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追逐，我不需要同情

風清月足下生風很快就在空中尋到了冰婆的身影，如今冰婆的眼睛瞎了，哪怕是能夠通過身體去感受風向辨別方向，但一時也沒有那麼靈活，看到她稍顯笨拙的身形，風清月的心沒來由的鈍痛起來。

察覺到身後有人一路跟著，冰婆的一顆心立刻懸了起來，她自認自己出發前已經化作了水霧逃離，按道理不應該這麼快就被人發現，可如今的情勢讓她不得不渾身緊繃，她現在一雙眼睛已經廢了，入目所及全部都是黑暗，黑暗沒辦法給她帶來一絲一毫的安全感，此時的她就像是只時刻都會受到驚嚇的小鹿，她拼盡全力的從風聲中感知極寒之地的方向，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要快點，快點，回到極寒之地就安全了。

抱著這樣的念頭，冰婆突然加速了起來，風清月留意到她的不安和慌張，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現在在趕路，他擔心自己出聲之後冰婆會躲開自己所以才一直這麼不遠不近的跟著希望能護送著冰婆安全回到極寒之地，有什麼事情等她的心情平復了再說，可現在看來，他這麼做似乎適得其反，倒是讓冰婆受到了驚嚇。

風清月也加快了速度跟上，冰婆慌張之下一時沒辦法掌握方向在空中突然打了個圈兒朝著地面直接掉落下去，慌亂中她伸出手去努力的保持平衡卻發現自己身邊的風力越來越大，讓她來不及多加思考就已經墜入了雲層之中。

「冰婆，小心！」雲層之下就是極寒之地的綿綿雪山，山尖上到處都是巨石寒冰，若是就這樣直挺挺的摔下去怕是會將冰婆整個人都摔散了，風清月大喊出聲急忙追了過去，先前冰婆還在慌張之中，此時根據聲音判斷出來人是風清月，心中猛地一滯，掙扎的動作也跟著停了下來，也就在這一瞬間，冰婆重新找回了方向感，立刻飛身而起穩噹噹的站在了山頭上。

「你怎麼來了？」冰婆刻意留給風清月一個背影，從前的她在這個男人面前就沒有半分自信可言，如今她雙目失明，更覺得自卑。

「你的眼睛？」風清月急急開口，足下生風一般快速的走到了冰婆的身側，他語氣中充滿擔憂，如果冰婆能看到的話，一定能從風清月的一雙眸子中看出從未有過的慌張。

「我和凡人不同，失去眼睛也能過得很好，我遵守諾言，從現在開始不再纏著你，我要養傷了，沒別的事情，風公子就請回吧。」冰婆一字一句的開口回答，既然風清月能問到她的眼睛，那就證明大家已經多少推測出了她的情況，聰明如他，就算此時自己再隱瞞也是無濟於事，該面對的總還是要面對。

冰婆語氣中的疏離讓風清月心裡很不是滋味兒，他不明白為什麼突然之間冰婆就好像變了一個人一般，風清月自嘲的笑了笑，變了一個人？冰婆原本就該是這樣清冷寡淡的人，是遇見了自己之後才擺出了一副小女兒的姿態，如今她並不是變了，而是回到了從前，變了的人應該是自己才對。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風清月已經逐漸習慣了有冰婆在身邊，他沒辦法確定這種感覺是什麼，說是朋友情誼，可他知道朋友之間不會有這樣舒服的依賴感，說是男女之情，可冰婆一直在向自己表明心意，自己卻一直都在拒絕，漸漸地，風清月也就不再去想他們之間產生的究竟是哪一種感情，事情太多需要他一件一件的去辦，實在無暇顧及身邊人的感受，尤其，是冰婆的感受。

直到現在，直到前一秒，直到冰婆生冷的開口說出那樣保持距離的話語來，風清月才猛然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開始變得不一樣了，這種變化讓他從心底感覺到深深的不安，這種不安背後是害怕失去，他害怕失去冰婆……

冰婆仍舊背對著風清月，她不知道此時男人心中正在經受著什麼，她只是覺得自己很卑微又很愚蠢，她是精靈，自詡吸收日月精華比凡人強上百倍，卻還是栽在了風清月這個男人身上。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從在山洞中見到風清月覺得他像極了自己的一位故人？還是一路保護風清月順利回到了鬼族？亦或是，在整日相處的過程中？

到底是什麼吸引了自己？是他終日對自己冷淡的態度還是他白衣飄飄宛如仙人般的身姿？又或者，她只是單純的好奇與嫉妒，嫉妒為什麼風清月可以對雲傾城那般好，每每總是不顧一切的為了雲傾城而犧牲自己。

想著想著，冰婆兀自苦笑了起來，她知道風清月還沒走，可她在心裡已經和他道了別。

風清月，再見了，或者說再也不見；

從前我做的傻事你終究會忘記，你的人生很短暫，再過二三十年你將子孫滿堂，定會記不清我是誰；

我也會忘記你是誰，我的生命永無止境，在我漫長的人生中你不過是短暫的插曲，可能過段時日我就會重新愛上一個別的男人。

所以，就從今日起，讓我們好好分別。

冰婆在心裡小聲的說著，她仰起頭來想看一眼現在的天色，想記住分別的日子裡究竟是晴天還是陰天，頭頂上究竟飄過了幾朵雲，又有幾朵帶著雨滴，可滿目的漆黑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著她，看不到了啊，她瞎了啊。

她就站在山巔之上，任由山上冷冽的寒風將她的裙擺吹散，瘦弱的身軀彷彿在下一刻就會消失一般，風清月的心緊緊地揪在了一起。

「冰婆……」

「風公子還有什麼事？」

「沒什麼，可不可以留在我身邊？」風清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只知道自己心裡一直在呼喊著：留下來吧，留在我身邊，不要走。

「風公子大可不必如此，且不說我如今雙目失明沒辦法識人辨物，風公子將一個瞎子留在身邊是為了什麼？當做是救治族長大人的補償么？」冰婆彎了彎嘴角，利落的轉身，空洞的眼神直接刺痛了風清月的心。

「不是補償，我只是想陪著你，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一時情急，風清月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好像從前鎮定自如的他消失了，現在站在冰婆眼前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人，一個有些語無倫次但仍舊希望她能留下來的男人。

「陪著你？風公子，我不需要同情，如果你覺得讓我留下算是對我的格外照顧，我可能要讓你失望了。」說完，冰婆勾了勾唇角，隨後化為霧氣徹底消失在風清月的眼前，消失在這連綿的雪山之間。

良久之後，風清月將自己的手掌緊緊地握成拳，不知道是因為冷風的關係還是被雪花迷了眼睛，風清月眼眶濕潤，眼角有淚，他一步一步的離開了極寒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