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命換一命
已經近乎痴傻狀態的商墨青跪在下方，鮮血和清水混雜在一起，全身上下每個毛孔都穿來痛楚，但在軍營里的這段時間，聽著周圍的議論聲，他明白自己做了什麼。
所以，他不可能第二次去出賣自己的尊嚴，關於東齊國的事，就算死在這裡，他也不可能會說。
把他的堅定看在眼裡，楚言離也不去抱太大的希望，剛才他已經讓人去和東齊國皇宮交涉了，並且放言，一命換一命。
除非他們把溫丘帶來，不然，商墨青，他們休想要回去。
東齊帝也是愛子心切，和溫定宜談妥以後，立即遣派商墨沉前去換人。
看見溫定宜毫髮無傷的從他父皇手下逃脫，商墨沉很欣慰，很認真從頭到腳誇讚了溫定宜一番，溫定宜謙虛的聽著，卻沒把自己服毒一事和商墨沉說。
「就這麼把你送還給楚言離，真是怪可惜的。」
「不可惜，這天下有才能的人多了去了。」溫定宜忙否決，心裡可不想他又出什麼幺蛾子，她同商墨沉的關係，從頭至尾就是交易，他要東齊的天下，她要契遼的繁榮。
能夠友好的合作至此，也算是圓滿了。
商墨沉自然知曉其中之事，但是莫名的想要多言幾句，「要是楚言離有了你的扶持，大概就能當我的對手了。」
「哈哈，」溫定宜笑了笑，「你現在最重要的目標不是楚言離，你們東齊國的處境，你應該比我清楚的多吧，雖說商墨青被你剷除了，但是還有四皇子也不是好惹的，你那個父皇，又對你沒感覺，要真想坐上那個位子，你還得算計很多。」
「哎，無趣。」商墨沉想玩鬧的心思被扼殺在肚子里，不滿道，「和你聊天也太費勁了，張口閉口都是權謀天下，你不要告訴我，除了這些，你就沒其他興趣了。」
溫定宜眼神一暗，扭過臉，沒再說話。
興趣，她以前有過。
騎馬射箭，琴棋書畫，契遼傳統的她會，中原兒女的她也會。
到了一些節日，她會打扮漂亮去湊熱鬧，閑來無事，就四處遊玩，在她父母的庇護之下，她日日都過得瀟洒快活。
但是，如果能給她再一次的選擇機會，她想，她一定會像現在這樣，儘管做個無趣的人，她也要安然自得。
獨立，強大。
是她這一世追求的目標，也是契遼追求的以後。
商墨沉撇了撇嘴，也沒有再開口。
「皇子，有人來信說，東齊國八皇子商墨沉已經帶著殿下來換人了。」
一個士兵上前下跪通告。
一直愁眉不展的楚言離，不安的心總算放了下來，起身大步走到外面，他已經迫不及待要見到溫定宜了。
但是，快要到達目的地的溫定宜，卻是慌了神，心中冒出一個想法，那就是馬車能走的慢點，再慢點。
因為，邁過這一步，她需要去面對的是，兩世為人最恨的楚言離。
她能控制住自己想殺他的手，卻無法控制一見到他就暴躁的內心。
商墨沉先一步下了馬，站在了楚言離的對面。
「楚皇子，別來無恙啊。」
「承蒙東齊國關照，一切都好。」楚言離同他玩著文字遊戲，眼神卻飄到了後面。
很明顯，他在找溫定宜，或者說是，溫丘。
商墨沉也不賣關子，開門見山地說，「人我已經帶來了，你不用擔心，不過，我想提醒你一句，下次我們對峙，一定要分個輸贏出來。」
「好。」
兩個君子的約定，就這麼被定了下來。
叫人把溫定宜帶出來后，商墨沉又有些不舍，不過還是很好的掩飾住了自己的情緒，順帶著說道，「楚皇子，他是個人才，借你用段時間，遲早，他會是我的。」
「哦？是嗎？」楚言離俊眉一挑，深沉的眼睛恰好落到溫定宜身上，這才短短几天，他就把商墨沉也收服了嗎，看來蘇黔說的沒錯，她確實有不會讓自己吃虧的本領。
感覺到楚言離的目光，溫定宜眼眸沉了沉，英氣十足地沖著商墨沉說道，「您還是趕緊帶著二皇子回去吧，他現在已經奄奄一息了。」
聽出來其中意思的商墨沉，也不再逗留，直接帶著人去了關押商墨青的地方。
「穆勒呢，他現在怎麼樣了？」溫定宜的眼神避過纏著白布的楚言離，問起了別的事。
楚言離心中莫名其妙的閃過一抹失望，但還是如實回答說，「那日他中的箭毒素太深，雖然你及時給他吸了出來，但是，還有部分沒有清理乾淨，還在昏迷狀態。」
「什麼？還沒脫離生命危險嗎？」溫定宜說話的聲音突然抬高，如果穆勒因此身亡，那她還有什麼臉去面對他的家人，他才剛剛成年，很多抱負，想做的事，都沒完成呢。
「你不用自責，我已經找到神醫給他醫治了，雖然現在還在昏迷，但是只要好生調養，用不了多久，就能痊癒了。」
「好。」溫定宜輕輕應了一聲，就抬腳準備繞過楚言離朝裡面走去。
只要穆勒無事，她就能少背負點罪責。
楚言離不明白她的冷落，一腔熱血被澆滅，但想到溫定宜可能這幾日過的也不好，還是放低聲音說，「你，就沒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我們之間需要說什麼嗎？」溫定宜沒有回頭，但是卻停下了腳步，「你帶兵救我，獲得更多好處的是你自己，我要是真的想感謝，也應該去感謝我父王母后，是他們給了我一個高貴的身份，這樣才能借兵給你，才能和你站在一條線上合作。」
她三言兩語就把一切都說的清清楚楚，楚言離苦笑了一聲，無言，他沒想到，倒是他矯情了。
對呀，這一切都是交易。
他們為的都是自己的利益，不需要任何的情感。
呵呵。
找到商墨青的時候，他正躺在地上。
俘虜，沒有囚服，所以，他穿的還是那日的鎧甲，但是，手下敗將，戰袍早就被挑飛了，現在他有的，只是濕漉漉破舊的裡衣，而且，紅色的鮮血，還全在上面。
商墨沉站在門外看了一眼，恰好對上商墨青不服氣卻又死氣沉沉的眼神。
好像，他還有話想和商墨沉說。
「你們都先出去吧。」
遣散了其他人，商墨沉進了裡面。
他一手抬著袍子，腳也是小心翼翼，高貴的氣質和這裡格格不入。
這裡的環境，著實惡劣，尤其地上，還有各種各樣的垃圾。
「哈哈哈哈哈哈，」商墨青已經成了瘋子，看著商墨沉的舉動，嘴裡發出了一連串的猙獰的笑聲。
商墨沉頓了頓，覺得自己進來就是個錯誤。
抬腳離開。
「你想殺了我，對嗎？」商墨青突然開口。
商墨沉答非所問，「你該死。」
「就算我死了，你也不可能當上皇帝的，老四確實笨，但相比你，父皇還是會選他，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你的身份實在是太卑微了，一個市井街頭的皇子當了皇上，簡直就是天下人的笑話。」
怒氣湧上心頭，商墨沉卻沒再和他爭執，也沒有去反駁。
因為，他就要死了。
和一個死人爭執，他不屑。
商墨青的死訊到了東齊帝耳朵里的時候，他嚇得險些暈過去。
「父皇，兒臣到了以後，皇兄已經快撐不住了，那漠北國的楚言離太過兇狠歹毒，關押的這幾天，不分日夜審問上刑，這才導致皇兄沒能堅持回到皇宮。」
「楚言離，」東齊帝狠狠的咬著這四個字，青筋暴起，拋開恥辱不說，死的是他的兒子啊。
商墨青的母後進來書房，本以為會聽到喜訊，結果，卻是噩耗。
一個不穩，她直接栽倒在地。
兩個宮人上前，卻依舊扶不起來她。
傷心到盡頭，大概，就是這般。
比起東齊帝，她更加悲痛，因為，她就這麼一個兒子，她自知自己得不了帝王多少的寵愛，就把希望全都寄托在這個兒子身上，可是，現在，一切都沒有了。
「快看好貴妃，別讓她做傻事。」東齊帝慌忙之中下令，去撞柱子自殺的商墨青的母親這才被拉了回來。
「臣妾不能活了，活不了了，皇上，臣妾懇求一死，望您答應。」
「你這是做什麼？非要把朕逼死才行嗎？成兒死了，我是他的父皇，我怎會不難過，難道你就這麼狠心，也要離開我嗎？」
看著眼前抱在一起的兩個人，縱使大把年齡，但情誼卻半分不少，商墨沉心中瀰漫出無邊的恨意。
他記得，他的母親，從來沒得到過他父皇的任何好處。
甚至，一個眼神都像是奢望。
他不明白，為何人生下來就要分個三五九等，為何，身份卑微的人，連愛都不配得到。
他發誓，他總有一天會登上東齊國最高的位置，狠狠地打那些趨炎附勢的小人的臉。
好不容易才把心從悲傷中抽出來的東齊帝，又安慰了貴妃一番，這才開始注意到商墨沉。
每一次，都是這樣，他對商墨沉，從來都是忽視的，對他的野心，他坐視不理，對他的過錯，也鮮少上心，至於皇位，更是沒想過他，哪怕，他有著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