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翻雲
公子成雖然是懟人，話卻是笑著說的，蘇子旭聽了心中微惱，卻也不想立即撕破臉，誰知季澤聽了卻一下子惱起來，陰陽怪氣的對著公子成道：「許家兒郎在何處呢？憑他多麼珍貴，也值得我們出手去搶？」
大家都是年少氣盛，公子成當即就要說話，被許默按住肩膀。
許默對季澤拱了拱手，似乎只是應他剛才那句詰問，而後正色對蘇子旭：「今日著實太晚，加之在下剛才喝了不少酒，恐去了蘇家之後失禮，萬望蘇兄海涵，容我修整一夜，明日自當一早上門拜訪。」
他自始至終都未曾有怒容，有怒言，連剛開始被趙友從蘇家門前拉過來也沒有生氣，倒叫在場的眾人都誇他好涵養好氣度。
蘇子旭不由的看向蘇子青，遲疑道：「這……」
他已經想好了，若是請不過去，那麼回去自然可以推給蘇子青，若非季澤過來亂插一腳，叫蘇家騎虎難下，他就是耍賴也能將許默給拉家去。
季澤將許默從頭打量到尾，心中如何去想，旁人不知，只見他仰起臉來，似笑非笑的道：「閣下便是……許默？」
季澤的口氣居高臨下，姿勢更是趾高氣昂，令人極為不舒服。
許默恍若未曾察覺，點了點頭，然後對趙友道：「友兄，既來者是客，不若都請入席間如何？」
趙友吃瓜正酣，此刻方回神，一拍額頭，「看我，都忘了我是主人家了，來來來，諸位請入酒席！季大公子請！」
等諸人都被請著重新落座，又有丫頭僕婦等連忙換了新的碗筷上來。
趙友落後一步，悄悄問旁邊的王成：「剛才阿默看我那一眼你瞧見了嗎？他是不是在諷刺我？」
王成問：「啊？諷刺你什麼？」
趙友：「當然是諷刺我諂媚啊！」
王成於是笑：「你這不是很有自知之明么？我以為你不知道呢。」被趙友鎖住脖子，兩個人鬧了一陣，趙友於是嘆道：「還是在家裡自由自在，在書院鎮日端著架子，我感覺自己都快成了個木偶了。」
王成鄙視道：「那是你，我可沒端著架子，還有啊，你看看阿默，人家在書院里什麼樣，這不出來照舊還是什麼樣？」
趙友嘆了口氣：「我不能跟阿默比呀，他是要做皇爺的女婿的人，至於我，能娶個知府家的小姐就心滿意足了……」
王成拊掌：「你這個諷刺用的好，潤物無聲，初聽還以為是你在誇他，非得仔細一聽，才明白其中妙處。」
公子友無情的推開公子成，決定以後都不要太待見這傢伙了。
他們倆這一耽誤，進了廳里，就發現廳里的氣氛不對勁了。
不知道前頭人說了什麼，現在許默坐在季澤下首，正說著：「我許家說白了不過一地方土豪暴發戶而已，蘇家雖在士族之中名聲不顯，但上去數代畢竟也曾滿門朱紫，青紫盈庭，這樣的世家，不說如今，只說過去，那也是底蘊深厚，而我許家往上數三代，竟不知出處，有何能比的？」
他這番自揭臉皮，不卑不亢，讓季大公子的臉色也沒有變得多麼好看，只見季澤冷笑一聲：「許公子這不是很有自知之明嗎？既如此，那怎麼就敢上門求親？」
許默沉默，季澤的臉色漸漸恢復正常。
許默卻突然開口：「人都有慕好之心，雖不能至，心嚮往之，好比螢火之蟲追逐流光，羸弱飛蛾撲向燭火……」
季澤一聽馬上一臉噁心：「那流光跟燭火就單等著你追啊撲啊？」
許默側頭，望著眼前的酒杯，輕笑：「結親之時，我尚在書院讀書，等知道了消息，也不敢置信，曾問過家父，他說，提親的時候，也並沒有想到蘇家會答應啊。」
說完側過臉看了季澤一眼。
季澤的臉色已經重新變得難看了。
旁人不清楚季澤為何臉色難看，許默卻知道些的。季澤早就與蘇氏暗通款曲，他是一腔真心向明月，奈何家中父母壓根看不上蘇氏，從前蘇大老爺尚且在，身有官職，府台大人都看不上，到如今，蘇大老爺身故，堂堂四品官家的公子，不說配公主，也絕對不會配無官無爵的蘇家女兒去。
季澤對蘇氏打的是據為己有的主意，他目前不能違逆父母，心愛之人的求助就更讓他雄心暴漲，恨不能化身鋼鐵俠（某人語，他借用一下）護衛在蘇氏周邊，抵禦旁人對他心上人的覬覦。
「哼，」季澤冷笑，「癩蛤蟆也敢肖想天鵝肉，不配就是不配，你若是有自知之明，趁早將婚事退了。」
許默驚喜的挑了一下眉毛。
被人罵成癩蛤蟆，他也沒多麼難受。
不過他不難受，有的人不好受了！
蘇子旭先跳起來：「季大公子，我蘇家的家事不與你相干！你這樣說我們家的貴客，實在太過分了！」剛才許默說的話還勉強算是對蘇家的恭維，可季澤這樣踩著許默說，蘇家也絕對得不到好處！
季澤抬頭看他，眼神跟看一隻吸血水蛭一樣：「喲，在座的可都聽著呢，他許家有什麼？不過是有錢。你也是有親妹子的，怎麼不叫你親妹子嫁去許家，反而讓個失怙的孤女去嫁？想必你們得到的好處不少吧，怎麼你父親想做官，不好好的為人處世，卻想拿著錢到處活動嗎？」
趙友聽不下去了，上前將手搭在許默的肩頭，給予支持：「季大公子喝多了，這話也忒刻薄了。剛才公子旭說的有道理，總之是人家的家事……，在這件事上，除了蘇許兩家，其他人都算是外人啊，對吧？大傢伙說呢？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這天底下只有勸合的，哪裡有勸分的呢？」
蘇子旭是氣的頭暈了，哪怕有趙友的幫襯，他也怒氣衝天。
這種時候必須怒啊！不怒豈不是顯得他一點血性也沒有了嗎？
他一把拉起期望戰火越大越好的蘇子青：「三弟，你跟季大公子交好，所以他說的話也是你的意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