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我已經坦誠相待了,錢小姐,該你了!
天剛亮,阮半夏就起床,開始忙碌了,這眼看著就要過年了,她和阮冬青穿得倒是乾乾淨淨,新新嶄嶄,可是猴崽子卻還是一身補滿補丁的棉衣,要說是棉衣,其實也不是,那衣服裡面堆得不過就是一些破布打碎做成的。
想想猴崽子現在盡心儘力的跟著自己,阮半夏覺得不能虧待他。
拿了一塊布料出來,阮半夏按照阮冬青的尺寸把布裁開,又把之前買的棉花拿出來,她一針一線的,細心的縫著。
沒一會兒,猴崽子就準時來報道了,走進堂屋,就看見阮半夏又坐在了桌前,他湊過去,看著阮半夏手裡的布料,羨慕的笑道,「阮姐姐,又給阮冬青做衣服啊?」
阮半夏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抿著嘴笑了笑,「是呀,做衣服。」
猴崽子抬起手艷羨的摸了摸鼻子,「阮冬青就是命好,有你這樣一個姐姐,可真幸福。」
這話雖然說得真誠,可阮半夏還是聽出了一絲絲的酸味。
「好了,阮姐姐,你慢慢忙,我去找阮冬青了。」
說完,猴崽子腳下一溜,趕緊跑了出去。
阮半夏看著猴崽子的背影,微微的揚起嘴角,不知道他知道這件衣服送給他以後,會是個什麼表情。
她低下頭,認真又細心的繼續裁剪著衣服。
一張紙突然遞到了她的眼前,她漫不經心的瞄了一眼,整個身體忽然就僵住了,她認認真真的把上面的字所有看完后,驚喜的抬起頭,「你娘租給我了?」
葉卿堯把租借收據放在桌上,掀起長袍優雅的坐在了阮半夏的身邊,淡淡的「嗯」了一聲。
「真的!?」阮半夏趕緊把手上的東西放下,拿起那張收據,怎麼看都看不夠似的,「你是怎麼做到的?」
葉卿堯但笑不語。
阮半夏看他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就連那句「嗯」也說得輕描淡寫,她也就沒往深的地方想,畢竟連薛君遷那樣的人都能被他坑,想來他再回家坑徐氏也是很正常的事。
又看了一會兒,阮半夏才把收據依依不捨的交給葉卿堯,「你放好了,桌上有茶,你自己倒來喝,我要忙一會兒,你要是嫌陪著我無聊,就出去監督青兒他們練功。」
葉卿堯收了收據放進懷裡,然後伸手把桌上的茶杯翻過來,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他端起茶杯送到嘴邊,抿了一口茶,就看見阮半夏又在做衣服了。
為什麼要用一個又字呢?
因為阮半夏賺了錢以後,做的最多的就是衣服,她的,還有阮冬青的。
也只有她的和阮冬青的……
幾天後,正好是大年三十,因為阮半夏租了地,家家戶戶手裡都有了一點錢,再加上阮半夏分給大家的吃食,沒家的桌上也擺上了肉,不再像之前過年那樣寒酸。
大清早,猴崽子來的早,剛進門,就來到阮半夏的面前,雙手握拳,對著阮半夏禮貌的行了一禮,「阮姐姐,新年好。」
雖然都是大年初一才開始發紅包,但阮半夏還是提前把做好的衣服拿出來,遞給猴崽子,「去試一下,看看合不合身?」
猴崽子看著那件嶄新的衣服,驚得睜大了雙眼,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
阮半夏把衣服又朝他遞了遞,「接著啊!」
猴崽子這才抬起頭,一臉激動的看著阮半夏,「這……這是送給我的?」
「當然是送你給的!」阮半夏把衣服塞進猴崽子的手裡,「還不趕緊去試一下,如果那裡不合適,我再改。」
猴崽子真是高興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抱著衣服興奮的點點頭,「謝謝阮姐姐。」
他拿著衣服跑進了阮冬青的房間,沒一會兒就出來了。
阮半夏看著他身上的衣服,滿意的點點頭,「來,轉一圈,給我看看。」
猴崽子聽話的轉了一圈,阮半夏看了,覺得剛好合適,便笑著說,「阮姐姐也沒有什麼好的給你,過年就送你一套新衣服吧!」
猴崽子頓時高興的臉都笑爛了,伸手拉住阮半夏的手,撒嬌的搖了起來,「我就知道阮姐姐是最好最好的!」
阮半夏抿著嘴笑,看著他這高興的樣子,她自己心裡也很滿足。
正巧這時,葉卿堯進了門,看見猴崽子身上的那件新衣服,一眼就認出來正是阮半夏前兩天趕工做出來的,他微微的皺了下眉,走了進去。
「阮姐姐,我去找阮冬青玩去啦!」猴崽子放開阮半夏的手,撒著歡的跑了出去。
阮半夏看著猴崽子那高興的樣子,笑著搖搖頭,「還真是容易滿足。」
葉卿堯睨了猴崽子的背影一眼,掀起長袍,在阮半夏的身邊坐下,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看不真切,「是挺容易滿足。」
說完,他端起阮半夏剛剛泡的茶,也沒有喝,就只是看著裡面的青綠色的茶葉,半餉后,他放下茶杯,起身走了出去。
雖然是過年,可阮冬青和猴崽子練功也沒閑著,兩個人對著木樁,徒手打著。
葉卿堯從旁邊撿了一根樹枝,走過去,站在旁邊,拿起樹枝毫不留情的朝著猴崽子的屁股上抽去,「馬步蹲正!」
猴崽子雖然穿得厚,可葉卿堯這一下明顯用了內力,打得猴崽子「哇哇」叫,趕緊把馬步蹲紮實了。
旁邊的阮冬青見葉卿堯今天竟然這樣嚴厲,也趕緊深蹲了下去,就怕那根樹枝落在自己的屁股上。
「手!」
葉卿堯話音剛落,「啪」的一聲,樹枝又抽在了猴崽子的屁股上,猴崽子回過頭茫然的看了葉卿堯一眼,扁了扁嘴,手上更加賣力的朝著木樁打去。
阮半夏在裡面收拾屋子的時候,就時不時的聽見外面「啪啪啪」的聲音,伴隨著猴崽子的慘叫,她皺了皺眉,把屋子收拾完以後,就端了一碗瓜子走出去坐在房檐下。
葉卿堯手裡拿著樹枝,另一隻手優雅的背在身後,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但偏偏他那雙沉寂的雙眸里看向猴崽子的眼神,徒然增了一絲冷意。
阮半夏剛開始也沒放在心上,可看著葉卿堯手裡的樹枝一下一下的抽在猴崽子的屁股上,她終於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思量了一會兒,還是沒想明白這位爺今天為何如此暴力。
「砰砰砰……」
院門外忽然傳來幾聲敲門聲,下一秒,就傳來丫頭清脆的嗓音,「二哥,二哥,你在嗎?」
阮半夏放下手裡的碗,站起身準備去開門,卻被葉卿堯先一步走過去,打開了門。
小丫頭畏畏縮縮的朝著院里張望了一眼,才抬起頭看向葉卿堯,「二哥,娘說讓你現在回家。」
葉卿堯不動聲色的皺了下眉,「什麼事?」
小丫頭看著朝著這邊走過來的阮半夏,低下頭,怯怯的說,「娘說,給你說親的來了……」
她話還沒說完,葉卿堯就打斷她,「你先回去吧,我稍後就到。」
小丫頭乖順的點點頭,轉身的時候,還故意多看了葉卿堯身後的阮半夏一眼。
「有事嗎?」阮半夏沒聽見小丫頭那句話,看是葉卿堯的妹妹葉水清,想到估計是葉家來了什麼親戚。
葉卿堯把手裡的樹枝交到阮半夏的手上,「我回家一趟。」
「哦!」阮半夏點點頭,然後抬起頭又問,「午飯要過來嗎?」
忽然意識到自己說這麼多,有點依依不捨的感覺,她趕緊補充道,「你要是不來,我就不做你那份飯了,省的晚上還要吃剩的。」
葉卿堯看著她,就只是看著她,唇角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弧度,末了,才低低的笑了一聲,「午飯我會回來,等我。」
阮半夏乖乖的點點頭,看著葉卿堯轉身,她忽然心裡有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到底是哪裡不舒服,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猴崽子在裡面聽說葉卿堯走了,對著阮冬青做了一個鬼臉,心裡終於鬆了一口氣。
葉水清回到家,徑直去了堂屋,站在一眾人的面前,禮貌的行了一禮,「娘,二哥說馬上就回來。」
「噯,好!」徐氏一聽說葉卿堯要回來,心裡高興的不行,她剛開始還以為葉卿堯這次會誑她,沒想到這小子竟然說到做到。
她轉身,對著坐在主位上的婦人說,「錢夫人,你可千萬別介意,我兒如果這身份,過年過節的確實有很多人排著隊請他吃飯……」
那錢夫人是縣城裡的人,家裡雖說不比林府那樣家大業大,但也是做生意的,生意做得還不錯,在縣裡也是響噹噹的人物。
她笑著拂了一下手裡的手帕,掩著嘴笑著說,「這是自然,葉小舉人這次會試一舉成名,少不了那些巴結的,要不是這次你來說親,我還沒機會見到這個少年英才呢!」
「呵呵……」徐氏被錢夫人誇兒子誇得心裡舒服極了,她看了眼端坐在錢夫人下座的錢小姐一眼,心裡喜歡的不行,「哎呀,這大戶人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樣,你看看,這氣質,這品貌,哪裡是我們這裡那些山野丫頭比得上的。」
那錢小姐又是錢夫人的掌上明珠,聽著徐氏的誇讚,她的心裡也是樂開了花。
「錢夫人,你不知道,我兒啊,他早就聽說錢小姐知書達理,是咱們縣裡的第一美人,可不,這次我說跟錢家結親,他高興的不行,非要說要先見見錢小姐,以解相思之苦啊!」
那錢夫人早就聽說過葉卿堯這個人,聽徐氏這樣說,她笑得越來越開心……
徐氏見錢夫人笑得合不攏嘴,心裡想到這門親事肯定能成,嘴上就沒個把門的,開始滔滔不絕起來,「雖說我家如今不如當年,但我家夫君,當年可是太傅,在京城裡也是響噹噹的人物,即便現在退下來了,在京城,那也是有些人脈的……」
錢家不單單看中了葉卿堯這個人的潛力,更看中的就是葉枝橋在京城裡的影響力,這徐氏說到這個份上了,錢夫人心裡跟明鏡似的,她伸出手抓住徐氏的手,殷勤討好的說,「要不,這事就這樣定了吧!」
「好好好……」
徐氏話還沒說完,葉卿堯就從門外走了進來,徐氏一見自己的兒子,立刻高興的站起來,專門出去迎接,「堯兒,你回來了。」
葉卿堯點點頭,隨著徐氏的腳步進了堂屋。
站在堂屋裡,徐氏伸手推向錢夫人,對身邊的葉卿堯說,「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錢府的錢夫人,你應該聽說過的。」
葉卿堯仔仔細細的把錢夫人打量了一遍,然後一本正經的搖搖頭,「沒聽說過。」
徐氏和錢夫人尷尬的對望了一眼,最後還是錢夫人大度的笑了起來,「我家本就是生意人,像葉小舉人這樣有名望的人,沒有聽說過很正常。」
徐氏心裡這才稍稍的鬆了口氣,笑著拉著葉卿堯朝旁邊看去,「這位是錢小姐,就是盛傳的全縣第一美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才貌雙絕的那位錢小姐。」
「哦!」葉卿堯後知後覺的點點頭,一雙沉寂的雙眸,泛著幽光將錢小姐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然後不住的點頭誇讚,「確實是個美人,讓人一見,頓覺神清氣爽,渾身都不舒服了。」
「什麼!」徐氏驚得瞪大了雙眼,沒好氣的抬起手拍了葉卿堯的手臂一下,在他耳邊小聲的說,「你胡說什麼呢?」
葉卿堯恍悟自己說錯了話,對著錢小姐禮貌的行了一揖,「在下失態了,初見小姐,便有點語無倫次了。」
錢小姐臉上的表情有點不好看,但還是禮貌的維持著微笑,對著葉卿堯微微頷首,「小女子在閨中之時,就時常聽人提及葉公子,如今一見,果然器宇軒昂,倒是沒有污姐妹們口中葉公子的形象。」
錢夫人趕緊出來打圓場,「確實,葉小舉人看著就是跟別的男子不一樣,論相貌,論才識,那都是一等一的好。」
徐氏笑著拉著葉卿堯坐回了座位,她是越看錢小姐越喜歡,便和錢夫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開始說定親的事。
而葉卿堯那雙眼睛,就像落在了錢小姐身上一樣,盯著人家看著,還時不時的勾起唇淡笑一聲。
錢小姐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拿起手帕掩住半邊臉,笑著問,「葉公子為何一直盯著我看?」
葉卿堯嘴角的弧度深了幾分,還是保持著謙謙君子的模樣,「自古以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錢小姐生得這般,讓人移不開眼。」
旁邊徐氏和錢夫人聽見這話,相視一眼,笑著拉住對方的手,更加確信這門親是結定了!
錢小姐被誇得雲里霧裡的,但出於矜持,她垂下眼眸,害羞的抿了抿嘴,「葉公子,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是嗎?」葉卿堯不但不收斂,更加肆無忌憚的盯著錢小姐。
錢小姐實在沒有辦法,只能借著聊天來轉移自己的尷尬,「不知道葉公子可知,夫妻之間,最重要的是什麼?」
葉卿堯裝作深思了半刻,才緩緩道,「舉案齊眉,你儂我儂……」
如果這話是對著阮半夏說的,阮半夏肯定抬起手,直接一巴掌抽在了葉卿堯的臉上。
可錢小姐畢竟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名門淑女,她的臉紅了紅,心裡對這個葉卿堯的好感頓時去了一大半,她抬起眼眸,對上葉卿堯的視線,認真誠懇的道,「小女子以為,夫妻之間,最重要的是坦誠相待!」
坦誠相待……
葉卿堯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忽然,他倏然起身,當著所有人的面,就開始解衣裳,嚇得錢小姐大驚失色,拿著手帕遮住了自己的眼睛,「葉公子,這是為何?」
葉卿堯一邊漫不經心的解著衣裳,一邊似笑非笑的盯著錢小姐,「錢小姐不是說,要坦誠相待嗎?」
「呃……」錢小姐一時沒反應過來,待抬起眼眸偷偷的瞥了葉卿堯一眼,見他外衣已經脫了,只著裡衣,而他的手,卻還在解著衣裳,她心裡頓時大驚,一下明白了葉卿堯理解的坦誠相待四個字,大聲驚呼,「葉公子,還請快快住手!」
葉卿堯勾起唇角,笑著朝錢小姐走近兩步,然後一把解開了裡衣,他健壯的胸膛直條條的出現在錢小姐的眼前,「我已經坦誠相待了,錢小姐,該你了!」
「啊……!」錢小姐嚇得一下從座椅上跳了起來,她雙手焦灼的擰著手帕,一臉羞惱的瞪著葉卿堯,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話,「登徒子!」
說完,她氣得跺了一下腳,抬起手,捂著臉就哭著跑了出去。
錢夫人也是氣得不輕,從座椅上站起來,伸手指著葉卿堯罵道,「我今天還真是見識了,這就是傳言中溫文爾雅的葉小舉人!」
她惱怒的拂了一下衣袖,抬起頭就朝著門外走去。
徐氏心裡急得不行,趕緊站起身喊道,「錢夫人,咱們這親……」
「我們錢家高攀不起!」
一句話,錢夫人和錢小姐頓時消失在葉家。
徐氏氣得身體都抖了起來,轉過頭,一巴掌拍在葉卿堯的背後,「你這是要幹什麼!?」
葉卿堯硬生生的接了這一巴掌,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他快速的系好衣服,理了一下袖子,才抬起頭,冷漠的勾起唇角,「娘,我說的可有錯?」
從葉卿堯進屋,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沒有錯,只是……只是……這根本就不是他啊!
徐氏早就猜到葉卿堯不會乖乖的給她相親,卻也沒想到,他竟然不顧自己的名聲,做出這樣不害臊的事情來。
一時間,徐氏氣得胸口都劇烈的起伏起來,卻瞪著兩隻大眼睛,不知道該罵什麼。
葉卿堯理好了衣物,單手背在身後,連看都沒有看徐氏一眼,優雅的走了出去。
好像剛才做那些放蕩的事,不是他做的一樣。
徐氏看著他的背影,最後才伸出手,指著葉卿堯氣得牙痒痒,「葉卿堯,你別以為你這樣我就拿你沒轍了,竟然你這樣敬酒不吃吃罰酒,就別怪老娘不客氣了!」
阮半夏剛在廚房裡準備午飯,院門就被葉卿堯給推開了。
猴崽子一看見葉卿堯,趕緊把背給挺直了,就連打在木樁上的手,也格外的賣力。
眼角餘光瞥到葉卿堯朝廚房去了,猴崽子全身的神經才鬆懈下來。
阮半夏正在切肉,就聽見腳步聲,她回頭看了一眼,見是葉卿堯,面無表情的問,「回來了?」
葉卿堯淡淡的「嗯」了一聲,走過去,坐在灶台邊,拿起柴火,朝著灶里扔去。
阮半夏回過頭的時候,沒什麼表情的臉,忽然唇角彎了彎,她一邊切肉,一邊裝作漫不經心的問,「怎麼這麼快?」
葉卿堯手裡拿著柴火,抬起眼眸看著阮半夏的背影,火光從灶台里印出來,讓他覺得心裡暖暖的,「沒什麼重要的事,辦完就回來了。」
「是嗎。」阮半夏抿著唇輕輕的笑了一下,然後又問,「那在你心中,什麼才是重要的事?」
她拿著菜刀一刀一刀的切下去,等了半餉,也不見葉卿堯回答,她停下手裡的動作,忽然轉頭,視線猝不及防的撞上葉卿堯那雙如密封的網凝視著她的視線,心輕輕的顫動了一下,她趕緊回頭,深吸了一口氣,拿著菜刀切了下去……
「哎呦……」
她疼得叫了一聲,把菜刀扔到一邊,捧著自己的手指疼得皺緊了眉。
下一秒,葉卿堯墨色的身影就閃了過來,看見她正在流血的手指,心裡一疼,伸手抓住她的手,就含在了嘴中。
葉卿堯這個人平時給人的感覺冷冷的,可手指被他含著,阮半夏只覺得心裡暖烘烘的,她抬眼看著他緊緊皺起的眉頭,輕輕的笑了一聲,抬起另一隻手,輕輕的揉著他的眉,「好了,我又不疼,你別搞得這麼嚴肅行不行?」
葉卿堯掀起眼皮睨了她一眼,眉頭皺的更緊了……
阮半夏扁起嘴,就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吸了吸鼻子,「我真的不疼……」
葉卿堯放開阮半夏的手指,見血已經止住了,才稍稍放下了心,他冷眼睨著她,低沉的嗓音自帶幾分冷意,「夏夏,以後這樣幼稚的問題你不要再問了。」
「呃?」阮半夏怔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剛才她說的那句話,她心裡微微有些難受,小嘴不自覺的撅了起來,把頭轉向了一邊,「不問就不問,反正你也不會回答,問了也是白問。」
葉卿堯看她這負氣的小樣子,擰著眉就把她的頭給轉了過來,見她低垂著眼眸,還是不想理自己,他才無奈的搖了搖頭,目光灼灼的凝視著她,「在我的心裡,只要是關於你的事,都是重要的,其它的,於我而言,不值一提。」
阮半夏聽著,嘴就高興的抿了起來,其實她心裡知道,葉卿堯是一個沒什麼情趣的人,也不愛說什麼甜言蜜語,但是,她是一個女人,不是他不愛說,她就不愛聽啊!
舉起自己的手指,她抬起頭看著他,「受傷了,不能握刀了。」
這話說得有些撒嬌的味道,葉卿堯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頂,「好,我來。」
「你來?」阮半夏就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激動的擠到了葉卿堯的身邊,見他拿起了菜刀,她欣喜的問,「你會嗎?」
葉卿堯斜睨了她一眼,很誠實的回答,「不會。」
阮半夏的臉瞬間就垮了下來,用屁股去擠他,「那算了,還是我自己來吧。」
葉卿堯卻像一顆松樹一般,屹立在那,任由阮半夏怎麼擠他,一動不動的站著,一手按著肉,一手握著刀,學著阮半夏平時切肉的樣子,把刀切了下去……
阮半夏看著那一塊有手指那麼厚的肉,眼皮狠狠的跳了一下,在心裡哀嘆了一聲,她的肉啊!肉啊!
「你還是不要切了,讓我來吧!」
葉卿堯就像沒聽見一樣,依舊站在那,握著刀,一刀一刀的切了下去,沒一會兒,一大坨肉就被他切完了,看著那一盤不怎麼美麗的東西,阮半夏都快哭了,這要她怎麼炒啊?
葉卿堯就像聽見了她的心聲一樣,端著肉走到灶邊,學著阮半夏的動作,把油倒進鍋里,還沒等油滾,他就把肉下了鍋,阮半夏看得直接用手捂住了眼睛……
時不時的把手指移開一條縫,又看見葉卿堯撒鹽就跟鹽不要錢似的,砰砰砰三大勺鹽就倒了進去,又看見他把醋當成了醬油,倒了小半瓶進去,阮半夏直接捂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這……不用想都能猜到,味道一定很勁爆!
今兒中午的菜,全部都是葉小舉人親手炒出來的,把菜全部端上了桌,阮半夏特意去罈子里,抓了一點腌菜出來,也沒切,就那麼放在碗里端了出去。
阮冬青和猴崽子洗完手興高采烈的跑進來,當他們看見桌上那一碗碗黑乎乎的東西時,兩個孩子直接嚇傻了……
「姐……」阮冬青一臉迷茫的看著阮半夏,指著桌上的菜問,「這是,什麼?」
阮半夏抬起手訕訕的摸了摸鼻子,「黑暗料理。」
葉卿堯掀起長袍優雅的坐下去,看著桌上自己的勝利成果,勾起唇低低的笑了一聲,「原來這菜叫黑暗料理。」
「可不是嘛!」阮半夏特意把茶盤端了過來,放在手邊,招呼著阮冬青和猴崽子趕緊入座,才正兒八經的點點頭,「這是我專門為你做的菜取的名字,怎麼樣,是不是很貼切?」
黑暗這兩個字葉卿堯懂,但是料理是什麼,他就不清楚了。
低著頭,又看了看幾個盤子里的菜,他的雙手悠閑的放在腿上,抬起頭看向對面的猴崽子。
這阮冬青和猴崽子自然不知道葉卿堯這菜是怎麼做出來的,雖然黑黑的,賣相沒那麼好看,但是兩個孩子還是難免好奇心,更何況,練了一上午,他們確實餓了。
猴崽子率先拿起筷子,夾了一大塊黑乎乎的,像是肉的東西,大口的塞進了嘴裡,東西才剛進去,他整張臉都誇張的扭曲了起來,剛想從嘴裡吐出來,忽然一道凌厲的視線掃到他臉上,想起早上打在屁股上的樹枝,他怯怯的縮了一下脖子,然後……擰緊眉,簡單的嚼了兩下,忽然粗暴的咽了下去。
「啊……水……水……」
他一邊用手在嘴邊扇著風,一邊尋找著水。
阮半夏趕緊把剛剛倒好的水給他遞了過去。
猴崽子接過水,仰起頭,直接將滿滿一杯水全部灌了進去,這才覺得稍稍舒服了一點。
阮冬青正準備夾菜的筷子,因為猴崽子這一番鬧騰,慢慢的縮了回去。
阮半夏忍了半天,終於沒忍住,大聲的笑了起來,「哈哈哈……猴,猴崽子……有,有這麼難吃嗎?」
猴崽子就像劫後餘生一樣的嘆了一口氣,抬起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不是難吃。」他偷偷的瞥了眼葉卿堯臉上的表情,雖然葉卿堯還是很冷的盯著他,可他還是鼓足了勇氣,弱弱的說了一句,「是超級難吃!」
「哈哈!」阮半夏一個勁的點頭,「那……那肯定難吃……」
也不想想是誰做的,哈哈哈……
好好的一頓年飯,因為這一桌子的黑暗料理,幾個人最後還是吃著腌菜。
猴崽子是敢怒不敢言,阮冬青吃什麼都吃得下,倒也沒什麼情緒,阮半夏呢,就是一邊吃,一邊看著桌上的菜笑個不停。
晚上那頓年夜飯,阮冬青和猴崽子說什麼也不讓葉卿堯再進廚房了,阮半夏的手過了這一會兒,也結了口子,又用布料纏了兩圈,倒也沒什麼。
省了那些麻煩的菜,阮半夏直接做了一鍋火鍋,幾個人圍著灶台吃,既暖和又美味,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
吃過了飯,猴崽子沒回家,一定要留下來陪阮半夏守歲,葉卿堯自然也沒有走。
猴崽子倒沒有什麼,只是這徐氏本就不喜歡阮半夏,阮半夏覺得葉卿堯要是連守歲都不回家,說不得明天一大早,徐氏就跑到門口來罵了。
「你回去吧。」
四個人坐在院里,圍著一個火堆,阮半夏小聲的對身邊的葉卿堯說。
葉卿堯靜默了半刻,才緩緩道,「再過一會兒,我就回去。」
「嗯。」這樣,阮半夏才放下心來。
其實阮半夏對於守歲也沒那麼多講究,夜漸漸深了,她抬起手捂著嘴打了個哈氣,看了眼身邊的葉卿堯,催促道,「我困了,不守了,你回家吧。」
葉卿堯這才站起身,抬起手摸了摸阮半夏的頭髮,「明早我再來。」
猴崽子見葉卿堯要走,又聽說阮半夏困了,也不好意思再留下,就跟著葉卿堯一起出了門。
走在路上,猴崽子撓了撓後腦勺,心虛的問身邊的葉卿堯,「葉二哥,你今天對我怎麼那麼凶?」
葉卿堯用餘光瞥了他一眼,目光依舊冷漠,「有嗎?」
猴崽子委屈的扁了扁嘴,「難道沒有嗎?」
新年的第一天,家家戶戶都熱鬧了起來,葉卿堯從家裡出來,經過阮家的時候,院門忽然被人推開,劉氏披頭散髮的跑了出來,看見葉卿堯,臉上一喜,瘋了般的跑過去,伸出雙手一把抱住了葉卿堯,「相公,相公,你回家了?」
葉卿堯低眉看著劉氏那一臉傻乎乎的笑,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哎呀,你個瘋女人!」薛氏急急忙忙的跑出來,看見劉氏正抱著葉卿堯,嚇得大驚,趕緊跑過去,一把拉開了劉氏,把她扯到自己身後,對葉卿堯彎腰道歉,「葉小舉人,對不起哈,我家兒媳婦前兩天把腦子燒壞掉了,你可別放在心上。」
腦子燒壞了?
葉卿堯慢慢鬆了眉頭,對著薛氏微微頷首,「不礙事。」
看著薛氏把劉氏就像拽發瘋的母豬一樣的拽回家,他輕輕的搖了搖頭,以前那麼潑辣,那麼蠻不講理的一個人,說瘋就瘋了……
來到阮半夏家院門口,葉卿堯見門口掛著的春聯,上面的字寫得龍飛鳳舞的,說是草書吧,也不是草書,說是隸書吧,也不是隸書,他勾起唇角,笑著搖搖頭,抬腳走了進去。
阮半夏正站在堂屋門口,和阮冬青一起掛春聯,聽見腳步聲,她回頭一見是葉卿堯,忙笑著招呼,「你個子高,來幫我掛一下。」
葉卿堯走過去,看著她手裡拿著的春聯,字體竟和外面的如出一轍,他淡笑著問,「這是買的?」
阮半夏早就跟葉卿堯沒有什麼嫌隙,再說,她識字這件事,葉卿堯也早就猜到了,於是,她得意的把春聯拿起來,舉到葉卿堯的眼前,「我寫的,怎麼樣?好看嗎?」
葉卿堯抿了抿唇,低低的笑了一聲,「好看。」
「哈!」阮半夏頓時得意忘形起來,把手撐在葉卿堯的肩上,特別嘚瑟的笑了起來,「能夠得到葉小舉人的誇讚,小女子真是榮幸之至啊!」
葉卿堯伸手把阮半夏手裡的春聯拿過來,然後提起腳走進堂屋,阮半夏愣了一下,趕緊追上去,「你幹嘛去啊,不是給我掛春聯嗎?」
把手裡的春聯放在一邊,葉卿堯在桌上拿了一張紅紙攤開,提起毛筆,如行雲流水般的在上面寫了起來。
阮半夏這一看,立刻不高興了,「你是嫌棄我寫的難看嗎?」
葉卿堯勾著唇,輕笑著搖頭,「你那副我要了,我寫一副還給你。」
「真的?」阮半夏高興的坐在椅子上,用手撐著下巴,看著葉卿堯寫完一張,又開始寫另一張,咬著唇角笑了笑,「你給我寫的掛在我家門上,那我給你的,你打算掛在哪?」
葉卿堯掀起眼皮看著她,微微一笑,「心上。」
哎呦,這話甜得阮半夏今年一年都可以不用吃糖了,她竟也跟阮冬青那樣,傻呵呵的看著葉卿堯笑。
雖然說吧,她是一個二十歲的現代女性,可是對葉卿堯這樣長得既帥,還時不時的能甜化你的心的男人,確實沒有什麼抵抗力。
但是面上,阮半夏還是嫌棄的撇了撇嘴,「嘁,誰要你放在心上了。」
葉卿堯看著她,但笑不語。
把春聯掛上以後,看著阮半夏盯著春聯那一臉欣賞的目光,葉卿堯伸手進懷裡拿了一個荷包出來,遞到了阮半夏的眼前。
阮半夏看著那個精緻的荷包,眨了眨眼睛,「這是……」
葉卿堯抓住她的小手,把荷包直接塞進了她的手心,「壓歲錢。」
「噗……」阮半夏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壓歲錢!
葉卿堯竟然給她壓歲錢!!!
她轉過頭就不高興的看著葉卿堯,「我不是跟你說了,我不是小孩子嗎?」
葉卿堯抬起手溫柔的摸著她的頭髮,眼底一片寵溺的幽光,「不管你多少歲,在我心裡,永遠都是一個需要疼的小丫頭……」
哎呦喂,今天這是怎麼了?葉卿堯幹嘛一直不停的給她喂糖吃?
阮半夏甜得牙都疼了……
她吸了吸嘴,對於葉卿堯這樣忽然的寵溺一時之間有點接受不了,「葉卿堯,你吃錯藥了?」
葉卿堯收回手,沒有回答阮半夏的話,而是轉過身,抬起頭意味深長的看著自己寫的這一副春聯。
中午的時候,猴崽子和阮冬青跑到村頭去買吃食去了,阮半夏把飯菜都做好了,也沒見他們回來。
跟葉卿堯交代了一聲,她就出門去找那兩個熊孩子去了。
「哎呀,聽說那錢小姐昨兒個可是哭著走的。」
路邊,幾個婦人搬著小板凳正在曬太陽,聊得興起,掩著嘴就笑出了聲。
「是啊,我還聽說那個葉卿堯竟然當著人家姑娘的面,就把衣裳給脫了,簡直不害臊!」
「哎呦,我跟你們說,他自己不要臉也就算了,還讓人家姑娘也脫衣裳……」說話的婦人忍不住砸了砸嘴,「嘖嘖嘖,你說這葉卿堯好歹也是一個舉人,怎麼就說出這樣不入流的話來。」
她們聲音很大,特別是看見阮半夏走過來的時候,故意拔高了音量,深害怕阮半夏聽不見似的,還一邊說,一邊盯著阮半夏看。
阮半夏一字不差的聽了進去,她面無表情著一張臉,從她們身邊走過,繼續朝前走著,只是她的小手,在身側緊緊的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