城百姓能夠頂住無糧無水的死亡威脅，吃虧的將會是佔盡上風的文丑，但如果不能，到時遭到滅頂之災的將會是劉備。

之後這段時間，每一天對文丑和劉備來說，都是煎熬。

文丑由於久久沒有發動進攻，軍中士氣難免有些下降，加上劉家軍細作暗中散布曹軍即將來襲的消息，軍心漸漸開始動蕩。

劉備則要更慘一些，他的神經每天都幾乎處於緊繃狀態，軍營存糧已處於耗盡的邊緣，就連山民族老無償提供的糧食也已全部用盡。

這個時候，山民表面上雖然少有怨言，但隨著飢餓感越來越強烈，不少山民的態度再次轉變，有的襲擊軍營想要搶糧，有些則襲擊城門，想要出城覓食。

好在劉備已提前做出布置，才避免惡果發生，否則這城門一開，被城外的文家軍抓住機會搶入城池，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圍城的第十天晚上，東門城頭，幾個山民用麻繩綁在城頭，然後借著夜色逃到城外。

他們一出城，便潛行著進入不遠處的山林，想要打些獵物充饑，這時候的山民個個餓得頭昏眼花，只要能將肚子里那份折磨得他們生不如死的飢餓感消除，即便前頭出現一頭猛虎，他們也會毫不猶豫地撲上前。

兩個時辰后，這些山民都有了不少收穫，正當他們準備趕回城池的時候，竟然撞見了一隊巡邏的文家軍。

驚慌之下，這些山民四散奔逃，可他們餓了多天，體力嚴重透支，沒逃出多遠，便文家軍全部抓住。

當巡邏文家軍把俘虜的山民押到文家軍大營時，夜色已經退去，到了拂曉十分。

文丑聽到巡邏將士稟報，心中大喜，立即命人將山民俘虜帶到中軍大帳。

這些山民俘虜倒是硬氣，竟都沉著臉，擺出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態度。

看到山民俘虜這個態度，文丑非但沒有發怒，反而命人取來酒肉賜予他們。

山民俘虜原本還有幾分骨氣，想要開口拒絕文丑，但聞到那令人迷醉的酒肉香味后，卻是個個好似得了失心瘋般，朝著文家軍送來的酒肉撲去。

可能是吃得太快的原因，一個山民俘虜幾乎被噎死，還好一個文家軍將士替他理順了氣，才避免了一個可笑悲劇的發生。

很快，山民俘虜便將文丑給出的酒肉吃完，可由於數量有限，他們的飢餓感不但沒有消除，反而更為強烈。

他們死死地望著文丑，眼神極為複雜，既有哀求，也有迫切，更有一絲威脅，好似文丑如果不給他們酒肉，他們就會撲上去和文丑拚命。

文丑銳眼微眯，卻是突然笑了起來：「諸位，你們是不是還想再要些酒肉？？」

回味起酒肉在口的美好感覺，山民俘虜好似小雞啄米般快速點頭。

文丑笑了笑：「本將軍可以讓你們吃個飽，不過，你們也得為本將軍做些事情作為回報！」

聽文丑這麼說，山民俘虜面色大變，紛紛搖頭，其中一人更是開口道：「劉皇叔仁義無雙，我們豈能為了些許酒肉背棄他，文上將軍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如果我們皺一下眉頭，那就不是好漢！」

文丑似乎生氣了，直接揮手下令道：「放心，本將軍是不會殺你們的，來人吶，將他們趕出營寨！」

雖然如此，那幾個山民俘虜臉上卻顯露喜色，他們沒想到文丑竟然就這麼放他們離開了。

很快，幾個山民俘虜就在文家軍將士的驅趕下，狼狽跑出了文家軍大營。

帶著濃濃的驚喜，幾個山民俘虜快速向古城跑去，快要脫離文家軍大營的視線範圍時，幾人滿是不舍地驀然回望，好像文家軍大營內有一些令他們難以割捨的東西。

好一會後，山民俘虜氣喘吁吁潛行到古城下，這時，留在城頭的幾個同伴立即放下繩索，拉他們回城。

山民俘虜剛上城頭，便有人出聲問道：「你們一夜未歸，可有收穫？」

一個山民俘虜心有餘悸地回道：「哎，真是晦氣，我們差點丟了小命！」

「啊，莫非你們被文家軍發現了？」

「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換個地頭。」

一個山民俘虜指了指不遠處的土房，一行人便往那裡走去，等確定周邊沒有外人後，他才繼續說道：「不瞞你們，我們兄弟幾人確實被文家軍發現並且俘虜了，還被押入大營見了上將軍文丑。」

「可奇怪的是，文上將軍不但沒有對我們刀劍相加，反而給了我們兄弟幾人一些酒肉。」

「當然，我們兄弟如果想吃個飽，就需要給他做事。」

「我們見識了劉皇叔的大仁大義，豈會背叛，當場便拒絕了。」

「這時，令人奇怪的事情又發生了，文上將軍竟然沒有發怒，還放了我們兄弟幾人。」

這個山民俘虜的話才剛說完，旁邊一個憨厚漢子似乎想到了什麼，立即抓住說話的山民俘虜，然後伸手直往他嘴巴里摳。

山民俘虜用力將憨厚漢子推開，然後驚問道：「你，你想幹什麼？」

憨厚漢子鄙夷地望著他：「你這個傻子，俺這是在救你啊，難道你不怕文上將軍在酒肉里下毒？」

「哼，你才是傻子，文上將軍是何等人物，豈會對我們這些小人物使用下三濫的手段，更何況，文上將軍如果要殺我們，直接命令部下動手即可，何必煞費工夫去下毒！」

「額，好像確實是這個理哈，只是，我們與文上將軍明明是敵對關係，為何他不但不殺你們，反而給你們吃食，這實在是令人費解。」

「文上將軍這樣的大人物，他到底怎麼想的，我們怎麼猜得到，反正這件事只能到此為止，不能再提了，否則如果被秦族老知道了，即使劉皇叔不重罰我們，秦族老也不會輕易饒恕我們！」

這些山民商議一陣后，便分了收集到的食物各自散去。

之後每一天，飢餓都如萬蟻噬身般，肆意折磨著古城內的百姓與守軍。

因飢餓而死者，越來越多，特別是那些剛出生的娃娃，近來也死去了好幾十個，這無疑更添傷感與悲痛。

文家軍圍城的第十五天，之前被文家軍俘虜的幾個山民中，有兩個人偷偷聚在一起，他們準備再次前往文家軍大營求糧。

家中斷糧好多天了，在樹皮、樹葉也被吃完的情況下，他們為了不讓自家婆娘和孩子活活餓死，只能冒險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