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沉舟落月
天空被黑色烏鴉完全遮蔽，陽光照射不進來，孔聖枯骨和嚎哭之燈在虛空對峙著，無數道規則交織在一起，誰也不知道它們什麼時候能分出勝負。
下方光明修者站在廣場之上，有人一臉憤恨，有人沉默不語，有人怒罵出聲。
他們對墮落者的恨意，更勝於對暗黑之道的恨意。
郭凝霜站在原地，臉色慘白，表情有些獃滯，似乎還不敢相信周衍墮落的事實。
在某種程度上，她對周衍的信任更勝於北搖明月。
而北搖明月，此刻正盤坐在廣場的廢墟上，艱難治癒著傷勢。
她以常人難以理解的手段，擋住了陳括這個「夕生死」之境的文道修者的兩招，受到的創傷是難以想象的。
光明與暗黑雙方的強者此刻在虛空對峙，也沒有了動手的打算。
因為他們的戰鬥已經無法影響今日的結局了。
明軻眼中是璀璨的金芒，他看著上空那被傀儡娃娃虛影束縛的黑龍，不由地輕輕嘆息。
「傀儡娃娃，這幾個字陌生又熟悉，總覺得在哪裡聽到過。」
燭仇冷笑道：「傀儡娃娃已經千年不出世了，你們光明之道自然不了解。」
明軻道：「說來聽聽。」
燭仇哼了一聲，不屑道：「告訴你又何妨？你拿它根本沒辦法，因為傀儡娃娃是太古時期，我暗黑之道一位偉大的存在親手祭煉而出的活靈法器。」
「兩個傀儡娃娃為夫妻，有屬於自己的意志，所以只有得到它的認可，才能成為它的主人。」
「它們的等級，未必比這太古魔物低。」
明軻輕輕一嘆，道：「看來我光明之道，終究是準備得太少了啊。」
「怎麼準備？」
燭仇冷笑道：「什麼準備比得上傀儡娃娃合體？莫非你光明之道，還要把劍域上空四柄太古戰劍取下來不成。」
明軻道：「光明亦有光明的底蘊，莫非閣下連搖光神都太學宮門前那塊匾都瞧不上？」
燭仇臉色頓時一僵，隨即森然道：「現在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最可笑的是，這一次傀儡娃娃合體，其中一人竟然是你們光明武道的劍域第一天才。」
這句話像是刀子一般，扎進了在場眾人的心，令光明之道眾人臉色頓變。
但周衍並不在意這些了，他只是看著天空，淡淡道：「說吧，要我怎麼做。」
影瞳道：「和之前一樣，讓傀儡娃娃勾連在一起，以它們的威能，鎮壓太古魔物。」
她站在了周衍的身前，兩人雙手抵在一起，十指緊扣，像是在互相傳功一般。
影瞳的手很小，指節嫩如青蔥，白皙細膩，但周衍卻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力量在二人體內來回卷盪，並最終連在了一起。
於是，兩人胸口的傀儡娃娃，都睜開了眼睛。
它們笑了起來。
「咿咿呀呀！」
笑聲很古怪，像是兩個半歲小孩在拉著手做遊戲一般，卻又感受不到任何溫馨，反而有一種致命的恐懼。
眾人清楚的看到，兩人的胸口都透出了烏黑的光芒，連接在一起之後，迅速朝天飄起。
天空之上，兩個古怪的虛影手拉著手，在黑龍面前嬉笑著。
而人面黑龍像是看到了世間最可怕的畫面一般，發出凄厲又驚恐的慘叫。
「吃...吃吃...」
兩個傀儡娃娃虛影，竟然口吐人言！
雖然說得不夠清楚，宛如幼童，但眾人終究是能聽明白。
於是，便看到它們拉著手，長大了嘴開始啃噬起來。
它們的嘴很大，咧到了耳根背後，張開之後宛如怪物一般。
但人面黑龍卻驚恐慘叫，身體一寸寸崩潰，化作黑暗的煙霧，卻依舊被吞噬了下去。
另一邊，孔聖枯骨和嚎哭之燈的規則也漸漸破碎，二者的光芒都黯淡了下來，似乎受到了傀儡娃娃的影響。
明軻和燭仇眼疾手快，連忙把它們收了回來。
各大強者都暗暗心驚，這傀儡娃娃實在太古怪了，只是虛影出來，便這麼可怕嗎？
關鍵是，其他人並沒有感受到它們身上有什麼不可承受的威壓啊。
人面黑龍不斷崩潰，黑霧不斷變化著形態，時而化作黑龍，時而又是其他怪物，但都是垂死掙扎罷了。
影瞳依舊和周衍十指緊扣，她低著頭，呢喃道：「原來北搖明月在你的心中，已經這麼重要了，你竟然打算廢了自己的暗黑之道。」
周衍眼眶紅紅了，鼻頭髮酸，嘆聲道：「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嗎，你接到的任務是『沉舟落月』，『舟』當然是我周衍對不對？你要殺了我。」
影瞳張了張嘴，卻是說不出話來。
周衍看著她，低聲道：「你隱瞞不了，我們現在心靈相通，都知道對方所想的一切。」
影瞳臉色有些黯淡，道：「周衍，我...我做不了主，其實我也不想殺你。」
周衍道：「做不了主，又為什麼要提前答應我！」
影瞳顫聲道：「我...我從來沒說要放過你，我只是說，給你自由。」
「在你死之前，我會把傀儡娃娃拿出來，洗清你身上的污染。」
周衍慘然一笑，點頭道：「如果不是現在心靈相通，我應該還被矇騙著吧，明月說得沒錯，暗黑之道都是奸詐惡徒，萬不可信。」
影瞳用力抓住他的手，眼眶忽然也紅了。
她激動道：「我真的不想殺你，可是誰又是自由的呢？我也一樣身不由己。」
「是！」
周衍喘著粗氣道：「我能說什麼？我能說你是無辜的嗎？我只能說，你完成了你的任務，至於我死不死，與你何干。」
「不。」
影瞳咬著銀牙，眉心的火焰燃燒著，說道：「周衍你分明看到了我的心，你分明知道，我不想你死的。」
她眼瞼的犬齒圖案在顫抖，眼淚終於流了出來。
「計劃是早已安排好的，我怎麼知道我會對你有好感，你那麼蠢，那麼笨，我怎麼知道嘛！」
她淚流滿面，咬牙道：「早知道有今天，我還不如在夢魘魔窟的時候，就把你殺了。」
周衍搖了搖頭，道：「別說那些了，我本就是你們的俘虜和傀儡，被卸磨殺驢好像是才是合理的結局，是我之前太天真了而已。」
他長長嘆了口氣，猛然搖了搖頭，甩掉臉上的眼淚。
「罷了，就當是做了一場大夢吧，我本就該是一個死人。」
周衍勉強一笑，道：「多活了將近兩個月，也算划得來，而且還認識了明月，認識了...」
說到這裡，他臉色忽然一變，瞪眼看著影瞳，一字一句道：「『沉舟落月』，『舟』是我周衍，『月』是誰！」
影瞳一臉苦澀，低聲道：「北搖明月，她今天也要死。」
周衍的腦子忽然嗡嗡作響，他低吼道：「為什麼！和她有什麼關係！」
影瞳道：「她比你想象中的要複雜很多...搶下太古魔物，殺了北搖明月，這是暗黑之道此行的兩大任務，殺你...只是附帶...」
「為什麼！」
周衍怒吼出聲，想要掙扎，卻發現自己的手與影瞳緊緊相連，根本無法掙脫。
影瞳流著淚，顫聲道：「周衍，你救不了的，認命吧。」
周衍看著她的眼睛，忽然一頭朝她撞去。
兩人的額頭同時流出了鮮血，鮮血染紅了臉，混著淚水，周衍用盡了力氣，艱難道：「影瞳我恨你，你這個毒婦。」
影瞳心如刀絞，臉色慘白，低下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