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一句話的書信
籠罩了整個沈家村長達半月之久的陰雲,終於隨著九個火堆的熄滅而散去。
「存者且偷生,死者長已矣。」
無論這些事件中誰是誰非,誰對誰錯,都已經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還活著,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麻陽子應該是累極了,也應該是緊繃半月的神經終於可以得到放鬆,所以他在這荒郊野外倒地就睡著了,睡得還很沉,任我如何呼喊,都不起來。
我很是無奈的沖二狗子使了個眼色,與他一起將麻陽子抬回了家中。
畢竟對忽然閉眼就睡著的麻陽子還是有些不放心,我和二狗子輪流守在他的床邊,一直熬到了天亮。
二狗子是典型的「農村的孩子早當家」,別看他年紀只比我小一點點,但已經會打掃家務,甚至還能做上一口吃的。
當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條被二狗子端到麻陽子的床邊時,麻陽子聞著香味兒,閉著眼睛就直挺挺的坐了起來,那樣子像極了殭屍,把我和二狗子都嚇了一跳。直到看到麻陽子似睡似醒的三兩口就將那碗面吃了下去,我和二狗子才松出一口氣。
麻陽子吃飽喝足之後,抬手抹了一把嘴巴,躺回到床上很快又打起了呼嚕,好像至始至終都沒醒過一般。
目睹了整個過程之後,我和二狗子互視一眼,都搖頭無奈笑了笑。
我沖二狗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帶著碗筷,輕聲向屋外退走。
在走到門口,我正要關門時,忽然聽到麻陽子對我說:「小北,應該沒什麼事了,去把各家各戶的院門都給開了吧。」
我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喜不自禁的跳了起來,把門一關,招呼著二狗子帶著一大包的鑰匙開始挨家挨戶的敲門。
因為每戶人家的院門都是在裡面鎖上的,鑰匙卻在我這裡,所以這開門的過程並不容易,我要把鑰匙一個一個的塞進門縫裡面去讓人家試。這個過程,持續了大半天才算是完成。
接下來的幾天,鄉親們對在外的活動範圍和活動時間依然非常注意,態度很謹慎,過了好些天的平靜生活之後,鄉親們才算確定,所有的一切終於重歸了正軌。
因為村中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我、二狗子及村子裡面很多孩子的課就耽誤了。沈留福以村長的身份,帶著我們一大群孩子找到縣城的學校,去找校長說了不少的好話。
確實村中出了很多的事情,死了很多的人,加上校長也還算通情達理,所以也就這樣過去了。
麻陽子在那天燒紙之後,連續半個多月都沒有下床,每天吃飽了睡,睡醒了吃,那生活狀態比圈養的豬還要懶。哦,對了,他也不是真的就一次都不下地,那麼大人了,廁所還是要親自去上的。
鄉親們都對麻陽子心存感激,加上確實沈家村現在已經到了離不開麻陽子的程度,所以每天都會有人輪流來我家照顧麻陽子,幫我們打掃衛生,以及洗衣服、洗碗什麼的。
二狗子從那之後就一直留在了我家,說是他爸說了,如果他學不到什麼本事,就不許他再回家。
我能有二狗子陪伴,不用成天對著病怏怏的麻陽子,自然是非常高興。
待麻陽子徹底恢復之後,他在村子裡面也算是真正的住了下來,並取代了爺爺在村中的位置,但凡誰家遇到保家仙解決不了的事情,他都會帶上我和二狗子去幫忙。
畢竟,保家仙只去小災,不避大難。
雖然村內已經很少出事,但麻陽子並沒有閑下來,常常會在我和二狗子去上學時,深入後山,去調查關於白衣女屍的出處。
按他所說,白衣女屍一定是人為造出來的;應該只在湘西一代活躍的趕屍人出現在我們沈家村這邊,也一定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原因。
雖然趕屍人帶來的人禍也應屬於詛咒對沈家村影響的一部分,但麻陽子堅信,事情絕對不可能這麼簡單,這些事件的背後,一定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可能會對沈家村造成威脅甚至是影響。
可是,他調查了很長時間,卻始終沒能查到任何線索。
春夏秋冬,四季輪換,我和二狗子為了不同的目的,利用課餘時間和假期,向麻陽子認真的學習道術。
在麻陽子不厭其煩的講解和指導下,我和二狗子學會了如何畫符,背下了各種咒語,掌握了諸多手印指訣,並堅持每天鍛煉著走各類步踏罡斗。
當然,這些只是基本功,是最初級的技能,也是我們每天的必修課程。
當我和二狗子已經可以熟練使用符、咒、印、斗四大基礎技能之後,又開始學習如何升壇,如何作法,如何布陣,如何破陣等。除此之外,還要學習在遇到不同情況時,該使用怎樣的手段應對。
學的越多,了解越多,就越讓我們覺得自己有多麼的無知,越讓我們感到道術的博大精深。估計無論是誰,終其一生,也只能窺得一斑。
時光荏苒,日月輪轉,白馬過隙,歲月如歌……
我極盡所學的成語,也難以完全闡釋我對那幾年生活的理解和感悟。無論是苦還是累,我都覺得值得。如果沒有那些年的努力,說不定我在麻陽子離開沈家村之後不長時間,就已經死了,更別提之後發生的那麼多的故事。
在我十八歲那年夏天,我和二狗子參加高考,雙雙失利,鬱悶的回到了家中。鎮上大多數孩子考不上大學,要麼重讀,要麼參軍,要麼上大專學個一技之長。而我和二狗子,則只能悶在沈家村,不知道未來的路該怎麼去走。
可就是在我和二狗子因為高考失利而每天鬱悶的時候,更讓我倆鬱悶,甚至是讓我倆驚慌的事情發生了。
那是一個多雲的黃昏,我正一手持桃木劍,一手捏印,在院中練習著踏罡步斗,忽然看到二狗子從屋裡著急忙慌的跑了出來,那驚慌失措的樣子,就像是丟了魂一樣,甚至差點絆到門檻直接從屋子裡面摔出來。
「沈從良,師父說修道講究道心清凈,才能尋求道法自然,你瞅瞅你現在這是啥樣?怎麼,小小黑要咬你?」我有些不高興的說道。
話音剛落,已經長成大狗的小小黑甩著舌頭跑了出來,湊到我腳邊和我親昵,好像以為我在喊它。
二狗子這時滿頭大汗來到我面前,甩著手中一張白紙,急得說話都帶了哭腔:「北哥,師父走了,還留了一封信!你……你快看看吧。」
正常情況下,麻陽子出門也就出門了,絕對沒理由留信才對。再說了,現在這是什麼年代,有事打電話就是了,根本沒必要留信。
我意識到情況不太對勁,忙從二狗子手中將那封信給搶了過來,快速將之展開,定睛一看,愣在當場。
信上只扭扭曲曲的寫了一句話:「沈北,我北上去京都了,你和從良自行玩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