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喜歡你是寂靜的 (下)
他說只要你能開心起來,我什麼都答應你!
她說你能不走嗎?他卻猶豫了!
然後她開始哭,跟他講她的家庭她的童年。
她說她的爸爸,也就是丫頭你的外公,在她四歲那年就意外去世了。
她對他沒什麼印象,被嚴厲暴躁苛刻的母親一個人撫養長大。
練芭蕾練到過腳趾潰血,背詩經背過十五個小時背不過不給吃喝。
與其說自己被母親撫養長大,不去說是被馴獸師成功馴服。
她練就了出眾的氣質,考上了屈指可數的名校。
做著四省八鄉聞名遐邇的才女,卻從來只渴望愛和幸福。
他不知道怎樣安慰她,茫然中就發生了關係,毀了一個女孩的純貞。
他更不知道的是,兩個小時后他就坐飛機離開,而她會傻到不去吃避孕藥。
也不會知道,他成長至今的唯一一次成人體驗,卻造就了一個神奇的生命……
中年男人說著說著眼裡已經銜滿淚水。
藍鳶也被紅酒的後勁帶動地情緒激動起來:
「我媽已經那麼慘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負她?
二十年不回來找她,讓她苦死了青春,你這個大騙子!」
「我沒有負她!」
中年男人帶著哭腔,但堅決地否認藍鳶的斷言。
他一直都不敢忘掉她。
只是,他也是一個普通的家庭出身,在國外時一切都特別艱難,他不想也不能一無是處地回去。
藍霖愛上的男人可以不帥,可以不高,但不可以是孬種你懂嗎?
二十年,他在異國他鄉漂泊奮鬥,為得只是衣錦還鄉。
哪怕她已經老了,不漂亮了,她可以生病甚至是殘疾……
可以已經結婚還有和別人生的孩子,他都會去把她再追回來的!
他什麼都不介意,只要她是藍霖。
可是,她為什麼會病逝?
還偏偏留下了他的孩子?
他已經心痛地無法言語,張開雙手掩面痛哭。
藍鳶也聽得嗚嗚大哭起來。
她只知道母親性格溫和,幾乎從來不對她發脾氣。
每當她問起爸爸,媽媽也會說,你爸爸是個特別好特別好的男人。
他愛媽媽也愛你,他現在有難事,但是他一定會信守諾言回來和我們團聚的!
藍鳶只知道媽媽把最好的愛給了自己,卻不知道,原來母親的一生如此凄苦!
「其實,也許我媽要的,並不是你的載譽而歸,她既然選擇你,就從來沒有覺得你是孬種。
如果你早些年回來,她一定很開心。」
少女用不合氣質的成熟口吻對峙著中年男人的價值觀,卻也讓他覺得自慚形穢。
如果他早些年知道你的存在,如果他早些年知道她會紅顏早逝。
他一定不會守著面對她時的卑微心理去異國獨自拼搏。
丫頭,幸好還有你,否則他真的不知道他這麼多年的拼搏到底有什麼意義了。
男人在心裡念道,輕輕握住女兒的小手。
藍鳶也不閃躲,只是憨態可掬地皺著眉頭,看著那雙握著自己的溫暖滄桑而有力的大手,努努嘴。
「真是怪了!看電視劇里,面對從來沒有盡過責任心的父親。
女兒不都應該是逃避指責拒而不見的嗎?
為什麼我對你卻沒有生疏感!」
男人深沉堅毅而銳利的目光瞬間柔軟。
「那是因為你有一個好媽媽,從來未曾在你的內心埋種過仇恨的種子。
真慶幸,在我這個父親失職的二十多年裡,你卻成長的如此溫暖美好!」
男人笑,藍鳶也笑:「對了,胖爹,你叫什麼名字啊?」
歷經商海,浮沉多年,早就學會了喜怒不顯於顏色的他。
卻在女兒自然而然的認可和第一聲稱「爹」的呼間中微紅了雙眼。
片刻的失神很快平復,男人乾脆利落地答道。
「麥克,中文名,也是英文名。」
「你姓麥啊?那我豈不是該叫麥鳶?
麥鳶,麥鳶,埋怨,埋怨。
不好聽,胖爹,你活該消失二十多年哪!」
說笑間,男人將可愛靈動的女兒攬入肩膀。
城市燦爛的夜色變得蕭條迷離。
天色已暗,麥克問明女兒決定的去處,起身送她回海家的別墅。
賓士車上,麥克問道:
「海擎天一直喜歡藍霖,他願意在藍霖去世后撫養你這個不足奇怪。
但海擎天的兒子能在你母親和他父親雙雙去世後繼續盡兄長的責任撫養你,這就很難能可貴了。」
「我喜歡海夜哥哥。」
麥克聞聲突然剎住了車:
「你說什麼?」
「我喜歡海夜哥哥,愛慕的那種喜歡。」
「那他對你呢?」
聽到麥克的問話,藍鳶覺得心裡的那個自己許久不願意去觸碰的傷疤被戳痛。
他對我呢?應該是愛的吧!
蘇紫凝的事確實是一個誤會,自己雖然心存芥蒂,但這早晚會被撫平,會過去。
「他對我也很好。」
「其實上次在回國的一個會議中遇到老朋友,之後的飯席間他說起了海擎天和藍霖的事。
說藍霖並沒有眾望所歸地嫁給海擎天,而是未婚先孕了一個女兒。
最後在臨終之時託付海擎天照顧自己的女兒。
所有人都以為那是海擎天的女兒。
有個跟左天影關係特別好的女同學對麥克說。
後來左天影打官司說那女兒是海擎天的,此條卻以實情不符緣由被駁回。
他們說誰也不知道藍霖深愛的是怎樣一個人。
願意枯死青春,無名無分,為他生養女兒。
那個時候我恍然覺悟到我可能辜負了最愛的女人的一生,並且有一個女兒。
就是奔著這個念頭我將公司繁瑣業務統統交給助手處理,在這裡等了你108天。
其實我想帶你去美國的!這樣看來,你跟我走的可能性是很小了。」
藍鳶心裡想,虧得我和海夜哥哥吵架,他才強行把我帶回來了,否則你不得等到猴年馬月了!
「我會想念你的!明天就去辦個護照,一有空就飛到大洋彼岸去看你。」
「鬼丫頭!我再怎麼不願意也只能接受事實。」
賓士重新緩緩行駛起來。
中年男人的眼睛里,少女捕捉不到的悲哀泛濫成河。
寂冷的河水包裹了他孤單單了四十多年的整個軀體。
他自嘲地想:
愛上一個不同尋常的女人,並能夠被她畢生所愛。
這是一種難以消受的福氣,我註定要用一生的孤苦來回饋她。
告別的時候,麥克塞給藍鳶一張無限額度的信用卡。
藍鳶知道,接受是此刻安撫麥克的最好的選擇。
她盯著卡片看了一會,擺出特別開心的姿態笑著說:
「這麼說,我以後也躋身白富美了?
有個有錢的老爹就是好,回去一定要在夏玥跟前好好嘚瑟幾個月。」
「真是個孩子!」
麥克搖著頭無可奈何地笑:
「我已經讓秘書定了兩個小時后回美國的機票。
兩個月後等不到你來美國看望我,我會回來剷平海氏集團。
如果海擎天的兒子敢負你,我就回來刨了他爹的墳。」
麥克看著滿眼笑吟吟的女兒,無限傷感的說道。
「好,我一定把我霸氣老爹的話轉達給海夜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