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把戲
就在許森擔憂眼前的四個公子是不是走火入魔之際,突然那四人齊齊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許森被這笑聲嚇得差點兒骨質疏鬆,目光轉向眾人的時候,情不自禁的就帶了些「眼前這些人是不是借屍還魂」的擔憂。
趙友身為主人,連忙對他招手,解釋道:「這個把戲,我們在書院里常玩兒,名曰『醒神』。」
許森擦擦額頭並不存在的冷汗,只能在心裡腹誹,這些公子哥兒們的愛好不於他們凡人類似。
其實,許森是沒有見過寶臻,寶臻乃是發獃的個中翹楚。
許默剛將她領回家中的時候,嫌她沒有規矩,便罰她站,誰知她站著竟然能睜眼睡著。許默剛開始被她嚇得不輕,後來——,後來就學了這一招在書院裡頭用了。
這樣睜著眼雖然達不到她那種入睡的程度,但是將思緒放空,其實也特別養神,回神后感覺跟睡了一覺差不多。
許默尋常自己獨居,自制力極好,是用不著這個的,只是好友相聚,他臉上多了笑意,也願意陪著大家玩這個遊戲。
「剛才程路過來嚇了他一跳,我猜他肯定會去找你。」趙友不將許默當外人,便把許森也看成親近之人,很是爽利的解釋道,「誰知嚇到你了,我在這裡給你陪個不是。」
許森的確被嚇了一跳,不過他卻沒有怪這些人,反而笑著道:「哪裡用得著公子們給小的賠不是?是我少見多怪了才是。」聲音裡頭掩飾不住的有一點點自卑。
眾人又哈哈笑了起,公子語伸手攬過許森的肩膀:「行啦,這一著極其好學,見之不忘,你學起來,以後也可以唬人用啦!」
趙友招呼眾人:「咱們去吃飯,一會兒阿默還有要事呢。」
公子成連忙道:「阿默,你拜完年記得早點回來,我們定了興和茶樓的雅間,一起去品他們那裡烹的茶。」
許默應了,自去準備去蘇家拜年的事。
不過也因為這一拖延,導致大家從趙家出門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是很早,許森心裡著急,但見許默似閑庭信步一般,只好委婉的道:「二公子,咱們走快點,畢竟他們昨日已經去趙家請過我們了。」
誰知好說話的許默這次充耳不聞,一路走來,簡直悠哉悠哉。
許森還好些,急的程路抓耳撓腮,恨不能衝過去將許默扛肩上運到蘇家才好。
壽春府這麼大,再怎麼浪費時間,也有到了的時候,等看到熟悉的街道,程路這才哼哧哼哧呼出一大口氣,誰知才轉過彎來,就看到了一個熟人。
「松木?你怎麼在這裡?」
松木一見許默,下意識的張嘴就笑,笑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來這裡是做什麼的了,就笑不下去,上前給許默行禮:「二公子。」
許默見了他,眼底倒是帶了幾分笑意,重複程路的問話:「你怎麼在此?」
松木道:「老爺有事跟蘇老太爺商量,吩咐我爹過來的。我爹聽說二公子還沒到,便叫我在這裡等一等二公子。」
程路道:「那敢情好,咱們一塊進去吧。」
松木結結巴巴:「可,可……」他想一想自己爹說的話,都懷疑他老人家「假傳聖旨」,所以就說不出口。
許默很善解人意的問:「是不是讓你在外頭攔著我?」
松木點了下頭。
程路跟許森面面相覷。
松木只好將自己有限的那點消息拿出來說了:「二公子,反正我爹應該不敢自作主張,要不咱們等他出來,看他怎麼說?」
許默微笑:「也好,昨日已經在此罰站過了,之前公子成約我去興和茶樓,不如去那裡等吧?」
許森還要阻攔,「二公子,不是我信不過松木,實在是他一個小孩兒……」
松木氣鼓鼓的挺了挺胸膛!
程路道:「上次我單獨來,是經的他們府里的角門,不如我去角門那裡瞧瞧?」
許默:「你去打聽一下也好。」又問松木:「你帶銀子了嗎?給你程大哥使。」
松木便從袖袋裡頭拿出荷包,倒了一把錢出來。
程路笑:「還是這個好,比散碎銀子都好使。看角門的人不識貨,就認這個。」
松木的爹,人喚許大叔,名叫許柱,這會兒他站在蘇老太爺的書房裡頭,嘴角緊緊的抿著,寸步不讓。
蘇老太爺帶著老花鏡看著眼前的箭矢,這上頭有「壽春府軍制」字樣,屬於民間不可私藏不可私遭的箭,再看這根箭做工精細,拿在手裡黑沉,也不是民間能夠製造出來的水平。
他聯想昨日大孫子回來說的在趙家的遭遇,心裡已經有了幾分計較,但面上還是絲毫不動聲色,並且甚至微微勾起一抹笑:「蘇家誠心跟許家結親,是絕對不會背地裡害親家的,是不是……」,他遲疑的看了許柱一眼,「蘇老爺家大業大的,有人只是借著這個事來警告他,還是哪裡沒有打點妥當?我蘇家不說有多少能力,但若是能找出人來,幫著從中牽線說合,化干戈為玉帛才好,你說呢?」
許柱在心裡暗罵一聲老狐狸。
昨日夜裡有人不僅進了許家大院,並且從層層林立的宅院之中找到了許老爺的正院,往屋前的廊柱上射下了這支箭。
破空聲驚醒了熟睡的主人家,等許老爺披上衣裳出門來,拿下箭頭上釘著的信,再看上頭的字,頓時大怒!
信中說,若是許家執意娶蘇氏長女,那麼定叫許家家破人亡。
字字戳了許老爺的心肺!當下就派人將在莊戶上過年的許柱喊了回來,又如此交代一番,許大叔帶著兒子松木,兩個人同乘一匹馬,又牽了兩匹,中間換馬不換人,這才趕在許默來蘇家拜年之前先進了蘇家大門。
松木不知道射箭這一環節,只知道他爹非常非常氣憤,「我們來的時候還去了寶和布莊……」
寶和布莊是許家在壽春府的產業,昨日程路去拿禮物就是從那裡拿的,自然,寶和布莊的掌柜也知道了許默在蘇家門口等了一個時辰的事。
一聽許大叔也去過寶和布莊,許森跟程路都不是滋味。
主辱臣死,先前許大叔沒來,他們還能自欺欺人,現在卻欺瞞不下去了,兩個人本來以為這一趟該是極其容易極其榮耀的一趟差事,卻真真沒想到竟成了眼下的局面,當下臉頰上都火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