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當年的事情歷歷在目,可現在卻陰陽兩隔
沒找到屍體,也沒有找到任何的殘屍碎片,雖然祁睿鋒從始至終都不承認盛懷暖的死亡,可慕酒甜依舊堅持要給盛懷暖下葬。
在事發后的第七天。
就算是祁睿鋒鏡片下有著濃墨色陰鷙的前來阻止,也被慕酒甜一句話頂了回去。
「你是已經恨她恨到讓她死後連墳墓都沒有,真正消失在所有人記憶中嗎?」
啞口無言。
男人一瞬間的呼吸沉重,死死的咬著她的名字,太陽穴上的青筋不斷跳動,整個人顯得比平日里更加的冷漠,就好似是壓制著什麼情緒一般。
最終,一句話都沒有說的拂袖而去。
盛懷暖下葬的那一天,天空晴的萬里無雲。
夏天快結束了,慕酒甜原以為這樣隆重而悼念的日子裡也許老天開眼,會有小雨烘托,可最終……
陸陸續續的有人來,又陸陸續續的有人走。
顧少卿是第一個來的,就站在慕酒甜的身邊,看著她身著素衣,以唯一家屬的身份,朝每個上香的人鞠躬道謝。
她的身子在那場以命抵命的落水后連續發高燒了三天三夜,中途他得知消息后曾經想要強行闖進來,可卻被她雇的保鏢生生擋了回去。
於是,他在夜深人靜的深夜裡,不顧形象的就坐在她家門口的台階上,眼睜睜的看著屬於她房間的那盞燈亮徹整晚,還伴隨著偶爾從睡夢中傳來的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明明虛弱的下來床,卻不知道灌了什麼虎狼之葯,硬生生的在這裡撐了三個小時。
直到快結束,她鞠躬的弧度都不低於四十五,雙手交疊,置於身前,被長發半遮住的小臉被黑髮襯得蒼白到可怕,溫涼疏離,不管是面對誰。
其中,也包括他。
這一瞬間,盤踞在心中的所有情緒匯總而後爆發,一把摟住送走最後一個客人後搖搖欲墜的身子,幾乎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嗓音:「我帶你去休息。」
說著,將人直接打橫抱起。
卻遭到強烈的拒絕,推搡的力度不大,臉色蒼白如紙:「你放我下去。」
「如果再待下去,你可以被送去急救。」
「我說放我下去。」
慕酒甜很顯然對顧少卿抗拒的厲害,在半空中劇烈的掙扎著,黑白分明的杏眸瞪圓,流露出不想泄露的虛弱。
不管不顧,顧少卿剛準備抬腳離開,就被一隻有力的大掌按住了肩頭。
「沒有聽見嗎,她讓你放她下來。」
轉眸,原本只有板寸的短髮略長了些,帶著股風塵僕僕的凌亂,黑衣黑褲,身前的扣子有幾顆沒有繫上,舉手投足間帶著股深入骨髓的桀驁。
兩個男人的視線無聲無息對峙。
直到慕酒甜略帶驚喜的嗓音:「秦棋。」
又是一陣劇烈的掙扎,比之前的更為強烈。
顧少卿害怕慕酒甜摔下來而被迫放手,不知道是角度問題,還是她沒有站穩,落地后慕酒甜直接撲進了盛秦棋的懷中,兩條細白的胳膊掛在他的脖頸上,親昵的就像是交頸的鴛鴦。
心跳猛然跟著動了下,男人身側的大掌攥緊。
「秦棋,懷暖她……」慕酒甜躲在健碩的胸膛里全身虛軟無力,借著他攬在自己腰間的大掌才勉強站穩,七天來這是她第一次哽咽:「是我沒有看好她,從小就是她擋在我前面照顧我,這唯一一次需要我來照顧她的時候,我卻……」
這些天來,慕酒甜一直都在做夢。
噩夢。
一遍遍的重複著盛懷暖被推下水的那個鏡頭,一遍遍體驗著無力和後悔,那不絕於耳的爆炸聲像是絕望的號角,其餘的便是一片無盡的黑暗,和從每一個毛孔滲入身體內的肅靜冰涼。
她慕酒甜仗著聰明,從小真的沒有害怕過什麼。
除了十五歲那年差點的強迫外,便是那天。
她是真的害怕,真的……
盛秦棋皺著眉頭,大掌撫著她細細密密不斷顫抖著的身子,被壓低的嗓音帶著輕哄:「沒關係,不怪你。」
「不,怪我。」
濕漉漉的臉蛋抬起,慕酒甜就連嗓音都密布著輕顫:「唐孟當初出任務之前,曾經透露過這次任務他有很大可能性會死,其實當時我是真的不太信,我真的沒想到祁睿鋒能夠趕盡殺絕到這樣的地步。」
「如果……如果我當初執意去找莫老調整他的任務內容的話,他就不會死,他不會死懷暖就不會去那座橋上,懷暖不去就不會被牽連,都怪我,其實都怪我的……」
盛秦棋能夠清楚的感知到三米外那雙緊鎖在他們身上的黑眸,帶著某種剋制不住的蠢蠢欲動,卻彷彿是防備什麼,不敢隨意的上前。
在那道注視中,他撫了撫她的長發:「這一切誰也預料不到,你更是,所以懷暖不會怪你,我也不會怪你。」
「懷暖從小最護著的便是你,你是想讓她死後都給你託夢來哄你嗎?」
淚水再一次無聲無息的涌了出來。
如果真的能夠給她託夢就好了,她就不會一次次陷入無盡的自責之中。
掀起的情緒無法輕易按下,壓制了七天的淚水湧出,伴隨著眸底的血色。
紅唇微啟,似乎要說什麼,卻吐口便是劇烈的咳嗽,一陣眩暈,慕酒甜身子直接朝後倒去。
……
等到再次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掙扎著爬起來,抬眼便瞧見床頭放著張擠眉弄眼的照片,撲面而來的便是張揚的青春氣息。
裡面兩個女孩子的容貌勢均力敵,如果真的要細細論的話,一個囂張,一個溫涼。
慕酒甜記得清清楚楚,這是她們在盛懷暖成年那天照的,就在盛家老宅里,也不知道是誰提出的打蛋糕仗,身為壽星的盛懷暖是狀況最為慘烈的那個,其次便是她。
當年的事情歷歷在目,可現在卻陰陽兩隔。
獃獃的坐了一會兒,慕酒甜咬著唇去地上划拉她的鞋子,還未找到,房門倏然的被推開。
「別亂下床。」
顧少卿端著碗走了進來,見狀皺著眉將碗放到床頭,就想要來扶她。
卻被她直接甩開,維持著為數不多的體力,強撐著下了床,不顧在她身後皺著眉的男人,抬腳走出房間,看著迎面走過來的盛家幫傭,低低的詢問:「秦棋走了嗎?」
盛家老宅里只有管家是原來的老人,其餘的都是盛懷暖回來后招的,卻維持著原本的稱呼。
「少爺在半個小時前離開的,被一通電話叫走,似乎是有急事。」
頷首:「那懷暖的靈堂擺在哪兒了?」
「按照您吩咐的,在客廳。」
顧少卿重新折返回房間端上碗再追下樓時,慕酒甜已經坐在客廳正中央的地板上,盤腿仰臉,看著靈堂上黑白遺照。
盛懷暖的顏值,就算是放大再改成黑白色,都好看的讓人窒息。
居高臨下,看著慕酒甜臉上慢慢勾出的笑容,然後彷彿神經般的自言自語:「懷暖,明天你的衣冠墓就要被放入城中的陵園了,我沒有給你安排你去東郊墓地,我知道那裡離墳地很近,你一定不想隔著不遠的距離每日都看著你救了祁睿鋒的地方。」
「你放心,幫你安排好後事后,我就去把桀炵從祁睿鋒那裡接過來,他是你的兒子,以後就便是我的兒子,我……」
「酒甜。」
低低的喚。
慕酒甜的聲音戛然而止,靜靜的聽著有節奏的腳步聲從樓上走下來,停在了她的面前。
男人彎腰到她的面前,骨節分明的大掌中還捧著一碗白粥,低沉而溫柔的嗓音帶著輕哄:「你還在生病,我知道你為了盛懷暖的事情傷心,但總歸需要吃飯,乖,先吃兩口粥,我通知秦鳴過來一趟。」
「秦鳴?」
女人神經遲鈍了半天才抬頭看她,紅唇似嘲非嘲的嗤笑了聲:「祁睿鋒的人,你就不怕他往我的葯里下毒嗎?」
初見時的魚腥草和黃蓮,她無法忘卻。
顧少卿停頓了兩秒:「那我讓家庭醫生來,你的病不能夠……」
「你是要和我離婚的人,顧少卿。」
突然的提醒聲,男人想要來撫摸她的大掌停在了半空中,逆著頭頂上的燈光,英俊的臉有著一層古老的暗色。
鼻息間的呼吸突然的加重,一雙眸底透著漆黑,將白粥放在一旁,顧少卿坐在她的面前,幾乎同樣的姿勢,大掌落在她的膝頭:「酒甜,能不離婚嗎?」
沒有拒絕,慕酒甜反問:「你覺得呢?」
「我留在你身邊對你是有利的。」
面料矜貴的黑色襯衫將男人勾勒的更加的挺拔幽深,溫淡的俊顏半眯著眸子,說話間冷靜:「柳夢榕傷害了盛懷暖,我知道你想要將她送進去,可她現在卻和邢墨在一起,熱戀期邢墨不會允許你動柳夢榕的,甚至會因為柳夢榕的哭訴而轉頭來針對你。」
條理分明,慕酒甜有一瞬間覺得顧少卿說的很有道理。
卻忍不住笑:「所以呢?」
「所以你需要我,我可以幫你牽制邢墨,可以幫你將柳夢榕送進去。只要你以後再也不提離婚,你想做的一切我都可以幫你達成,無論什麼。」
慕酒甜平視著坐在她面前的男人,這樣的姿勢是他從未有過的經歷,那雙極暗的眼眸中可以顯然易見的看見對她濃烈的愛意和退卻。
拋下他心中的責任,拋下他和柳夢榕之間所謂的救命之恩。
也許,顧少卿在此時此刻,是真的深愛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