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絲不苟
鍾巧轉眸看過去,沈玉澤已經開始動手翻起地上的斷木黑石,時不時地用手臂敲一敲破敗的門板,神情認真,纖塵不染的男子此時絲毫不嫌棄惡劣髒亂的環境,神情愈發一絲不苟。
她心口忽然動了動,對沈玉澤一貫的書生溫潤改觀了一些,見他要順著搖搖欲墜的門框進去,高處懸挂著的橫木咯吱作響……
鍾巧忽然眉心一擰,閃身過去,一手拽著他的胳膊將人拉到了一邊,方才門框處的橫木陡然落下,空氣中帶起了一陣白色粉末,味道有些刺鼻。
沈玉澤回過神來,連忙護著鍾巧的口鼻,蹙眉看著空中飄灑的粉末,還有空關心鍾巧一句,「你沒事吧?」
鍾巧推開沈玉澤,沒好氣道:「你走路,眼睛不看的嗎?」說著,她一邊走向門框那邊,伸手揩下一塊黑漆漆的木塊,果然在上頭髮現了許多白色粉末覆蓋著,她微微低頭嗅了嗅,轉頭看著跟過來的沈玉澤,語氣低了,「是白磷!」
白磷容易燃燒,只要溫度達到一定程度,就會自燃!
萬花樓這種煙花之地,不可能連這樣的常識都沒有,還會在樓里放著白磷。
沈玉澤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臉色沉了下來,目光打量四周一眼,看向東南角了燒毀最嚴重的地方,他轉身走過去,「去那邊看看!」
因為燒毀最嚴重的地方就是起火點,也最容易發現端倪,沈玉澤和鍾巧都查地很仔細,果然又發現了白磷的痕迹。
沈玉澤眉心擰得愈發緊了,他親自去向京兆府的人打聽道:「這間房以前住的是誰?」
官差知道這是丞相的人,也不該怠慢,連忙道:「這間是一處卧房,主人是萬花樓的花魁如玉!」
「花魁?」沈玉澤眉頭微松,和鍾巧相視一眼,又打聽了一些事情,但是官差知道地不多,沈玉澤也就讓人先走了。
沈玉澤心中自有想法,看鐘巧沉默的樣子,他不由地問了一句,「巧兒,你怎麼看?」
鍾巧混跡江湖多年,從小生長環境使然,對這種事情的敏感嗅覺要比尋常人都要靈活得多。沈玉澤也很樂於聽到她的想法。
這種事上,鍾巧絲毫不含糊,她利索地說出自己的猜想,「起火點是萬花樓花魁的住處,花魁這個身份最有可能招來的便是那些王孫貴族的紈絝子弟,不排除情殺的可能。當然,也有可能,是她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所以被人殺人滅口。」
沈玉澤聞言,唇角終於多了一絲笑意,他帶著鍾巧往回走,冷不丁說了一句,「巧兒,我們還是挺心有靈犀的!」
鍾巧:「……」正經不過三秒嗎?
沈玉澤心情原本沉悶,見鍾巧一副憋屈惱怒、又要維持冷漠的表情,心情忽然好了一些。
有了思路,沈玉澤借用丞相的勢力,很快就查清了當初和花魁接觸最深的人,如鍾巧所言,其中就有不少京中的權貴,背後牽繫頗深、
丞相見涉及不少權貴,就勸道:「殿下,此案涉及頗深,您在朝中根基不穩,還是不要去查了,以免得罪人,容易失去人心。若是查下去,殿下還未入朝堂,怕是就要樹敵無數啊!」
丞相這般勸說,是出於政治考慮,做出了對沈玉澤最有利的選擇,原本這樁懸案,也和沈玉澤並無關係。
但沈玉澤聞言,眸中溫潤微微凝住,他盯著丞相,目光堅定,語氣堅持,「丞相,我還是那番話,老百姓才是朝政之根本,萬花樓百餘條人命在大火中付之一炬,我不能明知背後有問題,卻為了自己的利益置之不理。」
丞相聞言,神色也頗為動容,他行了一禮,主動道:「殿下大智慧,心懷天下,老臣慚愧。」
言語之間,對沈玉澤很是讚賞!
「殿下,那您現在想如何抓出兇手,此案立而久廢,懸而不破,如今物是人非,怕是很難在找出背後的人了!」
沈玉澤卻是勾唇,眉眼間如同盛下了萬千光亮,自信閃耀,惹人矚目,溫潤的臉上染了一抹睥睨而自信的氣勢,「既然我們找不到兇手,那就讓兇手主動來找我們!」
……
接下來幾日,沈玉澤和鍾巧並未再去現場勘察,鍾巧夜間走了一遭京兆府衙,悄悄留下了『花魁』的痕迹,然後又悄無聲息地離開。
這一日,風和日麗。京城中卻被一道消息炸開了鍋!
京兆府內部的消息不知道怎麼的,被泄露出去:當初的萬花樓的花魁如玉根本沒有死,在大火里逃出來,只是被毀容了!這一年來躲在暗處,直到最近聽說丞相開始調查萬花樓的事情,這花魁為了報復當初害她的人,就回來準備坦白一切,並了結了這樁懸案!
京城正街中間坐落著城中最大的客棧——風月客棧,每日里客似雲來,熱鬧非凡,台上還設了聽書台,每日里都有說書先生口若懸河地說著最近京城裡的大小事,或是說些神話歷史故事。
自然,這樣的地方也成了消息傳播最快的地方。
客棧二樓,正東向的一間房中,窗戶打開一扇,窗邊坐著一名白紗覆面的妙齡女子,遠遠看去,只能看到身段妖嬈纖細,裸露的額頭處隱約冒出了一絲不正常的肌膚,面上蓋著面紗,看不清楚長相,一雙眸子含著寒意,幽幽地看著台下的說書先生,聽到他說花魁的故事時,神色更深,隱約含著一抹恨意。
說書先生口若懸河的說著一年前的萬花樓慘案,最後嘆息一聲,「說來,這花魁如玉也是個可憐人,一夜之間,大火燒毀了一切,家人,安身之地,美貌金錢……從前風光不再,一年間還要躲躲藏藏,想想當初風光,再看看這會兒凄涼,怕是還不如死了的好!」
眾人也是一陣唏噓,忽然聽樓上一陣巨響,緊接著東邊的窗戶被猛地關上,發出一聲巨響,眾人只看到風捲起的那一片白紗,還有滲人心脾的寒意。
房中,鍾巧拆下面紗,舒了一口氣,看著在裡頭坐著、悠然看書的男子,「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沈玉澤聞言,眉心鬆開,眸間裝著瀲灧的風華,他沖著冷著小臉的鐘巧笑了笑,「辛苦巧兒了!」
鍾巧微微別開眼睛,不看他染了盛世風華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