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亂動
他淺淺地低頭一笑,沒有繼續說下去,出乎白水仙的意料,他竟然沒有因為自己的反抗生氣,那張脆弱單薄的協議書,就這樣在他捉摸不透的笑意中,結局變得越發撲朔迷離。
至少從他剛才的表情和反應中,白水仙看不出他是答應了簽字還是沒有答應。
言夏辰卻不過是想看看,如果他執意不肯讓步的話,她還有沒其他別的方法來對付他,她是不是還可以,依舊保持現在這樣鎮定。
「不鬧了,我們走。」言夏辰的聲音忽然低柔,像哄小孩子一般,彎下身子將她抱起來,大步向電梯門口走去,水仙微微地象徵性的掙扎了一下,結果顯而易見,言夏辰只會抱她更緊,斷絕了她想要自己回去的想法。
水仙還想繼續掙扎,他不是等著看她笑話,不是不管她嗎,那就不要現在又反過來惺惺作態裝什麼好人來抱著她。扭捏了半晌,見言夏辰對她的反抗視而不見,再掙扎只會顯得矯情,而且,結局往往是浪費力氣,不如保存些體力,因為白水仙知道,這絕不是結束。
言夏辰橫抱著她進入電梯,怕門框磕到了她的腳踝,細心的他用胳膊往上送了送,讓安若晴整個呈一種半伏在他肩上的姿勢。言夏辰沒有要放自己下來的意思,白水仙想提醒他沒人了可以放她下來,不知為何,始終開不了口。
水仙要盡量保持身體的平衡,勾住他脖子的手臂只得再收緊一些,清新淡雅的馨香撲面而來,水仙似乎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做的動作有多過分多親密,柔柔的臉頰正好貼在他心口跳動的最有力的地方。
胸腔里碰碰的跳動聲富有節奏和力量的美感,白水仙的耳朵貼著他,感受到那裡有力的跳動,臉忽然火燒火燎地,情不自禁地紅了臉,根本沒有任何緣由,白水仙自己都覺得奇怪。
不就是抱抱她而已嘛,有什麼好臉紅的。
「不要亂動。」言夏辰低啞的聲音忽然在頭頂響起,就在此時,電梯正好到了一樓,電梯門緩緩打開。
白水仙不知道要怎麼回應他,雙手抱的越緊,言夏辰又不徐不疾邪惡地開口,道:「你這是在勾引我嗎?」
電梯門已經打開,言夏辰卻不急著出來,抱著懷裡羞澀不安的人,橫在電梯門口不出不進,急的白水仙想一把推開他然後自己先逃走。
這裡不比在言家,公共場合水仙怕被同事們看到,才會表現的害羞不安,不然放在平時,她也不會覺得不自在。
「喂,言夏辰,你倒是快走啊,再不走——」白水仙忽然想到了什麼,後半段話硬生生咽回去。
再不走,鐵定要被人看到,不過她才沒傻到告訴言夏辰催他快走的原因,不然按照他不聽話的性子,白水仙說快走,他偏偏要拖拖拉拉的不走。
低頭看到懷裡瑟瑟縮成一團的人兒,腮邊飛上兩朵紅暈,羞赧緊張,他竟意外的沒有抱著看笑話的態度看她,大步邁開筆直修長的大腿向公司外走去。
「等等,我還要跟畢總說一下。」白水仙不知道自己要被他抱著去哪兒,走出公司門外恍然醒悟過來,她剛才一定是傻了才會沒有反抗的跟著言夏辰出來。
她不想再回到噩夢中的言家。
「不用,我會親自告訴他。」言夏辰刻意將親自兩個字咬的很重,為了讓白水仙死了那條心,他不會放手的。
天色近黃昏,夕陽暖融融的,不再是白天那樣的熾烈灼熱,暖橘色的光線織成一段紗錦將人籠罩,不想讓人認出自己,也是為了不給新同事們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白水仙的臉一直深深地埋在言夏辰的懷中。
直到走出小小的寫字樓,外面空氣清心透肺,天邊好似點燃了一大團的火焰,火光映照在言夏辰線條鋒利卻完美沒有瑕疵的臉上,給他鍍上了一層燦爛耀眼的光輝,讓人很難移開視線,白水仙靜靜的躺在他的懷裡,目不轉睛的望住他……
心底忽然有一陣異樣的情愫油然而生,一種前所未有的想法,當它出現在白水仙腦海里時,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若是這一秒既是永恆,天荒地老永不休止,那該多好。
但水仙很快就將腦子裡不切實際的想法趕了出去,如果說,以前的她還有這個資格去希冀她和面前的人共同擁有的未來的話,那麼現在呢,她巴不得和他斷乾淨關係,何必還要抱著美好的不切實際的幻想。
言夏辰的車子就停在公司門外,從公司大門到車前不過幾步的距離,白水仙很安靜的沒有任何動靜,言夏辰抱起她放在副駕駛上,當車門關上,發出嘭地一聲巨響關緊時,白水仙方才如夢初醒,回到現實。
大片的凄涼似水霧瀰漫,心思盪到谷底,原來潛意識裡她竟然還對他抱有幻想,多麼諷刺。
他們曾經彼此互相傷害,互相用手中的刀子捅得對方鮮血淋淋,遍體鱗傷。
所以,他們是沒辦法再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回到過去了吧,言夏辰的絕情,冷酷殘忍,現在他又有了黃晶晶,她成了無關緊要的一個女人。
如果心軟,白水仙心裡清楚,她一定會再次成為慘烈的犧牲品。
言夏辰繞了一圈,拉開駕駛室車門坐了進來,看到白水仙目光空洞地望著遠遠的天際線,忍不住開口問她:「你在想什麼?」
這一次,白水仙沒有刻意隱藏內心的想法,沒做過多的思考便脫口而出:「我在想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很久以前?那是多久?」言夏辰卻是打定了主意要問個清楚,他只是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如他想象的那樣了解白水仙。
「你還是言夏辰的時候,很久很久了。」白水仙的音色突然變得漠漠的,眼前所見到的好像是一大片荒涼的沙漠,眼神忽然失去了焦點。
那的確是,很遠之前的事了啊……那時候的言夏辰,現在想起來好像一場夢一樣,美好的不真切。
「我一直都是言夏辰。」
「我還在想,為什麼會一切都變了模樣,為什麼我,還有你,會變成現在這樣。」白水仙又懶懶地開口補充道。
「沒有為什麼。」他瞥她一眼,目光里沒有留戀或者其他感情,只有深深的諷刺和嘲笑,平緩地面色忽然間有了猙獰之色,「如果我的專一,得到的回報卻是移情別戀和對我的報復,我為什麼還要一心一意的去愛一個女人?」
言夏辰話里的深意,具體指向又是誰,白水仙和他彼此都心知肚明,只是他終歸都是誤會了她了罷,她沒有做的,言夏辰也以為是她做了。
既然說什麼都不信,水仙也沒有什麼好解釋的了。
車廂內再次恢復令人窒息的安靜,白水仙有氣無力地頭靠在車窗上,言夏辰插入車鑰匙,就要發動車子。
「去哪兒?」活像剛還魂回來的白水仙,空洞無神的眼珠子終於眨巴眨巴轉動了幾下,別過頭看著他模糊不清的側臉。
「去醫院。」言夏辰也回過頭看她,立體筆挺的五官在昏暗的光線之下越顯得深邃。「你肚子還疼不疼。」
「不用了,我肚子已經好了,謝謝你,我要下車。」白水仙撒了個謊,事實上還在疼著,肚子的痛楚和莫大的壓力相比,根本算不得什麼。
水仙轉身去拉開車門,忽然一雙大手從背後插過來,按在她要打開的把手上,淡淡的讓人迷暈的煙草香味漸漸繚繞,將她里裡外外的包裹起來。
「已經上來了,你還打算下去?」緊隨著煙草味而來的,身後響起言夏辰漠然冷卻的聲音。
白水仙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抓住把手的手指扣的更緊……
「水仙?」就在白水仙以為自己又一次要被言夏辰帶回言家,思索著該如何從他的車上逃走之際,半搖開的車窗外,突然出現了一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溫潤清透的眸子里寫滿了擔憂,在看到她身後駕駛位上的那人時,突然目光如炬,增加幾分不善的敵意。
「承俊哥。」白水仙像即將要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兩隻手臂從車窗里伸出來,抓住了方承俊的胳膊,「承俊哥,你帶我走。」
白水仙試著再去扭動車門把手,發現車門已經被言夏辰不知道什麼時候給鎖死了,沒有鑰匙根本打不開。
「言夏辰,把車門打開,我要下車。」白水仙扭過頭,水光凜凜的眸子驟然睜大,憤怒地瞪著從容閑逸,無所謂的某人。
言夏辰一句話也不說,拔下車鑰匙,徑自拉開車門下車,白水仙一個人被鎖到了車子里。
「你開門!開門啊!言夏辰,你到底想幹什麼!」白水仙拚命地拉動車門,依然紋絲不動。
車裡的人,眼睜睜的看著言夏辰下車之後走到距離方承俊兩步開外的地方,他的高傲狂妄,他的不可一世,又怎麼會把方承俊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