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都是真英雄

林安好的話剛問出來，梟震天身子一晃，居然一頭從椅子上栽下去。

幸虧梟旭堯就站在他身邊，及時扶住了他。

看見梟震天面無人色，連目光都在瞬間渙散，林安好就都明白了。

梟家的人，果然是梟家的人。

她的眼淚一下子掉下來。

沐錦麟說他是罪魁禍首，但事實擺在這裡，真正的罪魁禍首就是那個酒鬼，是那個梟家的敗類，是他，害死了爸爸媽媽，也是他，綁架了當年無知的梟旭堯，還是他，逼瘋了馮子軒，更是他，讓十幾名無辜的志願者慘遭橫死。

可是現在，這個罪魁禍首呢？

「是誰？」林安好的聲音突然尖銳起來：「那個人是誰，他現在究竟在哪裡？」

「寶貝！」梟旭堯衝過來抱住她：「不問了好嗎？不要再問了好嗎？」

「為什麼不問？都是這個人的錯，為什麼要沐叔叔承擔？那麼多人慘死，我爸爸媽媽背著黑鍋含冤而死。旭堯，你知道馮叔叔那天晚上將藥物注射進他自己和我的血管里，抱著我在手術台上等死的時候，多絕望嗎？

都是那是個畜生，他害了那麼多人，他讓梟家和馮家背負了這麼沉重的罪孽，為什麼他不站出來承擔，卻要讓沐叔叔站出來？」

「安好！」梟震天突然站起來道：「他不站出來，是因為……」

「震天！」沐錦麟突然打斷梟震天：「別說了，這件事情當年是我挑頭，和別人沒關係。安好，你要怪就怪沐叔叔，不要再逼迫你爸爸了。」

「我沒有逼迫爸爸，我只想知道真相。」

「知道真相又能怎麼樣？知道真相你爸爸媽媽就能復活嗎？知道真相十年前的慘案就沒有發生嗎？安好，讓逝者，入土為安吧！」

「安好。」馮希源也走過來，摁住林安好的肩膀，他紅著眼眶道：「我大伯走得很安詳，他當時以為抱著你媽媽，所以他很快樂。不要再追究了，別問了。」

「你們為什麼都不讓我問？」林安好哽咽道：「既然要告訴我真相，能不能一次性說完？這麼說半截留半截很難受知道嗎？我就是想知道，那個欺負我媽媽，害死我爸爸媽媽的人，到底是誰？這有什麼錯？我也沒想過要找他報仇，我就是想要一個答案而已。」

「你們都彆強迫安好了！」抬手捂住眼睛，梟震天老淚縱橫：「安好說得對，那個畜生才是罪魁禍首，不應該讓別人替他背黑鍋。」

鬆開眼睛，梟震天用一種悲天憫人的眼神看著林安好：「安好，爸爸不是人，爸爸沒有教育好我的孩子，是爸爸對不起你，對不起你爸爸媽媽，也對不起子軒那孩子。那個酒鬼，那個畜生，他就是志遠，梟志遠，我的長子，梟志遠！」

除了沐錦麟和梟旭堯之外，所有的人都驚呆了。

梟天佑像看神經病似的看著梟震天，臉上的表情一變再變，不知道是哭還是笑。

過了好久，他才走過來，定定地看著梟震天的眼睛：「爺爺？您瘋了吧？怎麼可能是我爸爸？我爸爸……他當年……綁架了小叔，害死了安好的爸爸媽媽？」

「瘋的是你爸爸，不是我，你爸爸就是個畜生。」

「那您當初為什麼還要讓我和安好結婚？」

「因為你爸爸欠安好一個家，父債子還，你這個兒子，必須替你爸爸贖罪，必須給安好一個幸福的家！」

梟天佑呆住。

爺爺啊！您怎麼這麼殘忍？

您讓我用什麼面目去面對安好？

我爸爸不但當年害死了她爸爸媽媽，我爸爸還一而再再而三地冒犯安好。

我們長子這一脈，都是畜生嗎？

梟旭堯一言不發。

十年前的事情他是記得一些的，雖然今天沐錦麟和梟震天吐露的真相匪夷所思，但梟旭堯多少有點思想準備。

畢竟琢磨了十年，他其實猜出了七八分。

還有梟志遠綁架他的事情。

這件事梟旭堯是清楚的，非常清楚。要不然，梟震天也不會一把他救出來，就送出國，一去就是多年。

這些年，不光是梟震天不讓梟旭堯回來，梟旭堯自己也不想回來。

當年綁架他的，想要害死他的人是大哥，自己的親哥哥，他回來要如何面對梟志遠？要如何面對梟震天？要如何面對這個家？

不過，多年未歸，再回來，倒是大哥比他坦然，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既然梟志遠有心遺忘，梟旭堯也不想再提。

但，這件事終歸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這也是為什麼這麼多年，梟旭堯耿耿於懷，非要找到當年給他喂水的小女孩的根本原因。

林安好和馮希源是最吃驚的兩個人，倆人目瞪口呆地看著梟震天，完全反應不過來。

是梟志遠？

釀成這一切悲劇的是梟志遠？

怎麼可能？

以梟震天的手段，如果當年梟志遠幹了這樣傷天害理的事情，梟震天可能早就把梟志遠的手腳剁掉了，還會讓梟志遠在他的庇護下，這十年來，活這麼滋潤？

這中間到底還隱藏著什麼秘密？

林安好和馮希源還沒有從震撼中回過神來，沐飛猛地一拍大腿：「我去！爸，現在在北京那個梟志遠，不會是假的吧？真正的梟志遠，該不會在十年前，就被您秘密處決了吧？」

沐飛這話跟扔下來一顆原子彈似的，所有的人都呆若木雞，連沐錦麟和梟震天都呆住了。

梟旭堯腦海中一陣電光火石，瞬間全明白了。

沐飛畢竟是玩兒政治的，他對這些事情，比梟旭堯要敏銳得多。

所以，沐飛的一句玩笑話，其實就是真相。

心裡突然酸得厲害，再看向梟震天時，梟旭堯的目光變得無比柔和。

他的父親，這位老人，他這輩子，到底都經歷過什麼？

梟震天整個人都像是傻掉了。

過了好久，他才慘白著臉道：「沐飛，不是你爸爸處決的，那個畜生，是被……」

「就是我！」沐錦麟突然打斷梟震天的話：「就是我下令處決的，他害了那麼多人，死有餘辜。只是當年的事情鬧得太大，連國外的一些觸手都伸進來。所以我派了個人，把他整容成梟志遠的模樣，又給他洗腦催眠，抹掉原有的記憶，植入梟志遠的記憶，把他留在梟家穩定大局。現在你們都知道了吧！這十年來，梟老爺子背負著多大的秘密和壓力，他……」

「錦麟！別說了，別說了。」

一連說了兩個「別說了」，梟震天緩緩站起身。

他向林安好伸出手，似乎想摸一下林安好的頭，但，手伸到半空中，卻停下了。

滿臉愧疚地看了林安好幾秒鐘，梟震天猛地轉身，一步步向門口走去。

看著梟震天一瞬間蒼老佝僂的背影，林安好潸然淚下。

她徹底懂了。

爸爸媽媽的仇，馮子軒的仇，那些志願者們的仇，當年，就報了。

就像沐錦麟所說，梟志遠這個罪魁禍首十年前就被秘密處決了。

只是，處決他的人，不是沐錦麟，而是梟震天自己。

梟震天大義滅親，親手除掉了自己的兒子。

虎毒不食子，梟震天這位老人，當年帶著怎樣沉痛的心，對親生兒子下手的啊！

這樣一隻食子的老虎，那麼令人心酸，那麼令人傷感，那麼叫人，欽佩。

十年了，他每天都看著梟志遠的替身在眼前晃來晃去，這位老人，多年來，到底承受著怎樣的壓力和折磨？

死去的人都得到了解脫，難為的是活著的人。

偌大的梟家，不但要平衡江城的經濟和穩定，還要考慮國家經濟，甚至要面對國際觸手。

原來，不是所有的豪門內幕都暗無天日，也有馮子軒這樣可歌可泣的人物。

更有梟震天這樣忍辱負重的真英雄。

怪不得沐錦麟的手伸這麼長。

與其說沐錦麟在干涉梟家，還不如說，他在保護自己的老朋友。

畢竟，殺人是犯法的，不管梟震天的初衷多麼傷感，他也觸犯了法律。

但這位老人卻用了自己的餘生，在贖罪。

難怪梟震天這麼疼愛自己，難怪他一定要給自己找個好歸宿，難怪他自始至終都在說：「安好，你是梟家的人。即便做不了梟家的媳婦，你也要做梟家的女兒。」

這位善良的老人，他一直在替兒子贖罪。

「爸！」林安好脫口嚷道：「爸爸，對不起，對不起！」

梟震天渾身一僵，腳步再也邁不出去。

那個秘密折磨了他十年，他沒有告訴過任何人。

假冒的梟志遠不是沐錦麟的人，是他自己的一個遠房侄子。

干這麼一件不光彩的偷梁換柱，梟震天當年確實不是為了自己，更不是為了偷偷抹掉梟家的罪惡。

他沒有辦法。

國際觸手滲透進來，如果他不把事實掩蓋住，會有居心叵測的國家跳出來大做文章。

明明是自己兒子的錯，最後，有可能變成勢不可擋的國際譴責。

到時候，家事就會上升成國事。

誰知道還會引發什麼樣的動蕩？

沐錦麟在很多年前就猜到了事實真相，沐錦麟只是不戳穿，大家心照不宣地保守著這個秘密。

他們，都在贖罪，都在儘力讓屈死的人安息，讓活著的人，幸福。

十年了，旭堯問他為什麼明明知道安好在林頂天家受虐待，卻從來不出面干涉。

旭堯說他對安好的關愛是虛情假意。

怎麼可能？

他梟震天再替兒子贖罪，他恨不得挖出自己的心，捧給林安好，只要這個可憐的孩子，能快樂幸福，只要能讓林鵬飛和袁若卉含笑九泉。

他不是不想去幫安好，不是不想去干涉安好的生活。

是……害怕啊！

他梟震天的愧疚有誰知道？

他多害怕林安好會恨他？

多害怕就算手刃了梟志遠，林安好還是不原諒他。

可是現在，梟震天才知道，自己多慮了。

旭堯的眼睛果然比他亮。

旭堯說得沒錯，林安好，就是個善良、正直、理智、勇敢的好孩子。

緩緩轉過身，梟震天老淚縱橫：「安好，是爸爸對不起你，也對不起你爸爸和你媽媽，都是爸爸的錯。」

「不是的，不是的！」跳下床，光著腳走到梟震天面前，林安好伸開手臂，輕輕抱住這位可敬的老人：「我們剛剛說過，家和萬事興。咱們是一家人，您是我和旭堯的爸爸，是天佑的爺爺，我們都是親人。以後，我們要一起，快快樂樂地生活，我們要給江城創造很多很多財富，要讓更多的家庭，美滿幸福。」

「好！我們要一起快快樂樂地生活，我們要給江城創造很多很多財富，要讓更多的家庭，美滿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