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逃不開前世
「你給我仔細說說,你皇兄是不是被那個漠北國的皇子虐待了?」
「是的。」商墨沉假裝低沉著聲音應下,表現出悲傷的情緒,「兒臣趕去的時候,皇兄被關在一個圈養馬匹的地方,已經是奄奄一息,是皇兄福薄,但是您要保重身體,總有一天,兒臣會讓那楚言離親自對我東齊國磕頭認錯。」
「好了。」東齊帝不知在想什麼,「你下去吧。」
這次的喪子之痛,是漠北國一手造成的,這比血債,他必須要他們用命償。
回到漠北國軍隊中的溫定宜,僅僅休息了一個晚上,就立馬趕路,前往漠北國。
她坐在馬車之上,每到一塊顛簸之處,她不用抬眼,就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漠北國的路,她走過很多次。
但是,這一世,是第一次。
而且,她還是以和楚言離並肩的身份來此,倒真是有一番味道。
夢裡,她給這裡的一切都打上烙印,勢必要將這塊土地毀滅,但到了現實,這裡的一切,又讓她熟悉的害怕,楚言離的聲音,帝都腳下百姓的穿著打扮,出名的酒樓,熟悉的小吃味道。
高頭大馬上的楚言離,帶著一身傷,卻依舊保持著將領的風範,走在最前面,不用做多餘的表情,都能夠讓人敬仰。
他轉身回頭看了一眼那個轎子,又望了一眼落日的夕陽。
時候不早了。
當下,他就做了決定,明天進宮面聖,今晚,溫定宜就住在他的王府。
這是他的地盤,溫定宜也就直接同意了。
楚言離給溫定宜安排了一處新的別院,那是前些日子,重新裝修過的,當時,皇上說,要給他選擇適齡女子婚配,所以就改造了這座院子。
不過,他並未娶王妃的想法,所以,溫定宜住進去也無所謂。
溫定宜不知道這座院子的實際意義,只覺得楚言離還是算大方,但是剛有了這個心思,她就覺得自己瘋了,什麼時候,她對楚言離防備這麼少了?
用過晚膳之後,楚言離左思右想,還是要把溫定宜叫來,有些事,得好好說說。
為了不讓他起疑心,溫定宜按時赴約。
只是,和她想象中不同,楚言離並沒有坐在書房的椅子上處理公事,而是在貴妃榻上給自己上藥,旁邊放著許多白紗布,還有一盆熱水。
他裸露著上半身,本就結實的肌肉,增添了不少美感。
但是,上面羅列著大大小小的傷痕,實在觸目驚心。
「別愣著了,快過來幫我一下,這後面我手繞不過去。」楚言離的語氣突然像個孩子一樣,褪去了那層冷漠高傲的外衣,說出來的話也好聽了很多。
起碼,落到溫定宜的耳朵里,她微微一頓,就依言上前接過了他手中紗布。
手觸碰到傷口的位置,溫定宜的動作毫不溫柔,楚言離感受到了她的不在狀態,輕咳一聲,但溫定宜的心思早已經飄到了九里雲霄之外,如何能注意到他。
前世第一次離家還被綁架的溫定宜,花一樣的年齡,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楚言離出現,並且救出她的那一刻,她就更加堅信了這個男人,在他身上託付自己的一生,她絕不後悔。
由於商墨沉手下有不少高人,所以,楚言離救溫定宜的過程並不簡單,狂烈的廝殺之後,楚言離已經處於下風,也就是這時候,契遼派來的兵力到了,穩穩地就打敗了商墨沉。
但當時的溫定宜,眼裡只有那個為她受傷的楚言離,她心疼他淌血的傷口,感動他對自己的不離不棄,把起到關鍵性作用的契遼的力量撇到了一邊。
她永遠都無法忘記那個晚上,那是她第一次,和一個男人靠的那麼近,而且,那個男人,是她選擇的夫君,也是這天下最優秀的男人。
因為擔心楚言離的傷勢,她曾大半夜親自去和曲辛煮了粥,送到他的卧室。
後來她二人大婚之前,母親說男女不能共處一室,也不能有太過親昵的舉動,這是漠北國的規矩,但他們兩個人像是事先預謀好一般,誰也不曾在意。
看著楚言離的吃力拿勺子的動作,當時的溫定宜心下一緊,也不顧什麼女兒家的矜持,直接一把拿過,去喂他吃完。「既然皇子吃完了,那我就先出去了。」被他看得實在不舒服,溫定宜只能準備開溜。
但楚言離卻伸出胳膊,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語氣格外柔和地說,「先別走,我還沒換藥呢,我手摸不到後面。」
溫定宜眼珠一轉,旁邊都是白紗布,白天的爭鬥,他真的受了嚴重的傷。
心中有愧的溫定宜,也不打算就這麼出去,而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之前她在契遼國的時候,有和自己的母後學過一些包紮的手法,現在剛好能用上,能讓楚言離少受一點苦也是好的。
早先已經有醫術高明的大夫為楚言離查看了傷勢,也做了複雜的處理,現在溫定宜要做的,就是把已經被鮮血染紅的紗布取下來,再換上去新的紗布。
溫定宜被他千瘡百孔的背嚇了一跳,手竟是碰到了最深的那道傷口,引得楚言離一聲低呼。
「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溫定宜連忙停下了動作,向他道歉。
楚言離擰著俊俏的眉毛,輕聲說,「沒事兒,這點疼不算什麼,你儘管來,我能受著。」
「好,我知道了。」
話雖這麼說,溫定宜的動作卻開始格外輕,拆一塊布條,幾句話的時間,硬生生在她手裡變成了一盞茶的時間。
因為她不習慣溫柔,卻害怕自己的魯莽再傷到楚言離。
「你們契遼的女兒是不是全都生性爽朗自在呢?」為了緩解沉悶的氣氛,楚言離找到了話題。
溫定宜一邊繞紗布,一邊回答,「其實並不是,外人以為我們契遼沒規矩,每個人都是活的瀟洒自在的,但實際上,人的性格,受太多東西的影響了,要說到真正的爽朗自在,應該只有那種衣食無憂,家庭幸福的女子才會有的吧。」
「沒想到,你的見解很獨到。」楚言離的誇讚是真的,在今晚之前,他對溫定宜的了解絕對沒有這麼多。
又隨意閑聊了幾句,桌上的油燈慢慢地暗下去,蘇黔上來換了三次,每次走出門的眼神都意味深長。
等到最後的包紮完成後,溫定宜終於鬆了一口氣,也因為長時間的動作手臂發麻,而且,頭上還出現了汗珠。
就在這個時候,楚言離張開大手握住了她的胳膊。
溫定宜下意識地開始掙扎,「皇子,您這是做什麼?」雖然他們契遼的民風要比漠北開放得多,但是底線還是有的。
「別動。」
楚言離好聽的聲音制止了她的掙扎,同時,他也沒有做任何非禮的舉動,而是力度適中地給溫定宜按起了胳膊。
舒爽之氣傳來,溫定宜的臉像是被烤熟了,紅的不像話,心跳也是,瞬間加快。
原來,楚言離如此細心,她什麼都沒說,他就已經提前做了。
享受著他舒適的服務,溫定宜覺得,自己真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幸福兩個字,把溫定宜從夢裡叫了回來。
因為,這兩個字,從來就不屬於她。
前世所有的一切溫柔,都是楚言離假裝的,他從一開始,就在故意接近她,騙她,直到最後一刻,才露出本來的面目。
溫定宜的手一頓,回到了現實,現在,她已經成功地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並且,也給楚言離處理好了傷口。
臉背著她,楚言離也沒看清她的表情,感覺到她回神兒來,他就拉起了自己的上衣,問了個他一直沒說出口的問題,「東齊國這幾天,可遇到什麼麻煩?」
「沒有,如果真有麻煩,我也不可能站在這裡。」
「那商墨沉這次也算是立了功,但是依他的性格,不可能不對你做什麼啊。」
「楚皇子的意思是不相信我嗎?」溫定宜的語氣變的強硬,在這個問題,她不能有半分的軟弱。
「當然不是。」楚言離急忙否認,他很清楚,自己絕對不能和溫定宜鬧翻。
沉默了一會兒,彼此心中的疑惑都減少了大半。
「明天要進宮面聖,你做好準備了嗎,提醒你,漠北不必契遼,在這裡,必須謹言慎行,你知道嗎?」
「我想,這些東西,不需要您來教我。」因為漠北的事,她清楚得很。
「那就好,既然如此,你回去休息吧。」
讓蘇黔去送她回去之後,楚言離下床,看著窗外的圓月,又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