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登門造訪
盛春初夏時節,百花怒放,氣候異常悅人。
這個時節,也便是一年之中最好的時節。就連晨風之中,都不覺有絲毫冷涼之感。
晨點之後,林秋兒在寢房外面的花園邊上放了一把藤椅。藤條簡編的茶几,一壺清茶,幾個杯子。
鄧綏依然身著素孝之裙,那一身的潔白,將她原本虛弱白皙的面容,點綴得更加的煞白。身體似乎也不像酷寒之冬清苦守孝的那般虛弱。雖遠遠看去瘦削乾枯得有些怕人,可是隨著天氣的逐漸暖和,整個人也開始精神起來。
閑來無事,鄧綏便尋了些書,在藤椅上沐浴著初升的太陽,品茶讀書,倒也愜意。
宮中不斷有喜訊傳來,那陰孝和自從進宮之後,憑自己的博學之見,替皇帝排憂解難,甚得皇帝的賞識寵愛。才進宮數日,便已經是美人之身。非旦如此,短短不到的半年的時間,更是連番晉陞,直至昭儀之位,成為皇帝獨寵之美。
傳聞當年竇太後進宮之,雖憑自身之能,一路攀升為後,也斷不及陰孝和這般神晉。連番晉封不說,還拔級而上。那昭儀之身,已經屬正一品之位。後宮嬪妃之中,能讓皇帝如此賞識之人,只有陰孝和一身獨享。
遙看歷朝之貴,無不是依能遞晉。縱是府上有德之人,喜得龍泰之身,也是依龍成鳳。故這陰孝和行宮之能,一時間成為舉國美談,巷頭佳話。
看了半晌,鄧綏放下手中的卷書,端過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口。那春茶氣味甚是香濃,不過味道醇苦。輕輕地皺了皺眉頭,放下骨瓷小杯。
正欲站起身子活動一下筋骨,卻見林秋兒急步跑了過來,喘著粗氣,面帶緋紅。
鄧綏奇怪地看著林秋兒,疑惑地道:「秋兒,發生何事了,怎會如此焦急?」
林秋兒跑到鄧綏的身邊,伸手端過茶杯喝了一口水,拍了拍胸口,急道:「陰老爺前來拜訪,夫人叫小姐前去問安。」
鄧綏微微一笑,道:「那陰老爺登門造訪,莫非有何喜事,又來送喜錢么?」
那陰府數朝為庸平之身,縱是一直在宮中任職,也是平平而為。自陰孝和進宮之後,陰侍郎雖爵身之位未變,可是實權之能已經越品數端。加之朝中要臣深知陰孝和甚得皇帝鍾寵,故而陰氏門楣之耀早已經光芒萬丈。因與鄧府是至親之戚,故有喜之事,必會送喜封賞,頻頻走動。
林秋兒搖頭道:「奴婢不知,那陰老爺與夫人談話,奴婢也不敢偷聽。」鄧府上下,無不知道那陰侍郎的秉性。為人太過謹慎,縱是在鄧府做客之時,那也是如同臨敵之兵,心目極為慎密。
故而陰綱每次登門造訪,若是無鄧夫人傳喚,下人皆不敢在廳中停留。
鄧綏輕笑,提起茶壺給林秋兒倒了杯茶水,站起身來,輕聲道:「夫人恐是檯面之辭,怕陰老爺有話不便讓你聽見,故而差你前來罷。」說著,站起身子,朝著林秋兒道:「我見你一路急跑,快坐下歇歇罷。」
說著,搖動著雙臂,晃動腦袋活動著筋骨。
鄧綏因平日甚喜讀書,故而肩脖之間時常酸痛。幸而林秋兒生性好動,每見鄧綏搖頭晃腦之時,便奪下她手中的書,拉著在外面健步走動,得以活動筋骨。
林秋兒躺到藤椅上,長長地伸了個懶腰,笑道:「小姐,若是那陰老爺尋你有事,等急了怎麼辦?」
「我身為女兒之身,就連府上都極少出去。縱是陰老爺至我府上有事,也斷不與我有關係罷。」鄧綏走到花叢旁邊,伸手輕輕地撥弄著盛開正旺的月季。此時花開正旺,濃香之氣隨風而動,整個後花園之中花香四溢,透人心菲。
忽地,身後傳來一聲威嚴沉重的聲音,道:「綏兒果然是長大了,就連老夫前來,也懶得過來問安了么?」
一身深紫之色的錦袍,隨著走動的身體,在陽光下散發出耀眼的奢華。身材高大的陰綱雙手倒背,大步地走了過來。
「綏兒見過陰大人。」鄧綏連忙側身施禮,偷偷地朝著陰綱看了一眼。那陰綱紫袍胸前金線精綉著碩大的牡丹,煞是耀眼。加之一身的紫金之色,襯托著陰綱滿頭銀雪濃髮,盡顯奢貴之氣。
陰府與鄧府數代都是聯戚之親,根據輩分來說,鄧綏與陰綱之妻鄧氏為平輩。雖說平日偶有走動,卻是極少前來視探鄧綏。
陰綱看著鄧綏略帶蒼白的臉,眉頭輕皺,輕嘆道:「叔兄過世之後,可真真苦了綏兒了。你能有如此忠孝之心,實是鄧府之福。可是這身體髮膚,皆受之父母,怎生如此不自憐?」
鄧綏的臉色,不但過於蒼白,還泛著一層病態的烏青。在陽光之下,顴骨高突,雙目深陷。因身材本就奇高,加之過度瘦削,原本絕美的容顏,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依鄧綏此時的面容之貌,若非熟識之人,恐遠遠一見都會被嚇得膽顫。
鄧綏輕笑,側身施禮,道:「日前聽聞孝和進宮之後,深得皇上恩寵,如此看來孝和定是聰慧過人識體有謀,日後必能母儀天下。如此,綏兒恭喜陰大人了。」
陰綱哈哈一笑,伸手捋著鬍鬚,面帶得意之色,謙虛地搖了搖頭,道:「綏兒過獎了,鳳璃能在宮中受之皇上恩寵,皆是她一人之能。老夫身為昭儀之父,一生平庸無能,說起極為羞愧吶。若非孝和自小聰慧得體,又怎能有今日這齊天之福呢。」
說話之間,卻見那躺椅之上的丫鬟竟平躺而卧,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忽地目光一冷,沉聲道:「這鄧府之上平日是如何教導的,這下人怎生會如此無禮?」
不要說這鄧府乃是校尉之府,縱是民間尋常大戶人家,下人也斷不敢如此喧賓奪主,目無尊上之舉。怪不得這鄧綏會如此清瘦虛弱,想必這下人平日也恐是極不上心伺主。
林秋兒一聽,猛然醒悟過來,騰地一下站起,跪地道:「奴婢該死,奴婢見陰老爺威嚴之態,一時間亂了心智。」說罷,偷偷地朝著鄧綏看了看。
鄧綏連忙道:「大人息怒,自從我父親過世之後,加之三位哥哥皆在外面任職。故而與草民之府無異。這丫鬟新到府不久,不懂規矩,還望陰老爺勿要怪罪。」說著,朝著林秋兒低聲道:「還不快去給老爺倒茶。」
林秋兒一聽,連忙站起來,朝著屋中跑去。
陰綱仰頭長嘆一聲,眉目之間盡帶鄙夷之色,訕笑道:「無妨,只不過你乃校尉之府的閨秀,平日對下人萬不可不立規矩禮儀。若是日後進宮得宮去,那宮中奴身也如府上丫鬟這般目無尊上,你還如何立足吶?」
臉上帶著幾分輕蔑的苦笑,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林秋兒自小便隨身伺候鄧綏,這鄧府之上他也不曾少來,豈有不知之理。
鄧綏微微一笑,眉頭輕揚,恭敬地道:「陰老爺看綏兒的樣子,還能進宮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