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萬春樓
天色終於黑了下來,一輛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馬車駛出雙王府,車夫一甩馬鞭,「啪」的一聲脆響,兩匹通體烏黑的駿馬一聲長嘶,甩開四蹄小跑起來。車後跟著兩隊護衛。雙王城沒有宵禁,但一般百姓沒那麼多要緊事需要打著燈籠加班做,路上人很少,除了一兩個溜達的閑漢,就只有幽暗處私會的情侶了,雙王城民風比較開放,夜晚的風都帶著曖昧的暖意。
「看,是世女的車,你猜是萬春樓還是芳草閣?」
「應該是萬春樓吧,幾天前就放出風來,說尋到了一個稀世美人,世女哪能錯過!」
路邊一對閑人的對話聲音雖低,但姬諾一行人都是練武之人,耳力非凡,一字不落的收入耳朵。
姬諾看著鍾銘:「你要怎麼賠我?」
鍾銘心虛道:「人不風流枉少年,你也沒少玩不是?」
「你不硬拽,我會去那種地方嗎?」
「假正經,別告訴我,你一個都沒上過!」
「我……」姬諾紅了臉,她實在沒法說,她就是沒玩過。
「雖然每次都是咱倆嫖,可誰叫你比我是個人物呢,所以人們只記住你了,這不怪我,我呢,用了你的銀子嫖了小倌,可也替你在王爺面前擋了災,咱們各取所需,皆大歡喜,多好。」
姬諾顫著手指指著鍾銘,說不出話來,這廝實在太無恥了!
萬春樓燈火輝煌,門前車水馬龍,幾個綵衣少女有條不紊的指揮馬車停到後院,陸續步入的客人們,衣著光鮮,滿面油光,有女人也有男人。這就是雙王城青樓的特色,有男有女,又根據地域國籍不同,性情有很大出入,介紹的時候,連同籍貫一同報出,比如:女垣男人,大德男人,大德女人,女垣女人,其中,部分大德男人和女垣女人是客座的,沒有賣身給妓院,隨時可走。
姬諾是常客,她的馬車剛露頭,便有人通報給萬春樓的老闆薛姨,薛姨不過三十歲上下,舉手投足,極盡媚態極妍,尤其胸前偉岸,讓一般女子都不好意思挺胸。鍾銘低頭看看自己的「小包子」,又去看姬諾的,鬆了口氣,還好她有裹胸的習慣,不然就只顯得自己小了。
「殿下裡面請,天字一號坐備好了余州雀舌,這茶也就殿下能喝。」
余州雀舌乃是大德皇室貢品,在擁有皇室血脈的姬諾面前,其他人確實沒資格喝。這薛姨手眼通天。可她在大德的地盤敢弄大德的貢品卻不敢弄女垣的,雙王城的民心所向,可見一斑。
薛姨親自帶二人入座,又安排了兩個俊美少年陪侍,這才告罪退下,去招呼其他客人。這天字一號坐就在整個大廳最中心的位置,一張碩大的紫檀長榻,可坐可倚,前放一張同樣紫檀的長几,暗藏點點金星,無需焚香,便有幽香盈鼻。几上一套紫砂茶具,陪坐的小郎青竹正將淡綠的茶水倒入盞中,茶香四溢,幾正中擺著一個圓形的粉彩魚缸,沒養魚,滿溢的水面上漂著數朵盛開的玫瑰,花香若有似無。三種香味非但沒有麻痹了人的嗅覺,反而各不干擾,香的很有層次。
正面是一個有兩間屋子那麼大的舞台,木製地面,兩側有不同顏色的幾種紗幕,用同色的緞帶系在描金白玉柱上。再往後是一道放下的紗簾,席地坐著幾名樂師。
天字一號的位置好就好在距離舞台最近,視野最好,其他座位依次排在兩側和後方,佔滿了整間大廳,有三十幾張,桌子都滿了,就會關門謝客,想來的,明日請早。
姬諾到時,廳里大半座位都有了人,亂鬨哄的歡聲笑語充斥在耳間,姬諾嫌煩,乾脆側卧於榻上假寐,把腳擱在鍾銘腿上。其實只要她張口,薛姨就會把門一關,好戲立即上台,可她從不用這種特權。少頃,姬諾感覺腳被輕輕抬起,換了個人為她墊腳,隨後一雙溫柔的手輕輕揉捏小腿后側的肌肉,酸酸軟軟麻麻酥酥的,舒服的姬諾幾乎要睡著。倒茶的青竹不甘落後,捧著一盞香茗湊到姬諾面前,用軟軟的糯糯的拉長的音調輕聲道:「殿下,喝茶。」
鍾銘厚顏道:「先給姐姐我倒一杯行嗎?」
青竹撒嬌道:「鍾姐姐自己倒嘛,沒看到殿下累得眼都睜不開了嗎,青竹當然要好好伺候了。」
姬諾躺不住了,裝個睡都不得清凈,剛坐起來,青竹就擠進右手邊坐下,按摩的曲江就坐在左手邊,哀怨的鐘銘被擠在一邊。姬諾被擠在中間吃盡豆腐,青竹抱住她一條胳膊在自己胸脯上蹭來蹭去,曲江就側坐著,雙手搭在姬諾肩上,又揉捏起來。青竹是去年的魁首,曲江是前年的,都與二人是熟捻的。鍾銘被冷落了,又想起二人床上風采,不禁長嘆一聲,祈禱今天的節目快點開始。
又過去一盞茶時間,只聽一聲悠長的「客滿,關門。」前面舞台上音樂響起,今天的節目算是開始了。只見一個一身紅衣,滿頭朱翠的美女站在舞台一側,清清嗓子,清脆悅耳的聲音響起,音量並沒有太大,卻讓廳里的每個人都聽的清楚,前排也不覺刺耳。「感謝諸位今夜相聚於我萬春樓,都是老朋友,廢話不需多,祝各位吃好玩好,興盡而歸!」略一停頓「今天這第一位,是來自大德的大力!」說著,已有一人走道舞台中央。只見此人赤著上身,一身肌肉囂張的鼓起,泛著油光,臉色略黑,濃眉大眼,下身穿一條緊身褲子,光著腳。
大力向觀眾一抱拳,便擺開姿勢,耍起拳來。觀眾中便有不少目光瞅向姬諾,誰都知道,姬諾好武又好色,這精壯的美男豈不是為她量身定做的?
姬諾也明白薛姨的好意,先不說這人她沒興趣,就這粗陋的拳法也入不了自己的眼,苦笑著連連煙頭,自己斟茶喝起來。
薛姨一直觀察著眾人的反應,姬諾的表情一絲不落落在她眼中,只見她勾唇一笑,自言自語:「傳言果然不可信。」
大力表演完畢,抱拳退場。
「一百兩。」
「一百五十兩!」
「二百!」
……
價碼不斷攀高,最終被一個大腹便便的婦人以一千八百兩搶得,此人姬諾她也認識,是雙王城裡的商人。
第一位有了結果,樂聲變得歡快起來,宛若牧童短笛。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翻著筋斗跳上舞台,身體柔若無骨,做出種種高難度動作。女垣的女人大多對這樣的童子沒興趣,買回去還要養幾年才能用。所以出價者少,被個大德的客人拍下。
樂聲再起,翩翩舞上台一位美人,細看,皮膚雪白頭髮棕黃,還是捲曲的,眼睛若天空的蔚藍。還是「母狐狸」,眾男客摩拳擦掌。雙王城人面對外地人,往往有種不可言喻的優越感,體現在稱呼上,簡單直爽的漠北草原大漢就是北蠻子,西部精於算計狡詐如狐的沙漠來客被稱為西狐狸,他們的女人自然就是母狐狸了。
母狐狸的裝扮實在太惹火了:上身只用一條半尺寬的紅綢裹住,雙峰隨著舞步上下翻飛,似隨時都有掙脫束縛的可能,讓觀眾即是擔憂又是期待;纖細的腰肢和平坦的小腹裸露著,胯上系了條紅綢長裙,要命的是這紅綢是半透明的,母狐狸纖長的雙腿,牽動了無數貪婪的目光。
有玩男人的男人,自然有好女色的女人。這母狐狸便能將所有人心底的那點綺念勾出來放大。
大廳的氣氛頓時熱烈起來,叫好的,吹口哨的,身處這樣的氛圍里,姬諾不是石頭,不可能不受影響,只覺得口裡的貢茶味道都不濃郁了,曲江最善察言觀色,招手叫人送來美酒,倒入杯中遞給姬諾,又給鍾銘滿上。此時酒確實比茶應景,二人接過對飲一杯,頓覺由里而外更加灼熱起來。
音樂到最後,旋律越來越快,母狐狸一邊快速旋轉著,一邊變換手勢做出不同造型,最後驟然一靜,所有樂器同時噓聲,與此同時,母狐狸高舉雙手擺出一個蓮花手勢,背對觀眾。
「一千兩!我出一千兩!」一個肥頭大耳的老頭激動的叫道。他是來自大德的商賈。
「一千五百兩!」
「兩千兩!」
……
叫價還在攀升,姬諾笑著又喝下一杯,青竹接過酒杯放下,緊握著姬諾的手拉向自己兩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