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顧誠的心意

「三叔。」顧南諼忽然甜甜地叫了一聲，等顧誠抬眼看她，她便笑道，「我折了些臘梅回來，現在送去給三嬸好不好？三嬸見了一定開心。」

「諼娘！」文氏想制止她。

「沒事，嫂子，讓諼娘去吧，」顧誠說完，沖顧南諼笑道，「諼娘真有心，三嬸一定歡喜。」

「恩。」顧南諼應了一聲，轉頭端了臘梅去找薜氏。

薜氏的房門虛掩著。

顧南諼敲門，等了一會兒，裡面沒有回應，她輕輕推門進去。

薜氏身邊的舊油燈燈芯似乎己經許久沒有挑過，火光竄得老長，桔色的光暈籠罩著她的臉，一跳一跳的。她的臉跟著忽明忽暗，透著說不出的哀戚。

「三嬸。」顧南諼輕喚一聲，往她身邊走去。

薜氏轉眸看她，神情先是一愕，這才往面前的白錦上落下幾針，抬頭沖她咧咧唇角，笑得很難看：「諼娘？怎的還沒睡？」

顧南諼捧著臘梅走近，往綉架上瞥了一眼，錦上一片空白。

顧南諼將手中的花瓶放在薜氏身邊的桌上，用歡快的聲音說道，「三嬸，昨兒個我去大明山折了幾枝回來，想著送給三嬸呢。怕養不活，到現在才給三嬸送來。您聞聞，可香呢。」

薜氏放下手中的針線，側眸往桌上的臘梅看去，火光便又在她的眼中跳了幾跳。

「臘梅又開了啊。」薜氏輕嘆。

「哦，」顧南諼從瓶中抽出一枝來，伸手遞給薜氏，「可惜之前下過幾場大雨，打落不少，難得才折上幾枝。」

薜氏接過，垂眸，兩指緩緩的拈著染臘的花瓣輕搓，長長的羽睫如花瓣一般覆在眼下，隱隱凝著霧氣。

「這麼剔透易碎，彷彿呵口氣就會融化的小東西，卻在這麼冷的冬日綻放，很了不起，是吧，三嬸？」

在薜氏的面前，顧南諼沒有掩飾，說得很感性。

生活總是艱苦，堅強的生命亦能如臘梅一樣凌寒綻放。

薜氏從花枝上抬起眸來，驚異得打量著她。漸漸的，她冰涼的眸子里有了些許暖意：「諼娘真有心了。」

薜氏推開綉架，起身將手中的花枝插入瓶中，小心的整理好，捧起放至牆邊的條几上，又往旁邊的梳妝奩里翻了幾翻，才又回到桌前。

薜氏拉著顧南諼坐下，拉過顧南諼的右手，將手裡東西放在她的手心，輕道，「小玩意兒，給諼娘玩罷。」

顧南諼的目光落在手心裡的東西上，大驚。

這是一個胭脂盒，顧南諼前世在京城見過很多類似的，也算是少女的必備品吧。

但是薜氏給她的這個卻不是普通的胭脂盒。

它晶瑩碧綠，握在手裡沁著暖意，應該是翠玉製成；表面滑潤，泛著瑩瑩綠光。雖說是有些年頭了，盒身的透雕鏤空穿花紋依舊細緻清晰。

且不說裡面的胭脂，單是這個盒子，就己經不菲。

這讓顧南諼犯了難。

三嬸並不知道自己明白它的價值，不收，有些見外；收吧，又太過貴重。

顧南諼最終還是推了回去：「謝謝三嬸，我不能收，太貴重。」

薜氏接過，打開來又遞迴顧南諼的手上，彎了彎唇角，「我自己做的小玩意兒，貴重什麼？」頓了頓，薜氏又道，「倒是這盒子，跟著我有些年頭，送給諼娘，就算是留個念想吧。」

這話說得好不吉利。

顧南諼的心「突突」直跳，趕緊岔開話題：「好香啊！」

顧南諼放在鼻邊聞了聞，很淡雅的香味，像是紫茉莉。又用小指小心翼翼的沾了些，對著燈光細瞧。

淡紅的胭脂在指尖暈開，色澤鮮亮晶瑩，顆粒細小均勻，暈在膚上不脫落。

這讓顧南諼想起前世端木衍曾送她的，喚作「潔心」的胭脂，據說是宮裡傳出來的，有市無價。

眼前的胭脂，比「潔心」有過之而無不及！

顧南諼強壓下心頭的驚異，抬眸向薜氏：「這是……三嬸做的？」

薜氏笑笑。

「三嬸制的胭脂可真漂亮，我聽人說，胭脂都是有名堂的，可有起名兒？」

薜氏揚了眸子去看桌角的臘梅，語氣淡淡的，「不過是閑來無事弄的玩意兒，要名兒做什麼？」薜氏的目光投向顧南諼手中的胭脂盒：「諼娘還小，用不著這個，留著玩兒吧。」

薜氏說得坦蕩，若是再推，倒顯得自己小家子氣。

顧南諼小心翼翼地合上胭脂盒，輕放在自己身邊的桌面上。

「謝謝三嬸，我真歡喜，我一定會好好收著的。還有這個，」顧南諼抽出袖中裹著的錦帕，展開來托在手中，「這帕子我也喜歡，謝謝三嬸。」

薜氏的目光落在錦帕上，面色居然紅了紅：「綉壞的東西，你只當拿著玩罷。」

「三嬸對我真好，除了娘和哥哥，三嬸是世上我最喜歡最喜歡的人。」顧南諼用著稚嫩的童音童語表達自己內心的感激與歡喜。

這就是做孩子的好處。

想說就說，想做就做，不必拐彎抹角。

薜氏轉過眸來。

可不等她回答什麼，顧南諼忽然站起身，撲過去抱住薜氏的脖子，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薜氏一時之間竟不知怎麼辦好。

她向來不慣與人親昵，所以第一反應是伸手想將顧南諼推開。可怔忡之間又揚起一個淡淡的笑意，右手繞過顧南諼的腰際往她的背上輕拍。

懷裡的身體嬌小而柔軟，還帶著種淡淡的香味，顧南諼的髮絲在她頰邊掃來掃去，弄得她痒痒的。

薜氏不自覺笑出聲來。

「面來咯！」

顧誠用肩頂開的門，雙手托著托盤，盤上擺著一大一小兩碗熱氣騰騰的面，故意用力的吸吸鼻子，「真香……」

這時也不知顧南諼說了什麼，惹得薜氏「咯咯」直笑。

顧誠抬眸的時候，正撞見著薜氏的笑容，一雙澄澈卻總是含憂帶愁的雙眼於顧盼之間晶瑩靈動，宛若秋波。

聽到顧誠的聲音，顧南諼從薜氏懷裡下來，踮著腳往顧誠手裡看看，又轉頭向薜氏，不好意思的笑著，「真香啊，三嬸，能不能分一點給我啊？」顧南諼故意大聲吸了口口水，對手指：「我……幫著三嬸試試三叔的手藝唄。」

惹得薜氏又是一聲輕笑：「那得問你三叔啊。」

薜氏看向顧誠的時候，己經斂去臉上的笑，恢復了往日的漠然表情。但微揚的眉峰依舊掩不住內心的歡喜。

顧誠覺得自己看到的不真實。

「好不好啊，三叔？試一點點就好，麵湯都行，我不搶三嬸的。」顧南諼伸長了脖子，一副小饞貓的嘴臉。

「當然好啊，」顧誠眉飛色舞地應聲，快步走到桌前放下托盤，將裡面的小碗端到顧南諼面前，「知道你饞，有你的份呢。別的不敢說，這油哨子面啊，三叔的手藝可是不錯的。」

顧誠邊說，偷偷的往薜氏瞟，見她的臉色沒有什麼變化，暗暗的吁了口氣，捧起大碗的面放在薜氏面前，再把筷子架在碗上，盡量放緩聲音道，「你也嘗嘗。」

薜氏笑笑，面上有些難色，「謝謝，不過我真的沒什麼……」

顧誠面色微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