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快樂，顧太太

站在桌邊的人一臉抱歉地撓了撓頭，垂眸看著她，低聲喚道：「夫人……」

郁子歸涼涼地看過去：「顧沉放我鴿子了？」

衛湛為難地朝門外看了一眼，又立刻收回視線，沉默了片刻才慢慢吞吞地開口：「是這樣的……顧先生臨時有個客人要接見，所以他一時半會還不能過來……」

衛湛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垂下眼睛不去看郁子歸，彷彿做錯事的人是他似的。

……

沉默，詭異的沉默。

咖啡館里緩緩流淌著輕音樂，此刻聽起來卻一點都不抒情，反而讓氣氛越發地尷尬起來。

「那個……」

「所以我現在可以不用等他了？」郁子歸打斷衛湛的話茬，平靜地問道。

衛湛遲疑地點了點頭：「顧先生讓我接您過去。」

「去哪裡？」

「去他接見客人的地方，他說不想讓你坐在這裡乾等……」

郁子歸嗤笑：「都已經等了這麼久，我還會在乎那點時間？」

說罷，她不緊不慢地站起身，一邊邁開步子往外面走，一邊說道：「告訴顧沉，既然他這麼忙，我也犯不著過去了。我一個人可以回去，你也別跟著我了。」

然而，衛湛並沒有因為她說的話而放棄，神色緊張地跟在郁子歸的身後，輕聲說道：「外面都天黑下來了，您一個人回去……只怕顧先生不會放心的，不如就讓我送您吧，或者您再到哪兒去逛逛？」

郁子歸聽罷，突然腳步一頓。

走在後面的衛湛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幸虧他反應快，不然差點就要撞上去了！

「衛湛，」郁子歸轉頭看向衛湛，明眸里驟然閃過一絲亮光，「你肯定還沒有女朋友吧？」

衛湛的額頭漸漸冒出幾滴冷汗，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有種不詳的預感：「夫人，為……為什麼這麼說？」

「聖誕節這種能夠加深雙方好感度，促進多巴胺分泌的好日子，你卻要留在顧沉身邊做這些機械冰冷的公務。」

郁子歸的語速有些加快，她的嘴角微微向上翹起，自信地說道：「除非你喜歡顧沉，不然你一定沒有女朋友。」

衛湛崩潰：這種事就不要公開說出來了好不好！他好歹也是G帝國首席的御用隨從，當著大庭廣眾的面，只讓他高冷的臉往哪兒擱！

「不如我幫你去找個女朋友？」

……衛湛選擇沉默。

「實在不行，就退而求其次，找個床伴也沒關係。」

……衛湛冷汗直流。

「你同意了？那好，我們一會兒就去……」

「夫人。」衛湛艱難地開口，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漬，緩緩說道，「您沒必要用這種方法趕走我，顧先生吩咐過了，如果您不願意去他那兒的話，我必須時刻確保您的安全，直到您回到家裡為止。」

郁子歸抿起唇瓣，突然覺得有點沒意思。

她想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擺了擺手，神色恢復了以往那般淡如清水的模樣：「算了，你要跟著就跟著吧。」

出了咖啡廳以後，郁子歸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閑逛。她不是很想回到那個冷冷清清的家裡去，沒有人陪著，平安夜顯得很無趣。

現在走在大街上，她的身邊站了那麼多人……難道就有趣了嗎？難道她就不會孤單了嗎？

郁子歸和衛湛一前一後走在人行道上。她往前一步，衛湛就跟著往前走一步，她站著不動，衛湛也不動。

不知不覺，郁子歸來到了世貿大廈的廣場，廣場的正中央擺放著一棵兩人高的大聖誕樹，樹尖兒上立著的金色五角星正在閃閃發光，樹枝上也掛了很多小物件。

郁子歸盯著看了一會兒，看夠了以後正打算轉身離開，可就在這時，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郁子歸掃了一眼來電顯示，默默接起電話，等著電話那頭的人先開口。

「你現在在哪裡？」顧沉磁性的嗓音透過聽筒傳來，就像伏在她耳畔低柔地開口，讓人心頭髮熱。

「世貿大廈。」郁子歸簡單地報了一個地址。

顧沉那邊似乎很嘈雜，然而他的語氣就像平時和她單獨相處似的，沒有絲毫變化：「看到那棵聖誕樹了？」

「……嗯。」

「看看那上面寫了什麼。」

寫了什麼？

郁子歸蹙起眉心，伸手去撥弄聖誕樹枝上的小東西，當她拿起一個鐘形小鈴鐺看了又看的時候，突然發現了鈴鐺上的一個小細節。

就在鈴鐺渡滿金色的光滑表面上，刻有一個小小的「Y&G」的標誌。

郁子歸在看到的一瞬間就明白了——這是她和顧沉姓氏開頭的字母縮寫。

想著，郁子歸又翻了翻旁邊一條紅色的小彩帶上，發現上面同樣印有「Y&G」的標誌。

……

這是做什麼？

郁子歸不期然想到了秦貞每次給她灌輸的某電視劇里的橋段，比如，男主角為了討好女主角包下一整個遊樂場，然後一定會準備驚喜什麼的……

該不會……這是顧沉給她製造的驚喜？

郁子歸毫無興趣地隨手扒拉了兩下，嘴角微微抽了抽。這還真是一個讓人開心的驚喜。

「看到了？」顧沉見郁子歸那邊半天都沒有迴響，低聲問道。

「嗯。」

郁子歸應了一聲，繼續神遊。

……秦貞當時說女主的反應是什麼來著？

想起來了，複雜，秦貞說女主心情複雜地笑了。

……郁子歸的眼角忍不住顫了一下。複雜的笑？她怎麼知道到底什麼才叫複雜！難道要又哭又笑嗎！

「還喜歡嗎？」顧沉的嗓音染笑，夾雜著淡淡的寵溺意味。

郁子歸不好意思用實話說「沒感覺」，雖然事實上她真的對這棵樹沒什麼感覺，但她卻很喜歡顧沉的這份用心。

於是她沒有猶豫很久，開口說道：「嗯，我喜歡。」

聽到她的回答以後，電話那頭的顧沉低低笑了起來，魅惑的語氣里含了幾分戲弄：「終於承認你喜歡我了。」

郁子歸：……

有時候郁子歸真想把顧沉這無賴的一面給抖出去！讓他們G帝國的員工都看看，他們平時里人模狗樣的Boss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察覺到郁子歸可能會氣得直接掛斷電話，顧沉的語氣放柔了許多，他輕笑了幾聲之後，又繼續說道：「聽說這個時候許願可能會靈驗，你要不要試試？」

「不要。」郁子歸拒絕。

她已經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女生了，也早就失去了相信這些的資格。所以對於聖誕節的各種風俗和遊戲，她向來也不想參與。

對她來說，聖誕節就是一個和朋友和家人一起過的節日。

如果能一起吃個飯，相互寒暄一會兒，那是再好不過了。

除此之外，她並沒有其他天真的想法。

然而話雖然是這麼說的，郁子歸最終還是忍不住抬眸看了一眼聖誕樹頂上金色的五角星。

它看上去光華耀眼，身處於最頂端，漂亮得吸引住了所有路人的眼球。

可是它同時又是最可憐的一個，孤孤單單地掛在樹頂，忍受著呼嘯而過的冷風，只能不停地發著光。

它和顧沉有點像，卻又不像。

顧沉和它一樣身在高處，有時候也難免會孤單寂寞，可是顧沉不是一顆華而不實的星星。

他是太陽。

郁子歸正想得出了神，聽筒那邊卻又傳來了顧沉悅耳的嗓音，他輕輕說道：「我知道你剛才許了一個願望。」

郁子歸挑眉：「是什麼願望？」

「我已經幫你實現了。」顧沉的語調微微向上揚了一些，如同暗夜中的協奏曲，好聽又攝人心魄，「回頭看看。」

郁子歸聽罷，真的轉過身往後面看去。

然後下一秒，她的動作有那麼一瞬間的僵滯。

她身後不遠的地方，五彩絢麗的霓虹燈混雜著投射下來，映在每個行人的身上。

衛湛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就不見了，人群來來往往，一個身穿深黑色長款西裝的俊美男人站在離她十幾步遠的地方，身姿傲然，頎長挺立。

淡漠和高貴的氣質就與他渾然一體，他只要站在那裡，舉手投足間的優雅讓人怦然心動，甚至一個不經意間的眼神都能夠俘獲大多數少女的芳心！

然而他就站在那裡，目光穿越過路人，直直地投在了她的身上。

他用那深沉又繾綣的眼神凝視著她，那樣深邃的感情里竟染上了些許滄桑，讓人誤以為他已經在那裡站上了千百年，只為守候她一個人。

顧沉的手裡還拿著手機，聽筒還放在耳畔，此刻他對上郁子歸有些驚訝的雙眸，嘴角的笑意越發明顯了：「平安夜快樂，顧太太。」

「你……」郁子歸突然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愣愣地看著顧沉，脫口問道，「你覺得我許的願望是……你？」

看到郁子歸這可愛的反應，顧沉的黑眸里閃爍著寵溺的笑，他邁開長腿緩緩靠近她，卻依然對著手機說道：「不管你許的是什麼，都必須是我。」

……

郁子歸覺得自己已經無言以對了。然而更可恥的是，她竟然覺得這時候的顧沉簡直帥到人神共憤！

為什麼她會有這樣的想法！

明明顧沉今天放了她鴿子，按理說她應該打他一頓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