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言十番序

狂言十番序

四五年前,還是孫伏園君在編《晨報副刊》的時候,我譯了些古希臘的東西,登在報上,題名「古文藝」。後來又將兩篇日本的「狂言」譯了出來,也登在裡邊,丸山昏迷君見了很是喜歡,竭力慫恿我多譯幾篇,可以出一本小書,答應我去代搜集插畫。我覺得這倒也很好玩,便說就這樣辦罷,但是終於懶得動手,雖然本擬編入《陀螺》里的兩篇狂言——《骨皮》與《伯母酒》——已經抽下,放入別一個紙合子里了。民國十三年丸山君歸國去了一趟,抱病回京,躺在川田醫院多日,又復歸故鄉去,以後就沒有消息,直等到山川早水君寫信給我,才知道他終於故去了。狂言我本是歡喜的,現在又似乎欠了亡友的一筆債,宿諾未踐,心常耿耿,從次年起著手續譯,先後共得十篇,遂編作一集,題曰「狂言十番」。狂言本系日本名詞,因無適當譯名,故沿用原文,並取原用專門語十番紀數,似頗相稱,雖然中國亦有此語,如音樂上之「打十番」及「馬上十番」之類。我所據的原文,鷺流系芳賀矢一校本《狂言二十番》,和泉及大藏流則為幸田成行校本《狂言全集》,此外山崎麓校注本《狂言記》及外編也稍資參照。插畫則從《狂言全集》選取五圖,又山口蓼洲畫《狂言百番》中亦取三幅。譯文因非一時之作,文句語氣頗有出入,今悉仍其舊,不加改易。關於狂言之說明,在有幾篇的附記里稍有說及,現在也不多贅了,因為我覺得這一本小書原本不是研究狂言之作,要研究也非我的微力所能及,所以用不著那些方板的論文。我譯這狂言的緣故只是因為他有趣味,好玩。我願讀狂言的人也只得到一點有趣味好玩的感覺,倘若大家不怪我這是一個過大的希望。「人世難逢開口笑」,真是的,在這個年頭兒。我只可惜丸山君死了,他不能再看了這小本子說「到底出來了么?」而微微的一笑了。

民國十五年八月三十一日,周作人記,於北京內右四區苦雨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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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雨齋序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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