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裴憶卿的小手段
朱氏把李全的那些話都聽了個一清二楚,她心裡憤怒至極,她想要大罵,可是,不知為何,所有的情緒都似乎被壓制著,最後,她的痛恨,全都化成了簌簌的眼淚,無聲地流著。
眾人看到她那副模樣,想到她死了兒子,又死了丈夫,眼下就只剩一個三歲的幼孫,都不覺對她生出了一陣陣同情。
待李全把罪狀說完,裴憶卿唇角便露出了一抹放鬆的笑,心下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而這時,旁邊的福源茶樓里又急急忙忙地跑出了一個衙役,他的手裡,正拿著一張寫滿了字的紙。
那衙役跑到了裴憶卿的身邊,很是恭敬地把紙遞到了裴憶卿的面前。
眾人都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裴憶卿卻是接過了那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她飛快地看了一眼,沒有什麼問題了,便笑道:「此乃方才兇犯招供的罪行,兇犯對殺人一事供認不諱,便畫押認罪吧。」
眾人這下全都驚呆了,都沒有想到,在裴憶卿審問的功夫,竟然不忘安排衙差到旁邊茶樓聽審訊,當場記筆錄!這行事作風,當真是乾脆利落,絲毫不拖泥帶水!
莫如深眸光微動,看向裴憶卿微挑了挑眉。
衙差把罪狀送到李全的身邊,壓著他的手指便要按手印。
沈流風簡直都要把眼珠子瞪出來了,他心裡心燒火燎似的焦急,上前就要阻攔,「姓裴的,你一個小小仵作有什麼資格越俎代庖私設公堂進行審訊?就算你審訊了,最後決斷的也應當是周大人,何時輪得到你來拿主意?」
沈流風如何能不急?原本以為這場賭局他是贏定的,可是誰能想到,竟然憑空冒出一個刺頭兒,三兩下就把整個案情扭轉了!
他眼看就要輸了,他能不急嗎?
正這時,周大人的聲音從人群外傳來,「本官同意裴公子代替本官審訊。」
周大人一邊抹著額上的汗,一邊從人群中費力地擠了進來。
他看著裴憶卿的神色,顯然充滿了欣喜。
裴憶卿可是幫他解決了一大難題,這樁案子,他們是當著百姓的面公開公正地審理,到時候就是御史大人想要參本,也根本沒有理由,自己這次可是站在正義這一邊!
周永安有一種與有榮焉的自豪感和成就感。
沈流風聽到周大人的話,一張俊臉已是瞬間黑成了鍋底。
他盯著周永安,聲音沉沉,「周大人,審訊之事豈能這般兒戲?更何況,那份筆錄憑空冒出來,誰知道是誰寫的?若是有人受了這仵作的指使亂寫怎麼辦?這般重要的罪狀,如何能這般草率?」
因為心焦,他的臉色已經可以用黑如鍋底來形容,原本在人前維持的好脾氣,也都消失全無,語氣很是不善,盯著周永安的眼神更隱隱帶著以權壓人的意味。
周永安的腿骨又有些發軟了。
幸而,毒舌陸君年一秒上線,「沈公子出門沒帶耳朵?還是沒帶腦子?還是說你兩樣都沒帶?」
「陸君年你……」
陸君年絲毫不為所動,打斷他蠻橫地道:「若非如此,沈公子怎麼會沒有聽到方才兇犯的認罪,還在這裡為那兇犯百般維護?」
陸君年刺了沈流風一句,臉上掛著自己招牌的痞笑,對著周永安道:「周大人,你今天一定把腦子帶出了門,不會像某些人那樣蠢得沒邊吧?」
周永安有些尷尬,但是,眼前這位是丞相公子,自己要秉公辦案,也算是站在了丞相公子這一邊,還有什麼好怕的?
當下,周永安就挺直了腰桿,對著沈流風十分硬氣地說:「沈公子,方才下官就在那福源茶樓的二樓聽審,這位筆錄便是在下官的眼皮子底下寫的,下官看得清楚,筆錄把兇犯方才的自陳都寫得很是詳盡,更是公正,沒有任何問題,可以畫押。」
沈流風聞言,差點兩眼一翻,直接暈過去。
周永安方才不是去搜查證物了嗎?怎麼會在那茶樓旁聽?
他還要再辯駁,陸君年便已經不由分說地從那衙役手裡搶過那罪狀,不管三七二十一,動作麻利地給李全按了一記手印。
認罪書已按,沈流風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
陸君年拿著那份認罪書,看著沈流風的眼神,要多賊有多賊,像是在看著一個待宰的羔羊。
周大人拿過那份認罪書,當成寶貝似的收好。
第一次的,他覺得審案這麼有成就感。
雖然,這案子也不是他審的,但就是莫名地感覺高興,爽快。
陸君年正打算開口,跟沈流風好好算一算這筆賬,正這時,一行人撥開人群朝他們走來,儼然便是一批衙差,便是方才去李全家搜查的手下。
為首的衙差抹了一把額上的大汗,對著周永安行禮,神色不大好,「回稟大人,小的把那人家裡里裡外外都搜查了一遍,沒有找到毒藥,也沒有找到釘子。」
周永安聽到這話,沒有半分不快,反而笑得一臉輕鬆,「不必找了,兇手已經畫押認罪。」
周永安一臉歡欣的喜色,而剛剛簽字畫押的李全聽到他們的這一番對話,卻是一臉「我是誰我在哪裡我做了什麼我說了什麼」的卧槽表情。
這,這故事節奏不對啊!明明,方才已經有人來說,找到了釘子,他也是聽到說是找到了釘子,才會這麼急匆匆地上趕著辯解,最後才被揪住把柄,然後和盤托出……
李全的腦子飛快地轉啊轉,卻還是半晌都沒有鬧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李全的腦子不靈光想不明白,在場的其他人,一個個的腦子可不是擺設,他們把事情經過串聯一番,便想明白了這其中的關節。
這一切,都是裴憶卿使的小手段,她在驗屍時,從死者腳上的傷處便做出了判斷,死者的傷來自於釘狀物,這個判斷很關鍵。
方才周永安要帶人去搜查之前,她在周永安耳邊一番耳語,一邊要他派人前來回稟找到了可疑的釘子,引兇犯自露馬腳,一邊,讓他從旁旁聽,並找人做筆錄。
李全作案之後,那罪證定然會及時處理,他們不一定能找到證據,若是真的沒找到物證,李全定然會死咬著不認。
既然如此,她這才想出了這法子,炸一炸李全,裴憶卿原沒想過會一擊即中,但是李全太蠢了,又做賊心虛,還真叫她炸出了真相。
在他招了之後,筆錄寫好,手印按了,快刀斬亂麻,直接定罪。
那麼之後就算真的沒有找到證物,他也休想翻供。
事情便果然朝著裴憶卿預料的方向發展,李全被她用假的證據炸得自亂陣腳,自己認了罪,而衙差們也當真沒找到物證。
但是,就算沒找到又怎麼樣?兇手都已經招供了,連自己的毒藥是在哪家鋪子偷偷買的都招了,還有什麼可狡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