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5：畢生都會想念

光線真好，把他眼睛里的玲瓏剔透都照的清清楚楚，如此的澄澈明亮，彷彿是一個巨大的吸光體，勾著她，在那一瞬間好像是沒有了自己的思緒。

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一種無形的氣氛在兩個人之間蔓延，像是一條橡皮筋，忽遠忽近，牽扯著兩個人。

過了好一會兒，凌小希先反應過來，並且冷靜。

「挺熱的，下去嗎？」

他深黑的雙眸里有細細碎碎的光芒在閃，那不是笑，是回神時候的……嘆息。

他的眼睛在說話。

嘆息什麼呢，嘆息他說了一堆近乎與，不，就是表白的話，而她沒有回應半個字。

嗯，他明白，她現在不能回應，因為，她已婚。

「好久都沒有曬過太陽，你走吧。」自己待會兒。

「明天再來吧，一次不能太久，現在溫度也不如冬天那麼冷。」她的後背已經密了一層細汗。

「明天……」他咀嚼著這兩個字，目光柔而平淡，「你這是在預知明天，是在許諾嗎？」

遲之謙並不是一個喜歡撒謊的人，最起碼在凌小希的世界里，他是忠誠的。

那段時間在紀容希出現的時候，他……從不解釋，隻字未語，也不說謊。

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個優點，那時，她在心裡偷偷的埋怨他，哪怕是編造出一個謊言來欺騙她，也好。

也比沉默不言要來得好，也說明她在他的心裡，是有一點位置的……最起碼他會想一個謊來留住她。

但是沒有。

凌小希現在不知該如何回答，是沉默，還是……給予答案。。

「這種問題還需要猶豫嗎？我要確切的！」最後一個字，沉重落地。

他們在一起，凌小希一直都處於一個被動的位置，不說愛，也不說想念，更不會輕易的主動打個電話，生活里的噓寒問暖更是屈指可數……

其實在愛情里哪有什麼天生的被動與主動，哪有什麼性格使然，無非就是喜歡多的那一方，是站在主動的位置。

不那麼喜歡的就是被動，享受對方的一切，並且有恃無恐，因為她是被偏愛的。

他從不曾要求過她，哪怕是一丁點的小事……

凌小希慢慢的啟口，「我原本還想著今天晚上做吃的，聽醫生說你可以接觸少量的葷菜了。」

「來天台嗎？」他又問，好像非要知道這個答案不可！

凌小希看著他。

「我會呆在這裡，直到你能行走。」

「是因為……報恩？」

這話問的，一下子把凌小希給噎住，報恩這個詞，用的很犀利。

既不是愧疚，也不是還債，報恩……在兩個人現在這種狀態里，這詞，是一把劍。

可無論怎樣，該說的還是要說啊。

「表示感謝，這是我應該做的，而且我父親也在這個醫院，照顧你，也……」順帶。

「那就這樣吧。」他打斷她，似乎很不想聽她說下面的話，「既然是報恩，那就有點報恩的自覺，我接受。」

嗯………挺好，她在心裡想。

他心思婉轉，畢竟不是笨蛋。

「你和凌錦風離婚了還是分手了？」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來。

凌小希心裡咯噔一下，他……他怎麼猜到的。

「何以這種說法？」

「你不是說會在這裡照顧我下地行走么？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這是幾個月的持久戰。既然你能說出這種話，那怕是……沒有感情上的後顧之憂吧，否則你如何心安理得說出來？」

這是對凌錦風的不公。

凌小希，「………」

「扶我一把。」他伸手。

凌小希伸手，以為他坐的累了，想要換一個姿勢，手才摸到他的手指，他一把拽過來，凌小希一下子坐在他的腳邊。

他低頭。

她看到了他眼睛里的光光點點的……亮光，怎麼在笑，怎麼喜怒無常的……

「離婚了？」

凌小希，「………」

「……你真八卦。」她並不想說。

「不能說？」

「嗯……離了。」不說謊，是因為他遲早會知道。

「因為我？」

「……嗯。」

他不說話，凌小希小小的抬頭看了他一眼，發現他正深深的看著她。

她慌忙低頭，「是因為你，也不全是因為你。離婚是因為對不起錦風，再繼續下去，我會害了他。」

「我知道。」

那就好。

「可以下去了吧？」

「小希。」

「嗯？」

「我想吃肉。」

想吃肉……很多年以後，凌小希才明白，這個肉，值得不僅僅是飯桌上的肉。

………

凌小希做了排骨湯，一個湯，她做了三個小時，第一次做，不會。

父親現在基本上不吃葷，不好消化，癌細胞影響到了消化系統。那就給父親做一個青菜粥，一起拿過去。

凌海各種誇獎。

遲之謙拉著凌小希一起吃，很久沒有一起吃過飯了。

她原本是不同意的，他說陪他吃飯也是照顧病人的本職工作。

這種感覺，真的……有點受制於人。

「好吃嗎？」

「還行。」

還行？

凌小希不著痕迹的努努嘴，小動作被他看到了，配著她瀲灧的紅唇，實在有幾分可愛。

他兀自一笑，不經意間，笑出了聲，沒有忍住。

「……幹嘛？」

「味道很好，我從來沒有吃過那麼美味的排骨湯，會讓我畢生都想念。」

應該是詢問過了的，拿蘿蔔燉的。蘿蔔有潤腸通氣的作用，很適合久坐的病人，而且大小塊頭，居然差不多，也是很用心了。

畢生都想念……

誰說遲之謙是個木頭不會說情話的。

她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裡放，小聲咕嚕，「吃飯，不要胡說好不好，你畢生還長著呢……」

他又笑了，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奪人心魄。

「凌小希。」

「嗯？」她有點意外，因為他……很久很久沒有叫過她的全名，只在開始認識的時候如此稱呼。

「應該……沒有說你可愛吧？」

嘶，她倒抽一口冷氣！

他……他想幹嘛，這是他？遲之謙？

「你……你想說嗎？」

他點頭，「嗯。」

她臉部在發燙，手指扣著碗部的邊緣，沒有意識的轉動著，「我知道……我很可愛，你吃你的飯。」依舊是小聲嘀咕。

他心裡發麻，尤其是它微微鼓著的腮幫子，好像是在舌尖跳動的果凍，不咬一口，無法解渴。

還是草莓味味的，你看那臉，飛過來的紅霞，粉粉嫩嫩的。

凌小希也會臉紅，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