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一諾江湖煙水 不記幾生前[十]

[上卷] 一諾江湖煙水 不記幾生前[十]

待一切都熟悉了以後,這日子過的也算快,一眨眼,已經入了夏。我回到清朝也有大半年的光景了。在乾清宮侍奉康熙越來越得心應手,康熙依然對我很和藹,有空也會與我下下棋,說說笑。還囑咐我學習滿文,興緻到時會與我用滿文交談,檢驗我學習的情況,我自然不敢怠慢。

因為在康熙左右,見到八阿哥也有很多次,卻沒有什麼機會私下說些話。偶然私下相遇,他的身邊或我的身邊總有旁人,也只有偷偷的眼神交匯。雖然沒有花前月下的約會,卻也別有一翻異樣甜蜜的戀愛感覺。膩味了現代快節奏的戀愛,我更享受這一份隱秘的感情。

需要的顧及的是,雖然康熙沒將我收做後宮,可誰也猜不透他心中的想法。不過因為年紀還小,現在想這些也為時過早。更何況,八阿哥的家中已有了妻子。每每想到此,心裡還是不免難受一下。

當康熙四十一年六月第一場雨飄下來時,我才感嘆起歲月如梭,造化弄人來。當完值,我走出乾清宮,看著那些莊嚴的石道石雕,在記憶里找尋昔日游故宮的影子,又傷感了起來。想到李煜那首著名的《虞美人》,於是輕輕的念起那最後幾句:「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末了,一聲長嘆。

「這是李煜的詞。」一個冰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急忙轉身福下身:「奴婢給四貝勒請安,爺吉祥。」

「起吧。」那聲音依然不帶任何感情,「李煜的詞,雖清麗和諧,卻始終少了一分霸氣,非帝王之氣魄。」四阿哥穿著朝服,定定地站在我的面前。

我挑著眉,心想,還居然跟我討論起李煜來了,不知道那是我的偶像嗎?於是我張嘴就反駁道:「李煜作為亡國之君,悲劇性結局已不可避免。但真正讓後人記住他的,還是他那些千古不朽的詞章。詞至李後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所謂最錯生在帝王家,李煜本是個溫文儒雅的才子,如果不是生在帝王之家,一定會成為一個名動天下的詞人。」

四阿哥上下打量著我,我琢磨不透他的眼神究竟是什麼意思,於是索性低下頭去。靜了一會,他說:「為何你總會有這些個物事人非的感嘆?倒不似你這個年齡該有的老成。上回在岫雲寺桃花樹前也是,你……」

沒等他說完,我急急地開口說「回四爺的話,奴婢只不過是因為喜歡這些詩詞罷了,並無他意。」

頓了頓,他又緩緩地說道:「最錯生在帝王家,是嗎?」

我大驚,我還真是腦袋發熱,這裡可不是什麼話都能說的地兒!這話是不是不該說?我急忙福下了身:「奴婢該死,只是一時心有感嘆,但我大清國如此國運昌隆,又豈是那南唐可以比擬的。」

他靜了靜,許久才開口說到:「也許你說的沒錯,最錯生在帝王家。帝王之家,確實是有許多無奈的。」說罷,他不再看我,轉身走了。我暗暗吁了口氣,這些皇子們的脾氣真是一個比一個更怪!

※※※※※※※※

次日,在沒有任何徵兆的前提下,康熙頒了一道上諭,要把梁九功送與太子處做首領太監。上諭中說:「用太監不過取其當差勤謹老實,寡言穩重。即如梁九功人甚伶俐,凡有差遣,朕尚時加防範。今看毓慶宮內俱是少年首領,並無有年紀之人。高三變雖言語鈍拙,而辦事誠實;賈應選、趙國士謹慎老實,可以當得首領,送與皇太子去。」

我心裡有些疑惑,康熙寵信梁九功,這是宮裡人人皆知的事情,為何他還要說:「梁九功人甚伶俐,凡有差遣,朕尚時加防範」?難道是說與太子聽的?康熙對太子寄以厚望,派自己寵信的太監去伺候本是無可非議,但雖然我對歷史知道的不多,但也依稀記得這個太子日後好像是會被廢掉的。那如今,康熙送梁九功過去,是不是也算是安插眼線?老謀深算,當屬康熙啊!

梁九功謝恩遵旨,收拾行李即刻去毓慶宮,我琢磨不透他的神情是高興還是不高興,他也只是囑咐了我幾句要好好伺候皇上云云,末了,在皇上面前提拔了太監魏珠接替他的位置。魏珠年齡不大,平時與我的關係也不錯,原本只是個小太監,但人很機靈,深受康熙和梁九功喜愛。如此一來,康熙身邊的首領太監便變成了他。

本來,梁九功因為資歷老,乾清宮的宮女太監都歸著他管,他對我也很嚴格。然而魏珠升上來之後,對我反而恭敬起來。知道我有每天洗澡的習慣,也不像梁九功那樣訓斥我毛病多,還多弄了些洗浴用品給我,並且及時地給我供應熱水。

這麼一來二往,我們之間的關係倒變得非常好起來。宮裡的人,見到我和他也都恭恭敬敬,都說如今皇上身邊的紅人乃是熙臻姑姑和魏公公。

奇怪的是,我們兩人年齡都不大,卻能深受康熙的喜愛、寵信,確實難免惹人猜測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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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多久,一個讓我興奮異常的消息從康熙的嘴裡說了出來,那就是要準備南巡了。雖然不是乾隆下江南可以有那麼多風流韻事,但能跟著康熙南巡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啊!特別是還會到我的家鄉:南京,更是讓我好生激動了一翻。魏珠請示康熙這次的隨行阿哥有哪些,康熙想了想開口說道:「胤礽,胤禛還有胤祥。」

雖然知道康熙現下最寵的兒子就是太子胤礽和十三阿哥胤祥,再加上他一向器重四阿哥胤禛,帶他們隨行本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不能和八阿哥一同前往,心中還是不免失落一下。

等著盼著終於到了九月,離出巡的日子越來越近,心裡也越來越開心。

一日傍晚我當值完,正提著食盒想找個僻靜的地方坐下來吃飯,突然手被另一隻手握住,剛想叫,就對上了八阿哥的眼睛。四下望了望,確定了沒人,才隨他走至假山後,輕聲說道:「你嚇死我了!」

他笑了笑說:「把手伸出來。」我疑惑地看他,把右手伸了出去,他隨即從袖中拿出一串細銀打制的項鏈放在了我的手上。這是一串非常別緻的項鏈,好似片片的葉子串在了一起,非常雅緻漂亮,我驚喜地「咦?」了一聲,拿到眼前細細地觀看。

他笑著說:「我知道你定會喜歡!」說著拿起了項鏈,繞到我的脖子後面為我扣上。我摸著項鏈讚歎道:「好漂亮!」他把臉湊了過來,溫熱的呼吸均勻地噴洒在我的脖子上:「你更漂亮!」他輕輕地說,我紅了臉,低下頭淺淺地微笑。

靜了一會,他又說:「這是你第一次跟著皇阿瑪去南巡,路上要小心照顧自己的身子,南方那裡不比北京,氣候恐怕會不適應。明日我差人給你送些藥品,路上帶著備用。」我心裡笑想,我可就是南方長大的,不適應才怪呢!不過這話可不能說出來,不然就奇怪了,於是笑著看他一眼,點點頭道:「你放心,我知道的。你也一樣!」

他也笑著點頭看我,復又向外看了看,說:「那我走了,這兒不能多留。」接著他握了握我的手,便轉身向另一個方向離去。我站在原地,伸手摸著脖子上的鏈子,歪著頭淺笑起來。

※※※※※※※※

到了出發的那一天,我一大早就爬了起來,康熙此次出巡,帶的人並不多,所以我比平日里要忙的事就更為多了。再細細想了一遍還有什麼東西是落下的,確定沒有了,這才請示了康熙準備出發。太子,四阿哥還有十三都到了。

雖說是簡裝出行,但太子帶的隨行的太監丫頭還有行頭還是比較多,康熙皺了皺眉,卻也沒有說什麼。十三見到我,興奮地沖我眨了眨眼睛,我也向他微微一笑。好些日子沒見到四阿哥,他還是那樣不苟言笑,我向他請了個安,就繼續忙著向其他宮女太監交代路上的事宜。

終於上了路,我簡直就可以說是興奮無比,與我同車的宮女巧兒見我眉飛色舞的樣子,笑了我一路,我也心情大好地與她說笑。古代的馬車雖然比不上汽車,但是皇家的馬車,速度也不會慢了。很快我們就出了北京城,我撩開帘子興奮地望著外面一片田園風景,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心情十分愉快。

康熙興緻也很好,見到景色好的地方還會停一停。這麼一路走來,每到一個城市,當地的官員們都早不早地就準備好儀仗在城門口跪了一地,進了城以後,周圍的老百姓也跪在路的兩邊磕頭,喊著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雖說在皇宮內已待了有不少日子,可看到別人跪在旁邊迎著我們走過去,心裡還是挺不習慣的。不過好在每到一處,十三有了空就會跑來與我說笑,有時把我逗急了,伸手就去呵他癢,他大笑著跑開,喊著女俠饒命。一轉身,卻經常看見四阿哥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我們。

怕我路上無聊,十三弄了好多新奇好玩的東西給我送過來,知道我路上喜歡吃些小零嘴,便也弄了不少瓜子胡桃楊梅來給我打牙祭。在天津的時候,我聽到狗不理包子,有點驚奇地瞧了又瞧,十三以為我喜歡,當晚買了不少送到我這來。我哭笑不得地看著他,這古代又沒有冰箱,九月的天又不冷,放幾日就不能吃了。看著一堆包子,我靈機一動就拿了去送給那些侍衛車夫等等去吃,說是十三爺賞的消夜,那些人都是感恩戴德地謝了又謝。

十三送的那些小零食,我總是拉著巧兒一起吃,她一臉羨慕地說:「十三爺對熙臻姑姑可真好!」我笑笑,我與十三年齡相仿,又興趣相投,自然是玩的來。

在現代,男女之間成為至交好友那是太平常不過的事了,不過在這男女授受不親的古代,落人口實也難免。幸好滿族人在這方面比較不拘小節,何況我與十三的年齡都不大,笑一笑也就過去了。

出了河北以後,路開始有些難走,一路上的顛簸,把我的胃折磨的是七上巴下。記得小時侯我坐小轎車久了會暈車,是聞不得那汽油味,現在沒有汽油,坐馬車顛簸起來,居然也是這麼難受。巧兒比我更嚴重,路上已經吐了,躺在那裡臉色發白。我只好強忍著難受,她已經倒下了,回頭我要是再倒下,誰來伺候康熙?

晚上到了歇息的地方,我蒼白著臉勉強支撐著下了車,然後喊了幾個人過來把巧兒扶下了車去休息,自己又急忙進去伺候康熙用膳。直到康熙歇下了,我才搖搖晃晃地走了出去。

太子的一個丫頭過來叫我去用飯,我搖搖頭說不吃了,便一個人走到院子里。胃翻滾的難受,踉蹌了兩步,便對著長著草的泥巴地嘔了出來,那還是早上吃的一點東西,吐完,立刻輕鬆了一些。

走到井邊想打些水上來清洗一下,無奈那提桶的繩子實在太重,用盡了力氣也拽不上來,正著急著,突然繩子一下子變輕了,桶瞬間就提了上來,我回頭一看,竟然是四阿哥!

我知道我應該請安,但是胃裡還是難受著,不知道怎麼的就是不想說話。

於是舀了一瓢水,到一邊漱口,又拿帕子浸濕了擦了擦臉。吐了一口氣,這才回過了身。見四阿哥還站在那裡,靜靜地望著我,黑暗中琢磨不透他眼神里的含義。我苦著臉,勉強擠出一絲微笑,做了個萬福以示告退,接著就走回房子里,一頭倒了下來,沉沉地睡了過去。

第二日醒來,身體已經覺得好多了,但是肚子實在是餓壞了。洗漱完正想先找點東西墊墊,一個太監端著一碗小米粥向我這兒走了過來。

我愣了愣,問道:「你是……」只見他把粥放在我身旁的桌子上,對我一笑說:「奴才蘇培盛,是伺候四爺的。這是我們爺吩咐的,姑姑快趁熱喝了吧!」

我急忙說:「有勞了!替我謝謝四爺。」那太監向我行了個禮就退了出去。我喝著清香的小米粥,從喉嚨到胃都是柔柔的暖意,想到四阿哥的眼神,不免恍惚起來。想不到這個冷麵王居然也如此心細,笑了笑,一口氣把粥喝了個精光,接著急忙出去伺候康熙起身。

用早膳的時候,我見到了四阿哥,向他行了一個禮說了聲多謝四爺。他擺擺手說不礙事,叫我好好伺候皇上。我的心裡突兀地抽了一下,卻不知這又是為何,於是立刻低順地應了一聲,便退到了一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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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殤・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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