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李紀雲出家
「戰爭?」端木搖愣了愣,這個問題他一直都沒有想過,「這不是鳳天揚無能才挑起來的嗎?」他的記憶沒錯的話,當初與黎雲國的戰爭,就是因為黎雲國派來玉合國的和親使臣,在接近京城之時,被全部殲滅,無一活口,若不是如此的話,又怎麼會引得當初懦弱的只願停留在玉合國內的鳳天揚出兵?這才讓他有機會在軍營中出人頭地,不是嗎?
「無能?」李紀雲嘴角微微上翹,「確實是無能沒錯!」一盤的棋子,在這會兒功夫中,已經撿進了盒子中,李紀雲這才直直地看向端木搖:「搖兒,其實至始至終你都不知道,不管是黎雲國與玉合國的戰爭也好,玉合國與羅浮國的敵對也罷,都是你李叔我,一人做下的孽,唯一的目的,就是為了能夠讓你借戰亂迅速上位,擁有比擬鳳天揚的勢力,而我,也可以趁機在玉合國內,培養我們的軍隊。」李紀雲忽然笑了起來,笑聲卻不再爽朗,「可惜啊,可惜!」
「可惜什麼?」端木搖疑惑,腦袋上青筋直冒,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些居然是自己最為親近的李叔做下的。不過想想,一直以來,李叔都將報仇一事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重,這樣做想來也無可厚非。
「可惜啊!」李紀雲揮手間便走到了涼亭邊上,看著那艷陽下有些蔫的荷花,「李叔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些年,這些戰亂,給你帶來聲名地位的同時,也讓你陷入不義的境地。搖兒,若世人都將仇恨放在李叔身上,李叔甘願承受,但是你,畢竟還太年輕,你以後的路還很長,所以,你不能讓自己仇恨加身。」端木搖是李紀雲一手帶大的,他的個性他是再清楚不過的了,端木搖一向黑白分明,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能迅速在軍中建立起自己的威望。只是可惜的是,他身上背負的血海深仇,一直讓他不能從容對待那些兄弟,還有鳳紫兒。
驀地,李紀雲無端想到了那個古靈精怪的女孩,因為是鳳天揚的女兒,所以即使是在端木搖成親的時候,他都沒有去親眼見見,只是後來從容玉口中聽多了,這才留心起來。
「李叔不必自責,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些小人物的仇恨再多,也不要緊。」端木搖倒是對這個依舊倘然。
「可是,說實在話,這些年為了報仇,因戰爭而死亡的人,比起你們端木家來說,是多了,還是少了?」李紀雲眯眼看向端木搖,將他面色驚愕,這才緩緩笑了起來:「搖兒,你自小便聰慧,許多事情一想便明白,今日我在這裡與你談了這麼多,其實也只是想讓你知道,一切都是因果註定的。」李紀雲說著,將自己頭頂的紗巾緩緩放下,那一頭花白的頭髮,如他的鬍鬚一般,飄逸而下。端木搖看著現在的李紀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端木家當年滿門抄斬,也僅僅是數百人而已,而這些年僅僅是自己身邊逝去的兄弟,就已經不下千人,人的性命都是不分貴賤的,這些,又何須比較?
遠遠的,悟噌走了過來。
「師傅,白馬寺的老主持已經準備好了,您是現在就過去嗎?」悟噌看了一眼端木搖,微微點頭,眼神卻看著李紀雲,眼圈微紅。
「李叔,你這是……」端木搖一滯,心中忽然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看著此刻微笑倘然的李紀雲,覺得他與自己越來越遠,即使現在伸手可觸及,但卻再也觸摸不到一般,「悟噌,李叔不是一直不去前殿的嗎?現在過去是做什麼?」端木搖從悟噌下手,希望能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李紀雲一直以來隱居在這白馬寺的後院之中,雖然頂著的是白馬寺的住持之位,但即使是吃齋念佛,端木搖也清楚,李叔的心中,一直將仇恨記掛在心中的。所以,一般來說,這寺廟中的雜事,他都不理會。去前殿的次數,幾乎用五個手指頭可以掰出來,而且還是他小時候貪玩,去外面玩耍,李叔才會去前殿將他抓回來的。
「搖兒,這些年李叔也漸漸看清了,當年做下了如此多的錯事,害的這天下多少家庭破碎,多少人流離失所,多少人葬送馬蹄下,李叔即使吃齋念佛,都彌補不了。」李紀雲眼中有著釋然,「只是想了這麼多天,李叔畢竟還算有綿薄之力,雖說不能幫那些人彌補什麼,但至少可以讓良心好過些。」李紀雲看著端木搖,心中也不禁黯然起來,不得不說,他其實也是個自私的人,戰爭是他挑起來的,他有著推之不去的責任,但是現在,他卻選擇了逃避。
「哦,對了,搖兒,還有羅浮國的事情,搖兒你也應當儘力化解了,其實按照這幾年來,鳳天揚對我們的態度上看,他一直都是容忍我們的,也許是因為當初的滿門抄斬,他還心存愧疚吧!你被我救出來之後,他有很多機會,可以永除後患的,但是他都沒有下手。可見,鳳天揚雖然是個懦夫,但至少還是有遠見的。」李紀雲說著,便朝悟噌抬手示意了一下,悟噌點頭,忙在前引路,兩人迅速穿過小路,來到了正殿之中,而此刻,一直都在沉思的端木搖這才反應過來,一路追尋到了正殿。
「李叔,你們這是做什麼?」端木搖剛進入正殿,便見一個老和尚,手中拿著刀片,正往李紀雲頭上落下,頓時驚慌叫著。
「端木將軍!」那老和尚被端木搖這麼一打亂,也沒有驚懼,只是淡淡的雙手合十,微微躬身,端木搖看了老和尚一眼,立即蹲在李紀雲身邊:「李叔,你這不會是要真的打算剃度出家吧?」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吃齋念佛,即使不用爭出家,也能做的啊,李叔一直以來都是如此的,也沒有見他有心理負擔啊,怎麼這回,他卻是一副視死如歸的心態?而且看樣子,以後自己報仇之事,他是不會再理會的了!
「搖兒,有些事情,你也許只有到了我這般的年紀,才會明白的吧!這麼多年來,我心中一直存著執念,因為仇恨,也因為自己的無知,所以老主持才是不肯讓我落髮。但是現在,一切都已經明白了,我也放下了仇恨,當年的事情,已經不是我心中的結了,希望搖兒你,也能清楚其中利害關係。」李紀雲雙手合十,沒有睜開眼睛,此刻的他,看起來淡然飄逸,真的如風一般,看不見也摸不著。端木搖心中不由湧現了恐慌,看著這樣的李叔,他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在中途斷了開,找不到方向。
「其實,這段日子,你也經歷了朝政之事,應該也清楚,身在皇位上的鳳天揚,也有著他的苦衷,何況當時玉合國剛剛平定,一切百廢待興,朝廷上的你爭我斗,勾心鬥角,實在是不合時宜的。至於滿門抄斬,現在看來,是時事所逼也未可知啊!」李紀雲緩緩說著,最後淡淡的睜開眼睛:「搖兒,與其說是你與鳳家的深仇大恨,其實不如說是你與那時候的玉合國的深仇大恨,這些年來,戰亂不斷,玉合國也承受了許多,有些仇恨,應該消解了,更何況,你心中一直都希望能與鳳紫兒相守相偎,如果你一直抱著你的仇恨不放下的話,鳳紫兒那個丫頭又怎麼能放心與你廝守到老?」李紀雲微微笑著,臉上有著端木搖也難得一見的舒展,「你李叔是放下了,搖兒,剩下的路,還是自己走吧!」說完,便將腰上的一塊玉佩解下,緩緩放到了端木搖的手中。
「如果心中還有疑惑,將這塊玉佩懸挂於府外三天,必有人為你解答。」李紀雲緩緩拍了拍端木搖的手背,渾身一松,轉而看向了老和尚:「住持師傅,當年是我用蠻力將這白馬寺弄得烏煙瘴氣,現在,也讓我盡一點綿薄之力,讓這白馬寺,變為清凈之地吧!」
一聲佛號,老和尚淡淡看向端木搖,隨後又看看李紀云:「施主迷糊了將近二十年,終於懂得回頭是岸,老衲這十幾年的等待也算值了!」說著,手起發落,端木搖的眼睛紅了起來,眼見著李紀雲的頭頂,髮絲根根落下,他終於也等不住,淚珠子掉落了下來。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此刻的端木搖,看起來猶如一個小男孩一般,讓寺中的那些和尚也是一陣不忍。
三步一回頭,來的時候,有種興師問罪的味道,等到走的時候,端木搖心中卻是五味雜陳,他現在的腦子一陣混亂,已經分不清到底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唯一可以相信的是,李叔真的剃度出家了,這個白馬寺,不再是他的暗軍的所在地,那些軍隊,也是時候要離開了!
一路牽馬下山,端木搖從日中樹木尖端的迷茫,看到了日暮山頂的夢幻,就這樣,端木搖讓自己淪陷在大自然的美景之中,不能自拔,看著那美輪美奐的景色,彷彿一瞬間,他都能將自己迷失。但是,人,總歸是要面對現實的。
就在端木搖出了山路,來到官道的時候,一隊人馬立在身前。
「將軍!」端木搖眉頭微皺,看著眼前風塵僕僕的炎龍,「怎麼?不是叫你盯著朝中的那些人嗎?怎麼現在出來了?」端木搖冷眼看了一下面上依舊坑坑窪窪,膚色淺白的炎龍,上次的毒雖然最後還是解了,但是對炎龍帶來的傷害還是無法避免的。
「將軍,羅源城急報,羅浮國與黎雲國兩國軍隊已經在黃石城集結,應該是要合攻羅源城!」炎龍沒有反駁,只是淡淡的說著。端木搖頓時一凜,羅浮國和黎雲國!
「看來,前幾年給黎雲國的教訓還不夠,現在居然敢與羅浮國勾結了!」端木搖嘴角噙著冷笑,「炎龍,調撥50萬軍隊火速朝羅源城趕去,我稍後便到。」雖然心頭還有著疑惑,但是玉合國的神勇大將軍不是叫的,是做出來的。端木搖說完,便立刻飛身上馬,這次的事情宰相和周太師應該清楚,但即使如此,他也要與他們好好商量一番,至於鳳紫兒,還有李叔說的那些話兒……端木搖眼睛一眯,煩惱又來了!
罷了罷了,事有輕重緩急,這些事情,還是等空閑之時,再計較吧!
黃石城外軍營中,蕭素雲看著一臉緊張的鳳天鳴,不禁笑著:「怎麼?到了這裡,你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狀態,那邊不是你的兄弟嗎?你怎麼都不關心關心?」即使到了現在,蕭素雲還是認為鳳天鳴是一個小小的將領而已。
至於肖騰雲,在一場大婚之後,順利剷除那些心懷不軌之人,順利登上皇位之後,不得已,為了表示與羅浮國剛建立的友誼,親自帶大軍來到這有些熟悉的黃石城。至於黎雲國內,老皇帝依舊把持著,肖騰雲倒還挺放心的。
鳳天鳴此刻苦著一張臉,他原本以為在黑燈瞎火之下,接到青鷹的來信,應該沒人知曉來著,卻沒有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蕭素雲的監視之下,幸好自己臨時的回信用了米湯來寫,上面一點痕迹都沒有,這才瞞過了蕭素雲。不過這一路行來,直到了這黃石城,鳳天鳴才知道,原來他們千辛萬苦從黎雲國跋涉過來,不是為了回禮,而是為了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