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夜聞風雨雷
能夠在這個時間透過門縫和窗縫侵入我家的煙霧,肯定不是尋常的煙霧,隱約可聞其中有驚悚尖嘯聲,恍惚可見其中有淡淡黑影扭動身軀。
二狗子嚇壞了,大叫一聲躲到了我的身後。
我其實也非常害怕,但知道這種時候不能亂,必須要有所應對才行,於是忙將小小黑塞進二狗子的懷中,抬手將貼身戴著的繭炁璽抓了出來,將之緊緊的攥在手心中,一點點的帶著二狗子向著角落退避。
就在這時,外面忽然亮起一道足以撕裂天際的閃電,瞬間趕走天地間的漆黑,將這深夜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麻陽子的聲音遠遠傳來,字字清晰,宛若回蕩在天地之間的神音。
「太上真炁,照我身明。將印所化,立即能成。八史衛左,六丁侍形。天下鬼神,皆來通靈。神印一下,使鬼役兵。令臣求道,永劫長生。白日升天,飛騰上清。」
這段話在天地間回蕩,在我的房間內回蕩,在我的耳中回蕩,宛若一泓傾灑而下的清水,瞬間讓我全身輕鬆,思想清澈,心裏面也踏實了不少。
屋外電閃雷鳴,好似要下雨;屋外風聲呼嘯,好似有狂風在席捲著世間萬物。
此時再看那之前往我家屋中鑽的煙霧,竟好似受到一股強大的拉扯力一般,正以非常快的速度沿著原路離開我家。
待煙霧徹底離開我家之後,我急忙跑回到窗前,透過窗子向外張望。
透過玻璃窗,借著偶爾照徹天地的電閃,我看到濃厚的煙霧攜帶著無數扭動的詭異黑影,正快速沿著東西兩個方向從我家院中消退。
大風呼嘯,怒卷萬物,不僅僅吹得塵土飛揚,也颳得草木搖擺,竟讓那耀眼的閃電也暗淡了不少。
緊接著,暴雨盆潑而下,如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拍打在屋頂上,院子里,院牆上,以及更遠處的漆黑中。
我心中有些擔心麻陽子安危,不知道這場忽如其來的暴風雨會不會將那簡陋的法壇拍打得散架。我想要出去看,卻又不能那麼做。
麻陽子對我可是再三叮囑,無論看到什麼情況,都絕對不能出家門。
在這焦急且糾結的心情中,我和二狗子緊張的等待了很長時間。
大概是到了凌晨一點多鐘,暴風雨的兇猛勢頭才開始減緩,並漸漸的停了下來。
雖然已經到了這個時間,我和二狗子都是依然沒有睡意,都緊張的不得了,生怕剛剛那團詭異的煙霧再侵襲進我家。
雖然我沒在其中待過,但二狗子全家前幾天晚上剛剛被那濃霧擾得迷亂了方向,跑去古墓中住了一晚上,現在想想他仍然心有餘悸。
二狗子問我:「北哥,咱們要不要去看看真人怎麼樣了?」
我在他腦門上「啪」的拍了一下,道:「你怎麼這麼笨,咱們去了也幫不上忙,只會跟著添亂。別管了,老老實實在家等著吧。」
風雨停歇之後,外面就徹底靜了下來,一切重歸於這個時間該有的樣子。
我和二狗子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聊著,最後竟不知不覺的抱著小小黑就睡著了。
當我倆聽到敲門聲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微亮。
「真人回來了,你去做飯,我去開門!」我一個激靈爬了起來,一腳將二狗子踹醒,然後急急忙忙的踩上鞋衝出院子去給麻陽子開門。
站在門口的麻陽子渾身濕漉漉的,頭頂上「呼呼」冒著白色水蒸氣,原本那仙風道骨的模樣已經蕩然無存,整個人看起來好像是剛剛從冰窟窿裡面撈出來的一樣。
他看到我后,撇嘴抱怨道:「真他娘的背,居然下雨了。」
我聞言不由一愣,我昨夜一直以為那場大雨是麻陽子升壇作法召喚出來的,原來根本就不是這樣。
想到他昨晚立在高台之上,碰上那麼大的雷電,沒有被雷劈到已經算是非常的幸運,淋點雨其實並不算什麼事。
二狗子在我之後出了房門,看到麻陽子后,有些緊張的手足無措,好像一下子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做什麼一樣。
麻陽子看到二狗子在我家,不由愣了愣。
我以為麻陽子會對此不滿,會訓斥二狗子,正想著該如何解釋,卻聽麻陽子道:「二狗子,你這小子怎麼這麼蠢,看到我這個樣子,不知道趕緊去熬碗薑湯?站在那裡發什麼呆。」
聽他這話,我暗暗鬆了一口氣。
二狗子非常高興,歡天喜地般蹦跳著回到屋裡,開始燒火做飯熬湯。
麻陽子進屋后換上那身髒兮兮的道袍,把那裡裡外外濕透的衣服丟給我,讓我烤乾,然後喝下一碗薑湯,吃了一頓飽飯,便回屋關門休息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麻陽子都是晝伏夜出,每天升壇作法,護衛著沈家村,每天都是累得筋疲力盡,整個人都快速的消瘦了下去,白頭髮也出現了不少,使得他整個人看起來竟是老了好幾歲。
而我則和二狗子在家老老實實的做著後勤工作,盡自己一份微薄的力量。
這幾天,全村家家戶戶門窗緊閉,所有人家都是非常的安靜,使得整個沈家村蒙上了一層壓抑且沉悶的陰雲。
終於,時間來到了下個月的初一。
這天傍晚的時候,麻陽子整整齊齊的收拾好他的那身行頭,帶著我和二狗子,抱著前些天祥慶叔買回來的那些黃紙和紙錢,共同趕往村頭燒紙。
自爺爺去世的半個多月以來,村中發生了太多的事,死了太多的人。不管怎麼樣,我們終於熬到了初一這一天。這場紙燒過之後,一切應該都會步回正常的軌跡吧?那場時隱時現的詛咒濃霧應該會就此散去吧?應該不會再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了吧?
因為我還沒有得到麻陽子給鄉親們開門的指令,所以村中依然家家戶戶都是門窗緊閉著。不過每戶人家都是燈火通明,將我們腳下的鄉間土道照得非常清晰,不用手電筒也能正常趕路。
當我們來到村頭時,我驚愕的看到,那個簡易搭建的法壇已經崩塌,其上多處有焦黑的痕迹,彷彿被雷劈過一樣。斷裂的木頭露著白茬,燈盞和香爐等物散落得到處都是,就好像是曾遭受過兇狠的打砸一樣。
麻陽子看也不看那嚴重損壞的法壇一眼,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帶著我和二狗子繼續向前,出了村子近百米才停下。
「把東西放下吧,就在這裡燒紙。」麻陽子說著,將懷中抱著和身後背著的黃紙和紙錢,甩手丟到了地上,拍揚起一片嗆人口鼻的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