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五 嬌陽似火（十五）

駱銘倒是不怕駱夫人的，如果怕的話，他肯定早早就娶妻生子了。至於親爹那兒，駱銘覺得還是要顧忌一些的，畢竟他爹由始至終就是個不怎麼按牌理出牌的。脾氣上來了，只怕不會顧忌他現在才是天下之主。

即便如此，最後那一疊紙還是都送到了駱夫人跟前，宮人按照駱銘吩咐的轉述，是駱夫人過濾一部分，夏芷瑜審視另一部分，這樣比較節省時間，可以早些定下兒女和妹妹的婚事。駱夫人不疑有他，欣然應允。其實認真說起來，駱夫人還是挺愛做媒的，特別事關自家親近晚輩。

和皇家相關的事，從來就沒有小事，更何況這回是把皇家三個沒歸宿的后後輩都牽扯進去了。且不說駙馬尚了公主之後能不能領實缺，便是不能，同族同宗肯定是能受惠的。於是很多人家聽了消息之後，立馬開始在自家後輩之中尋覓和兩位公主年紀相近的後生，品性、模樣是肯定得好的，至於有無本事，那都是一半一半，做了兩手準備。還有些貪心的，把家中適齡的女眷也給過濾了一遍，對於可能的太子妃人選，自然是怎麼優秀怎麼來了，畢竟就太子那模樣，你給他配個蠢的，他也不能願意。

總之，宮裡頭漏了一點兒風聲，整個京城就都有些亂了。

當年夏芷瑜尚在閨閣之中時，幾乎就沒有什麼好友。身為嫡女的，瞧不上她的庶出身份，同樣身為庶出的，嫉妒她長得好看。這一來二去的，湯媛就算是那個唯一了。

「煩死了。」

湯媛在閨閣之中，就是個直爽性子，嫁給楚恆之後，楚恆凡事都縱容著她，她那性子就一直沒有改過，甚至按照湯家三兄弟的話來說，湯媛出閣之後，性子比在娘家的時候更加任性驕縱了。對此，楚恆得意得很，因為覺得湯媛被他養得可好可好了。

雖然已經是幾個孩子的娘了，湯媛卻依舊還是原來的性子，在夏芷瑜看來，這很好，不論是原來還是現在，她都喜歡湯媛這樣不藏著不掖著的。

楚恆那張嘴，不僅毒舌，還和烏鴉特別親近。湯媛心心念念了多年，生兒子生到絕望之際，才終於添了個閨女。年輕的時候沒什麼太大的感覺，隨著年紀漸長，夏芷瑜其實是有些羨慕湯媛的，羨慕她膝下有那麼多孩子。不過這話，她是不會對任何人說起的，因為生了乖乖之後不再生育別的子嗣，既是她的選擇，也是駱銘的選擇。

「又怎麼了？你們家四位小公子又調皮了不成？」

楚恆和湯媛的長子比乖乖小些，那之後五年間，湯媛又給不缺兒子的楚家添了三個兒子，兩人成親第八年，楚家小姑娘才姍姍而來。這麼珍貴的女兒，自然是不會犯任何錯的，有錯的從來都是不定性的兒子。

「小魚兒，如果可以，我今天本來是不想進宮的。」

湯媛以為，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決定，就是堅持嫁給楚恆，因為她的楚哥哥真的待她很好很好，成親之前是一種好，成親之後是另一種好。

但成親這件事，很多時候，不光光是夫妻兩個人之間的事，因為誰也不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不論是她，還是楚恆，身後都是有親人了。而親人之中，也分有血緣關係和沒有血緣關係的。當然，這世上也不是所有有血緣關係的人才會替對方著想，也有一些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的，如她和夏芷瑜，如駱銘和楚恆。

夏芷瑜把茶盞遞給她，「先喝口茶。」

駱銘和楚恆關係再好，畢竟已然君臣有別，且楚恆就是個混不吝的性子，是以即便楚家的人如何盤算，也不敢找到楚恆跟前，因為他們都知道，楚恆是不會應下他們的話的，他們的所求，很可能直接斷在楚恆跟前。這樣一來，和夏芷瑜關係據說很好的湯媛就成了那個可以利用的缺口。

「楚家……應當不用我說吧。」

滿京城的人誰不知道，楚家是不缺男丁的，到了別人家裡要求菩薩，喝求子湯才能求來的兒子，在楚家易如反掌……楚府之中，恐怕母雞下個蛋，孵出來的都能是小公雞。

湯媛又喝了一大口水，嘆了口氣，勉強繼續開口道，「楚家不缺男丁，聽說兩位公主要招駙馬，楚家的長輩都高興壞了。」

楚恆和駱銘的關係再好，那也終歸是楚恆和駱銘的事，但按照駱家新添的家規來說，指不定明後年這天下雖然依舊姓駱，卻已經又換了一個主人了。權勢、地位、金銀、美人……但凡擁有過其中一樣，都是很難放手的。如果江山易主，他們楚府卻依舊想要保有如現在一般的地位，最好的途徑就是與皇家聯姻。當然，不僅楚家這樣想，京城之中有太多的人家也想走這條捷徑。如果能省時省力，為什麼要難為自己呢？

「家中長輩提點過了，不論是乖乖也好，還是元寧公主也罷，若是願意下嫁，他們都會……」

說到這兒，湯媛不想再往下說，但她不能不說，「還有我幾個嫂子……」

湯媛並未湯淮他們的嫡親妹妹，但湯淮三人待她極好，那真是京城能傳為佳話的兄妹之情。

「其實我侄兒、侄女的年紀都不大，但她們都聽說我和娘娘關係極好，便都起了奢望了。」

婆家也好，娘家也罷，都不遺餘力地想要和皇家結親。婆家還好，知道皇家子嗣不容他們挑剔，娘家嫂子們卻不知為何眼皮子那般淺，比起在外『野』了多年的元寧公主，他們更希望能讓湯媛來說服夏芷瑜，讓太子殿下或者嬌陽公主垂青湯家。

湯媛原來一直只聽聞人心易變，事到如今卻不敢去深究她的三位兄長是否也隨著時間、隨著有了自己的妻子兒女而有所變化。

「反正，我今天算是來過了。娘娘您不需為難，該如何就如何吧。」

「兒女的婚事，其實我和夫君是不著急的，至少幾年之內是不急的，急的是公爹和婆母。這回動靜鬧這樣大，也主要是因為他們嫁女心切。至於我和夫君的一雙兒女，我們都更願意讓他們自己做主。」

……

……

雖然成親多年，孩子們也都陸續長大，楚恆和湯媛基本也算是形影不離。這邊湯媛去找了夏芷瑜，那邊楚恆就到駱銘跟前叨擾了。

「先前不是一直說不想這麼早就把你家掌珠嫁人的嗎？怎麼這會兒她才丁點兒大，你就開始火急火燎地給她找婆家了？這是準備把小公主嫁人，然後你們夫妻倆單獨去游遍天下還是怎麼的？」

「你說呢？」

親爹和親娘的決定，他除了陽奉陰違，還能怎麼做？在他爹跟前，他穿不穿龍袍，都是兒子。

想起自家楚楚小寶貝，楚恆將心比心了一下，覺得駱銘應該也是捨不得嬌陽公主的。那麼漂亮的女兒，肯定得多在身邊留幾年啊。這嫁人有什麼好的，要伺候夫君、伺候婆母、可能還要應付大姑子、小姑子，小叔子什麼的，想想都能把乖女兒給累死。當然，嬌陽是公主，就算嫁了人，對方應該也只會把嬌陽供起來，讓她做這做那，那就是和皇家對著乾的意思了。

「其實吧，如果嬌陽公主不著急嫁人的話，可以等等我家楚弈。」

楚弈是楚恆和湯媛的長子，雖然他的出生讓他的親生爹娘都難免有些失望，但不可否認的是，楚弈的模樣是長得很好的，小時候玉雪可愛了，現在長成少年郎了，也算是唇紅齒白，再長大些，一句芝蘭玉樹還是當得起的。

和前頭許多次一樣，駱銘搖了搖頭，因為楚弈的年紀比乖乖要小。雖說民間有女大三抱金磚的說法，且楚弈也沒比乖乖小三歲那樣多，但駱銘就是覺得以她家乖乖的性格，這必須得找一個年紀比她大的，能包容她的男子，這年紀比她還小的，小夫妻日常恐怕也就剩下吵吵了吧？

前頭有那麼一次，駱銘是說過原因的，楚恆也是記得的，「年紀小怎麼啦？讓你們家嬌陽公主吃吃嫩草不是蠻好的嗎？」

至於老男人什麼的，楚恆是不敢說的，因為不論是駱銘還是他，都比自家媳婦兒大了不少。

「不急，乖乖還小呢！」

駱銘這話一出，楚恆這心裡頭就已然有數了，這回這聲勢弄得這麼大，肯定不是駱銘的意思。

「所以，是太上皇？」

「嗯。」

駱銘點了點頭，沒有否認。

「不說別的人家，我家和圓圓家，都盯著太子和公主呢，要是知道你就是說著玩兒的，他們可能要氣死。」

不管外頭的人如何著急，駱琛和駱無瑕還是很淡定的，因為夏芷瑜和他們明說了駱銘和她的意思，親爹娘反正是不著急讓家裡添丁加口的，他們也不著急，都覺得自己年紀還可小可小了呢。倒是駱心愛，有些坐不住，不是就從駱夫人那兒拿一張紙到無瑕跟前晃悠，讓她給些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