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朕的命令就是理由
「沐雲玔,如果你再不聽諭令,胡亂踏出劃定界限半步,也休怪朕對你不客氣了。」
她的眉毛揚起來:「理由?」
「朕的命令就是理由!」
她呵呵笑起來。
「你笑?你認定了夏原吉不會殺你?」
她竟然點頭。
那麼肯定。
「他沒有必要殺我。殺之無用。」
「……」
「如果他要我死,今天你見到的就不是一具狐狸屍體,而是我的屍體了。」
顧惜朝再一次盯著她的肚子,有一些事情,夏原吉是不知道而已。一旦他知道了,後果如何,誰會知道?這便是他苦心孤詣的原因,難道她沐雲玔就一點也不察覺?
「沐雲玔,朕勸你不可盲目自信。夏原吉既然放不過雪涵,便不會放過你。你不要以為自己就比雪涵特殊到哪裡……」
她故作驚訝:「嘿,雪涵是夏原吉害死的?你們有什麼證據?當初陳玄虎不是口口聲聲咬定是我害死雪涵的嗎?」
「雪涵是一枚棋子,你也是!充其量,她是車,你是馬而已。」
她自嘲:「我還以為我是帥呢。」
棄車保帥。
「沐雲玔,你就不要自作多情了。在夏原吉眼裡,只有他自己才是帥,其他的人,全部是棋子,無論是誰都可以犧牲。尤其是你。」
「……」
「嘿,夏原吉,他看到你成了我的皇后,尤其不能忍受,誤以為朕會非常寵幸你,所以,對你未必手下留情……」
誤以為?
她反問:「你不是真的寵幸?」
他哈哈大笑:「你說呢?沐雲玔!」
她再一次驚嘆:「顧惜朝,這麼說,你還是一番苦心孤詣,把我囚禁在這裡原是為了好好地保護我的安全問題,對吧?」
「知道就好。」
「帝貴妃呢?」
他沉默。
「其實,你可以有別的更好的手段,完全不必如此……」
這是她第三次提起此事。
所謂事不過三。
但是,他依舊保持沉默,不解釋不闡述。
她竟然覺得失望。
「沐雲玔,所有的事情,我希望一次性解決,不想分頭並進……畢竟,我也累了……這些日子,每天都殫精竭慮,竟然比打天下的時候更加操勞,所以,無比急切的想要扭轉這一切……」
「也是。每天飲酒作樂,鶯歌燕舞,的確是最損害身體。酒喝多了,便會肝脾腫大,呼吸衰竭,力氣減弱,甚至會危急性命……也對,你是比打天下時更加辛苦……」
她笑嘻嘻的,毫不掩飾自己的諷刺:「焉知,你不是真正想放鬆心態,趁此機會,享受一下帝王的尊貴到底是怎樣的,對吧?」
他不答。
她想起朱元璋。
朱元璋可謂是歷史上的勞模皇帝,他的私生活並不太多姿多彩,寵幸的美女很少出名的。但是,就是這個勤政的勞模,剛剛登基的那幾年,常常和放縱恣意的和宮女偷情,享受,縱慾聲色。有一個詩人描寫朱元璋和宮女偷情,高興處,把鞋子都掉了,羅衫半解,香艷露骨……於是,朱元璋一怒之下,就把他給殺掉了。
凡人的隱私可以揭發,但是,皇帝的不可。
沐雲玔並未繼續追問下去,也覺不必要。
這是她最後一次就這個問題問他,但是,他並未回答。
「沐雲玔,有些事情你該知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反正,你只需要記住,最終,我是為了你好。」
她慢慢悠悠地坐起身,仰靠著床頭,十分的舒服。這種日子過久了,說實在話,還真是有一種惰性慢慢地增長。
有一些女人,重點大學畢業,一天都來不及工作就幸運地嫁得殷實好丈夫,從此在家做全職太太,每天的任務便是逛街購物,美容鍛煉,把自己妝點得花枝招展取悅老公的需要。久而久之,她們就完全失去了任何打拚的念頭和意志,舒適得太久了……被養家了的麻雀,再也展不動翅膀了。
哪怕老公納妾20年,她們也可以裝作完全不知情。
沐雲玔正是在往這條路上走。
無論顧惜朝做什麼,說什麼,都是「我是為了你好」——我是為了你的安危,幸福,讓你無憂無慮,壓力由我一個人承擔——我都做到這樣的地步了,你還想怎樣?
你還有什麼是不滿意的?
沒有。
沐雲玔沒有任何不滿意的。
她也不想去不滿意。只是希望到結局的時候,不可太過狠毒了——而且,她確信:這是自己最後一次勸說顧惜朝了。此後,各安生死,永遠也不會再有嫌棄對方麻煩的時候了。
只是,她對他的勸說罕有成功的時候,影響力太小了,比如他殺方惜之,殺鐵大將軍的時候……他始終是皇帝,女人沒有真正說話的餘地和影響力。當他對待別人的時候如此;當他施加影響力在她身上的時候,同樣如此。
她只是懶洋洋地躺著,淡淡地道:「顧惜朝,你無非是怕我透露任何消息給夏原吉罷了。你放心,我今日起,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直到你們決鬥完畢,告訴我一下結果,讓我看看熱鬧就可以了……」
「你記住你的話,決不許再踏出乾清宮半步。」
現在是花園也不讓她出去了。
一座金貴而妖嬈的籠子,她被鎖在裡面。
「如果朱達再放你出去,我就殺了朱達。」
這不是威脅,是事實。
顧惜朝范不著去恐嚇別人。
她一聳肩:「無所謂,你想要殺掉任何人我都不在意。」
他盯著她,夜色里,看不透她的真心假意。
她只是倦倦地躺下去。
顧惜朝試圖再跟她講話的時候,她已經睡著了,發出熟睡的聲音。那是真的睡著了,絕非是在裝模作樣。顧惜朝不停地搖頭,這個女人!她還真的熟悉了這種豬一般的幸福生活,吃了睡,睡了吃,此外,天大的事情也不放在眼底。
他心底竟然一陣惻然。
是真不在乎還是說不值得在乎?
他慢慢地走到她身邊,上床,伸出手,輕輕地擁抱她。記憶中,不知道多久沒有擁抱過她了。兩個月?三個月?從查出懷孕的第一天起?他再也不曾擁抱她,也不敢。
他貼著她的耳朵說話,呼吸灼熱而溫柔:「沐雲玔,我今晚陪陪你……好不好?」
她已經睡著了,不答。
能吃能睡的人是福氣,錢能買來床但是買不來睡眠。就如他顧惜朝,怎麼樣的吃吃喝喝,鶯歌燕舞,但是,他休想安安穩穩的睡一覺;無論是御書房還是其他妃嬪的床上,無論是舊愛還是新歡,無論是風韻的愛妃還是絕色的尤物,除了一夕的歡愉,他根本就無法睡著。
今晚,他已經睡不著。
黑暗中,眼珠子里滲透出一絲一絲的血絲。
唯一的安慰是大手不停地撫摸過那已經微微凸起的肚子。她的肚子和腰肢,慢慢地鏈接為一體,再也看不出昔日的曲玲瓏了。也因此,更加的溫暖,厚實。
等沐雲玔睜開眼睛的時候,身邊是空蕩蕩的。
那時候,半夜三更。
顧惜朝不見了。
她在黑暗中睜開眼睛,悵然若失。
直到天亮,再也沒法入睡。早上起床的時候,宮女報道,說陛下昨夜去了段貴妃之處。當然,寵幸的並不是段貴妃,而是她為陛下尋來的兩名尤物。
他如此賞賜她——沐雲玔想起來就想哈哈大笑。現在,她已經慢慢知道,也許日後自己要想獲得寵愛,也必須走這一段捷徑:對丈夫實施性賄賂。
多大的諷刺。
哈哈哈,女人,何苦跟女人為難呢?其實,一直都是男人在為難我們。
那一具狐狸的屍體被吊在樹梢上。
六宮震動,奔走相告,說抓住了狐狸精——這隻狐狸精被現行了,已經被打死了。從此,皇宮裡再也沒有妖魔鬼怪了。
眾人天天想起那些殘餘的狐狸毛,狐狸足跡,狐狸精的傳說……但是,誰也不曾親眼見到狐狸。現在好了,狐狸精被揪出來了,掛在樹上,上面還撒了茅山道士的鎮妖狗血,以示精魅永世不得翻身。
按照宮廷的諭令,便是狐狸精已經死了。
可是,大家都有一個疑問,到底誰才是狐狸精呢?在人們的常識里,那應該是一個女人變換出來的,但是,宮廷里到底哪個女人死了卻不得而知。皇后?別的人?無人知道,上諭也沒有提起,大家都處於猜測的狀態。
說也奇怪,自從這狐狸精的屍體懸挂上去之後,皇宮就清凈了,再也沒有狐狸毛,狐狸足跡,也沒有任何的風吹草動了。一時間,變得安逸祥和,井井有條,一如皇宮該有的樣子。
難道狐狸精風波真的已經過去了?
段雪梅卻不如是想,她比任何人都更加緊張。
懸挂著的是狐狸,而不是狐狸精。一字之差,謬以千里,她緊張得出奇,彷彿在自己的加冕大禮上會出現許多意想不到的災難。
宮女們一次次的探測消息傳來:都是有關當日皇后忽然暈倒,不知是被狐狸精殺死還是她殺死了狐狸精,或者她為何會忽然暈倒……種種跡象就像解不開的謎團。
宮女小聲地回報:「陛下當日的確去了乾清宮,但是,他很快就離開了……他說狐狸精的魂魄已經散了,所以,一整夜,他都是和貴妃娘娘您一起度過的……」
段雪梅恍恍惚惚,但覺一切都不真實。的確,那天晚上,琅邪大帝是來到了她的身邊,還包括新近得寵的兩名尤物,那天晚上,陛下的精神異常亢奮,喝酒聊天,欣賞歌舞,鬧得快到天明才去就寢,連早朝也沒去上。
但是,她為何還是惴惴不安的充滿狐疑?
彷彿心中有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一些事情就要發生,她卻無能為力到了極點。
「你們難道一點也打探不出乾清宮的消息?」
她的語氣已經充滿了責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