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邪惡之海

「夫君，這就是命運的戲劇，我們只能認。」

慘白的臉，猩紅的血，渾濁的眼睛，已經徹底污穢的白裙。

北搖明月臉上有著無盡的疲倦，也有著難言的失落。

周衍渾身顫抖，緊緊握著她的手，哽咽無比：「我...我害了你...你不該管我的...」

北搖明月道：「可是我又怎能不管你。」

她聲音愈發虛弱，艱難把手抬起，摸到了周衍乾枯的臉。

她眼中蓄滿了淚水，喃喃道：「瞧瞧你這個樣子，多讓人心痛，早就提醒過你，暗黑之道不可信，你也不聽我的話。」

周衍流淚道：「我太天真，我也太想重獲自由了，你...你對我很好，我都放在心裡，我想為你改變...我想努力奮進...」

北搖明月虛弱地笑著，點頭道：「我看得出來，你說改變，是認真的。」

「你那麼聰明，以後...別再被騙了，好么？」

「好...我答應你...」

周衍牙齒都在顫抖，眼淚不停流出，這是他身上唯一乾淨的東西了。

北搖明月喘著氣，靠在他身上，看著他的臉。

她認真說道：「夫君，我在十歲的時候，就決定了要做一個光明的捍衛者，要懲惡揚善，要保護世界一切美好的東西。」

「十年來，我從未動搖，從來堅定...我知道我想要做什麼...」

「你呢？」

最後兩個字，讓周衍徹底愣住。

北搖明月道：「你的路在哪裡啊！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活著？你到底想做什麼事？」

「你要逃避到什麼時候呢夫君？」

周衍張大了嘴，只覺無法呼吸。

他知道自己一直活得渾渾噩噩的，一心想要逃避一切麻煩，只想混吃等死。

他認為自己沒錯。

所以陳三葉宗師說：「丹藥治不好一個人的懦弱，只有鮮血可以。」

所以康叔突然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臉上，說：「你看看現在你是個什麼鬼樣子！」

現在，明月也這般問自己。

原來她也看出了我的懦弱與逃避，她看到了我的迷茫。

可笑只有我自己看不到，或者說，看到了也故意忽視。

可笑當時，陳宗師走後，我還發脾氣，明月還來安慰我。

周衍心如刀絞，現在他什麼都知道了，他很想說自己醒悟了。

可這有什麼用？

一切都晚了。

周衍淚流滿面，咬牙道：「我真是一個垃圾。」

北搖明月搖頭道：「夫君，你當我是你的妻子么？」

周衍點頭：「最初不是，但慢慢的就是了。」

北搖明月道：「既然你當我是你的妻子，在最後的時間，你會不會騙我？」

周衍搖頭道：「不，我絕不會騙你。」

「好。」

北搖明月看著他的眼睛，認真道：「那你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墮落？你是被暗黑污染了，還是自己選擇了墮落？」

周衍一時間愣住了，原來明月心裡有數。

他張著嘴，沉默了好幾個呼吸，才苦澀道：「我被暗黑污染了，但...我也主動選擇了墮落。」

北搖明月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她咬著牙，眼神變得冷厲，一字一句道：「為什麼！告訴我！」

周衍不敢看她，只是咬牙道：「我...我是一個唯物主義者，我認為無論是暗黑還是光明，都是人改變自我和世界的手段而已，並沒有什麼區別，所以我墮落了。」

北搖明月面如死灰。

她看著周衍，一臉痛苦，最終大聲道：「我愛你，你在乎我的心，捍衛我的尊嚴。」

「但是...我也恨你！你知道我最恨的就是暗黑之道！」

「但你還是墮落了！」

「周衍！我恨你！」

她說到最後，已經是淚流滿面，發出一聲痛苦的尖叫。

聲音傳遍了四周，無數人心中都有一股莫名的悲涼。

紫紅雙月下沉，光芒瀰漫，整個大地都被照亮。

於是天裂開了！

一道裂縫從高空的盡頭出現，一路開裂至太學宮的虛空。

那裂縫的深處，竟然不是深邃的漆黑，而是那無邊的血色。

「這是...」

「真正的空間裂縫，連通了另一處空間。」

「她的力量打通了虛空？不可能吧！」

高空之上，一個沙啞的聲音喃喃道：「雙月在救她。」

裂縫不斷拉大，已然寬約三四丈了，這下便可以看到，虛空裂縫模糊的邊緣處，似乎有星辰閃爍，有奇異的光在散射。

但裂縫的最深處，卻能看到一道道血浪。

一股濃郁的腥味傳來，惡臭讓眾人幾乎暈厥。

血浪翻湧著，上邊甚至出現了白骨，有莫名的生物正啃噬著，然後又驚逃潛入血浪之底。

「邪惡之海！」

陳括已然驚呼出聲。

明軻皺眉道：「虛空通道竟然連著邪惡之海，也是一條死路啊。」

「哈哈哈哈！」

燭仇大笑道：「北搖明月，或許這就是天數吧，今日你命該絕。紫紅雙月之力，為你開闢了一條可以逃生的穩定虛空通道，但虛空通道的另一邊，竟然是邪惡之海。」

「你走也是死，不走也是死了。」

邪惡之海周衍知道，這幾乎是常識，據說這片猩紅的海洋，包裹了整個光明大陸。

也可以說，光明大陸就是邪惡之海中間的一片大陸，被這片海環繞著。

而這片海，是天下著名的禁地之一，飛鳥難渡，神祇也難渡，誰也不知道盡頭，不知道其中生存著怎樣的生物。

傳說，曾經有一個屍道將臣，想要探尋邪惡之海的秘密，仗著自己肉身無敵，便走了進去。

後來有人便看到了他的屍體，將臣之軀，不朽不滅，卻已然化為爛肉白骨了。

誰也不可能在邪惡之海活下去。

更何況，是如今道心破碎，重傷垂死的北搖明月。

「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但你一定要活下去。」

周衍咬著牙，一把抱住北搖明月，大步朝虛空裂縫走去。

北搖明月掙脫了，回頭看向他，目光複雜。

她咬牙道：「我恨你，但我希望你活下去。」

「如果你死了，如果我還活著，我回來給你報仇。」

她摸著周衍的臉頰，眼中淚水不斷，呢喃道：「如果你能活下去，你會變成一個什麼人呢？」

「如果我能活下去，以後見到你，該怎麼對你呢？」

「我也不知道，但我希望我們都活下去。」

「因為，我永遠相信光明。」

她把周衍推開，搖頭灑淚，道：「你什麼都可以做，為什麼偏偏要墮落，我那麼信你...」

「我還是恨你...」

她閉上了眼，猛一咬牙，縱身跳進了虛空通道。

等待她的，是邪惡之海。

這一瞬間，無數人驚呼，也無數人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