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虧心事
這世間有鬼嗎？雖然傳聞頗多，但是趙大叔並不相信。如果人死了，帶有極大的怨氣，能回來複仇，挺好的。
趙大叔想到自己的娘子，去了幾年，還有何大姑一家，被王有德算計到家破人亡，而東祥酒樓和王家，順風順水，繼續走上坡路。怎麼就沒鬼，收了惡人呢？
「兄弟，咱們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或許鬼怪就是嚇唬嚇唬你，不想讓你到後花園。」
趙大叔動作飛快地扯麵條，此刻，方芍藥也拿著臘肉進門了。
何大頭沉默下來，不做虧心事？他好像真的做過的。
何府上，除了家生子，奴僕換得很快，尤其是公子院子里的丫鬟，總有生面孔。
何煥之已經到了及冠之年，又是名滿京都的偏偏佳公子，愛慕她的小姐們都恨不得跑到府上提親，可老太爺和夫人，似乎一點不把公子的親事放在心上。
對此，下人們從不敢說閑話，怕碰到底線。
何大頭作為府上的家丁，卻是知道一些的。
後花園一處的角落，有個荒廢的屋子，早年是府上看守院子的寡居婆子的住所，後來婆子沒了，就空置出來放農具。
去歲，似乎也是五月的雨天，家丁們全回去了，只有他老實，去花園周圍巡視。
就是那晚，何大頭看到荒廢的屋子有光亮，以為真有小毛賊進來了，就拎著棍子靠近，可卻聽見女子掙扎的喊聲。
何大頭察覺不對，好奇心佔了上風，就偷偷地躲在門縫處，往裡面偷看。
那個掙扎的女子，何大頭認識，正是大公子何煥之的貼身丫鬟海棠，海棠是外面買來的，爹娘亡故，她長得出挑，就被兄嫂賣到何府當丫鬟。
海棠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不饒人，心腸卻很軟，一次看到何大頭穿著露出腳指頭的鞋，很是嘲笑一番，而後第二日，就送了他一雙鞋。
就是從收鞋起，何大頭漸漸對海棠有了好感，許是她不是家生子的關係，沒那麼勢利，和府上的丫鬟不同。
可是，公子身邊的丫鬟，例來都是做通房的，怎麼能看上他一個身無長物的窮小子？
何大頭和他老娘提過一嘴，被他娘臭罵一頓，就歇了心思。
何大頭有意地避開海棠，盡量少和她接觸，為此，還被海棠堵在角落質問，發一通的脾氣。
何大頭心裡苦澀，他什麼都沒有，怎麼敢和公子搶人呢？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若是做了呢？」
湯麵已經做好了，何大頭還沉浸在往事之中，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
「做了話，那麼就懺悔，若是有苦衷，說不定，鬼也會心軟的原諒。」
方芍藥插話，本能地察覺何大頭有事，但是她一個外人，肯定不會被告知隱秘。
「是嗎？」
何大頭蹲在地上，雙手抱著腦袋，極其痛苦。
那晚，他看到海棠被綁著，而那個清雋風流的公子何煥之，正在凌辱她。
先是脫下衣裳，抽打鞭子，接著用手掐著脖子，在海棠只剩下一口氣的時候放開，如此，反反覆復地折磨。
那晚，和今晚一樣。
明明是農曆五月的雨了，敲打在身上，還是那麼的寒涼。
何大頭躲在門外，一邊看一邊哭，他沒勇氣進門抵抗，也沒勇氣離開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海棠被折磨，而他，就在外淋雨。
他曾想過，若是自己不是下人，不是死契的奴才，那就好了，那他就能娶海棠了！
可他能如何呢？家人世代是何家的下人，若是他不管不顧，爹娘，小妹，都會被連累，為了家人，他也不敢莽撞。
幾乎站了一夜，何大頭活了二十年，第一次那麼痛苦。心被割成一片片的。
天明時分，雨水停了，海棠再沒了呼吸。
何煥之這才用帕子擦手，就和看到什麼髒東西一般，邁著大步離開。
何大頭衝進去的時候，海棠已經斷氣了，渾身上下，沒半點好地方。
他偷了小妹的一套衣裳，替海棠換了，又和廚房的車一起出門，把海棠帶到城外的亂墳崗。
屍身在這裡，有官府的人來處理，找地方掩埋，他把自己的荷包，塞到海棠的身上，希望來人看在有錢的份上，能買一口薄棺材，安葬海棠。
一晃，一年了。
不知為何，何大頭心神不寧，就鬼使神差，又去了後花園，而那處屋子，除了花匠，再沒人去過了。
海棠死得慘，難道回來了嗎？何大頭恍惚看到一個影子，那張臉，明明是她。
「下雨天冷，你衣裳濕著，還是吃一碗熱乎的吧。」
方芍藥把湯麵端到何大頭面前，發現他眼眶紅了，眼淚都進了嘴裡。
一個漢子哭成狗，想必是個有故事的人啊。
何大頭接過道謝，吸溜吸溜，大口地吃完一碗湯麵，他抹了一把臉。
罷了，他是個膽小懦弱怕事的老鼠，時至今日，還不能為海棠報仇，不僅如此，還要諂媚地奉承仇人。
人命如草芥，身在高位者，什麼時候在乎人命了？
「方小娘子，府上晚上不太平，你盡量別離開大廚房。」
何大頭離開之前，說了一句實話，這就算是對這碗面和臘肉的報答。
人離開以後，趙大叔和方芍藥面面相覷，何府家丁都說這麼說了，可見事不小啊。
後半夜，方芍藥實在挺不住了，就到小間里歇息，等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才起身。
雨過天晴，一切如常，彷彿昨夜的一切都一場噩夢，陽光碟機散陰霾，一切都不復存在。
天氣好，方芍藥在後院曬被子，又把自己的衣裳洗了。
廚房裡依然忙碌，她進門一看，趙大叔不在，可見也去休息了。
有新人值夜，廚娘甲乙等人不用輪班，眾人對她的態度不錯。
「新來的，白日我們都能忙的過來，等過了下晌的飯點，換你就行。」
方芍藥剛進門，廚娘甲塞給她一個青蘋果，言語間很是好說話。
下晌的飯點后，大廚房就輕省多了，只是後半夜需要值夜。如果她和趙大叔替班，倒是也沒那麼難熬。
「成。」
方芍藥答應的很爽快，接過蘋果。昨日趙大叔給的，她吃掉了，這蘋果是稀有品種，外面花錢買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