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一本爛賬

陶姨娘邊哭邊將胸口捶的「咚咚」直響，「可是當年大人連話都未讓奴婢說完，便是一句天意啊，將麒兒的死歸於先天不足。這些年，要不是胸口還有這一口怨氣在，奴婢也活不到今日！那該天殺的太醫！」

「休得胡言亂語！」顧順這才想起有的這茬來，低喝一聲。

本來的百日宴，卻變成了麒兒的死忌。那日正巧胡太醫來赴宴，正遇上姨娘匆匆來說，小公子面色不對，他特意請了太醫去瞧，結果太醫說是先天不足，回天乏術。

胡太醫可是老資歷的太醫了，與宣平候府也相交匪淺。

「奴婢沒有胡說！我的我的麒兒活蹦亂跳的，有什麼先天不足！那太醫，分明就是信口胡說！」

顧秀妤揚聲喝她，「醫道之事，你又不懂，單憑一句活蹦亂跳，便可否認先天不足的事實？胡太醫當了幾十年的太醫，就沒出過任何差錯，你個賤婢，又憑什麼懷疑？」

陶姨娘一時找不到話來辯駁，只得伏地慟哭，「麒兒哪，麒兒！你魂回來吧，回來說句話啊，誰害死你的，你就要誰的命！」

這時一陣風起，還真讓人打了個冷顫。

丫頭婆子們又議論紛紛，四下張望。

陶姨娘大喜，用著唱哭戲一般的聲音，顫聲道，「麒兒哪，麒兒，可是你回來了，你回來了啊！」陶姨娘指著陸氏，「要她死，要她死！」

陶姨娘轉而哈哈大笑，「娘等了十幾年，也沒等到惡人有惡報！娘也不活了，娘不想活了，麒兒哪，娘不等了，娘不等了……你自個兒回來報仇吧！讓她死，讓害你的人統統死啊！」

陶姨娘突的一個起身，沖著陸氏撲了過去，一邊大叫，「你死，你死！」

鬧劇到這裡，顧南諼總算明白了今兒這樁鬧劇的由來。

想來，當年之時，顧順迷登登的就相信健健康康的兒子是先天不足死亡的原因，根本沒有像陶姨娘期望的那樣，替兒子申冤。

心思稍深一些的菲兒呢，大約是勸了姨娘什麼「報仇十年不晚」之類的話，讓陶姨娘強忍了一口氣，活到今日。

可菲兒身份低微，又是從沒出過府，沒有見過世面的丫頭，除了那裝神弄鬼之類的招術，根本也沒有法子替小公子報仇。

籌謀了數年，也不過只是嚇瘋了於嬤嬤。而她和陶姨娘認定的真兇陸氏，也不過只輕微的得了個失眠之症而己。

顧順除了打幾頓於嬤嬤，根本也沒有任何反應。

於是，陶姨娘忍不住了，便借著鬧鬼的當兒，索性大鬧起來。

可是，燕窩呢？

燕窩的事情，菲兒明顯是知道的，陶姨娘呢，知不知道？

陶姨娘的心思比菲兒簡單，若是知道，不可能不說給顧順知道，甚至栽個贓也好，正好趁此來打擊陸氏一把。

而菲兒不能說，那是為了保護某個人。

那她呢，顧南諼想，她要不要往裡面再加一把火？

顧南諼心頭一動。

索性把那層紙皮捅開了罷了，捅開了，顧順再怎麼軟骨頭，也會對候府心生嫌隙，將她許給宣平候府的事情，就會再有商榷的餘地。

只要顧順向皇上表明心跡，有皇上作主，宣平候府就為難不了她！

陶姨娘不可能近到陸氏的身，才奔出一步，便被一個手快的婆子一拳給捫回了地上，半天沒爬起來。

菲兒扶住她，沖顧順磕頭，「大人，求大人念在姨娘身世可憐的份兒上，替小公子申冤！不然，小公子死不冥目啊！」

顧順犯了難。

這就是一本爛賬嘛！

說實話，當年麒兒死的時候，他確實大為悲慟了一把，可這時事易時移，他有嫡子二人，一個庶子的生死，對他來說就根本不那麼重要。更何況那庶子己經死去多年。

現在翻這本爛賬做什麼？

當年他沒有翻，現在就更不會翻。

替個丫頭姨娘作主，得罪候府嫡女陸氏，他有什麼好處？

那什麼鬧鬼的，就更難說了。

顧順是在鄉里長大的，對這鬼神之說本來就聽得多，心裡也不是特別在意。再說了，他是來陸氏院里才鬧的，不來，不就不鬧了？

顧順幾不可察的舒了口氣。

可當著院里許多丫環婆子的面兒，他也不能太過草率，跌了威信。目光一轉，落在「唔唔」叫著，搖頭晃腦的於嬤嬤身上，顧順心裡有了主意。

這不是現成的替罪羊嗎？

「都是這該死的賤婢！」

「爹爹……」

「爹爹……」

顧順話未說完，便被這兩聲打斷。

顧秀妤與顧南諼對望一眼，搶在顧南諼面前，快幾步，往顧順面前跪下，「爹爹，求爹爹替娘作主！」

顧順不由自主的「哦」一聲，怎麼又是作主？

頭疼，語氣便有些不快，「又作什麼主？大半夜的，一個二個都不能消停？」

你自己惹出的事兒，還想消停？

顧南諼心頭不屑顧順，目光卻是落在顧秀妤身上，這個時候，本來情形明顯利於陸氏，她又插來這一腳，是要唱哪出？

暫且吞下嘴裡的話，顧南諼也看向顧秀妤，正遇見顧秀妤帶著恨意的目光在文氏身上盤旋。

顧南諼的心「格登」一下。

武安候來了之後，她的心裡隱隱就有些不安，生怕什麼不好的禍事發生在娘的身上。

她得小心應對。

顧秀妤也注意到她的目光，冷冷一笑，轉眸向顧順，「爹爹，女兒有證據，證明鬧鬼一事系人為，女兒一直不說，是想看那人究竟有什麼目的！如今女兒看得明白，那人不過是想利用這兩個賤婢，置母親於不仁不義的境地，幸虧爹爹明察秋毫，這才讓那奸人的計謀不致得懲。」

明察秋毫？這馬屁拍得倒響，不過，她能有什麼……證據？

顧秀妤從袖中摸出個石制的圓軲轆來，雙手捧著遞到顧順面前，「爹爹，請瞧，這便是證據！」

菲兒與陶姨娘同時身子一顫，互望了一眼。

這情形落在顧秀妤眼裡，不由笑了一聲，往不遠的樹下指指，道，「這是女兒不久前在那樹下偶然得到的東西，讓人打聽了它的出處，卻不知道是拿來做什麼用的。今天夜裡，女兒再瞧了這齣戲，終於想明白了。」

顧順將那個圓軲轆在手裡翻來覆去的瞧了幾遍。再往樹上瞧，雖然這時瞧不清什麼，但那樹離陸氏的屋子極近，再聯想鬼魂出現的位置，怎麼回事，想想也能明白。

是有人故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