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龍子出生
劉徹現在雖然夜夜留宿趙玉殿內,要取劉徹的血也不簡單,不過,事在人為,人要做什麼事情,總會有想盡辦法去做到,所以當趙玉帶著鋒利的簪珥靠在劉徹身上只是輕輕一碰,那劉徹手心立馬滲出了血跡,劉徹手心一疼,倒也沒有立馬推開趙玉,而是立馬看向趙玉的頭飾,見其簪珥倒刺上沾有血跡,又不放心的看向門外,無所動靜,這才放下心來。
趙玉蹙著眉頭,也從懷中拿出絹布,跪在劉徹腳邊,輕輕擦拭:「妾身該死!妾身該死!」。
劉徹接過絹布,用力的擦拭了手心說道:「無礙,你起身,不要傷了孩子。」
一聽到孩子,趙玉是鼻子一酸,忍不住哭道:「謝陛下垂愛!」
「這傷不要向他人提起,以免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趙玉聞聲抬起頭,心裡一頓,是啊,他是天子,損傷分毫都要問罪於服侍之人,如今手心處劃了一個口子,還以她為重,他看他的目光里是溫柔多情,他的手掌握著自己的時候總是那麼令人安心,可他睡夢裡抱著自己的時候呼喚的卻是另外一個人的名字,那個據說有著傾國傾城美貌的女子……
劉徹見她忽然感傷起來,以為是她自責,便將她扶起:「朕不怪罪你,莫哭!」
趙玉起身靠在他懷裡,將沾著他血跡的絹布收好,目光更加堅定,這個孩子必須要活下來!
得到了劉徹的血后,止戈照著琉璃盞說的,把那絹布放在裝著溫水碗中溶解血跡,又把那玉鉤放在碗中,琉璃盞透過止戈專門給他在衣袖挖的洞口看到五彩神石慢慢吸收血跡,直至血液與五彩石本身融合,綠色和紅色混為一體,琉璃盞緩緩說道:「我因怨念嗜血,這神石卻碰不得血,可惜了……」。
只見那玉鉤忽明忽暗,隨著還未靜下的細波擺動,不到片刻,五彩石出現了裂痕,然後順著水溶解了!一碗清水變綠湯,止戈看著趙玉喝下這碗水,趙玉腹中一陣疼痛,隨後滿頭大汗,止戈抖了抖衣袖,輕聲說道:「不會死人吧?你別害我!」
「裡面進去了新的,舊的就得消失,不過是在吞噬舊東西以獲得更大的空間賴以生存。」
止戈只覺得毛骨悚然,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她看著面色蒼白的趙玉,表情異常複雜:「我覺得我幹了一件壞事!好噁心!」
琉璃盞卻說道:「是她自願的。」
止戈沒敢告訴趙玉,孩子已經沒了,取而代之的是那玉鉤,她只是說道:「這再生,時間便對不上了,十月懷胎怕是十二月咯!」
趙玉握著她的手:「只要他活著,不管多少月」。
自此,趙玉身上再無奇香。
為了穩定趙玉的情緒,止戈又等了足足四十九天,算日子,趙玉有孕應該四個月了,肚子都開始大了起來,劉徹說為新子祈福,又擺了大陣仗,請法師做法!
琉璃盞疲憊的說道:「沒事找事。」
止戈這些日子也是被這個祭天弄得昏昏沉沉,那法師喃喃有詞,又是撒米又是點火,生怕大家不信服他,架勢起的特別足,止戈忍不住翻白眼,玩呢?搞不懂大家也信這玩意?琉璃盞卻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她沒遇見琉璃盞之前不也不信邪?
過了足足一個時辰,估計那法師跳累了,不行了,想歇會兒,他從那祭壇下來,看到劉徹也不跪,就是雙手拱著行了一個禮說道:「陛下,老道詢問了上天,得到啟示,婕妤腹中胎兒安然無恙,只是,尚有一劫還要渡……只要過了此關,日後必大放光彩,卓越非凡」。
「上天可有預示此劫如何解?」
那法師摸著鬍子轉了幾下腦袋,悠然說道:「此劫就在婕妤身邊!」
趙玉大驚,急切問道:「大師,你可要救我!」
那法師眼睛微眯,看到趙玉手上戴的佛珠,行了一個禮:「婕妤可願將那佛祖給老道看一下?」
止戈也眯起眼,自從趙玉流產以後,那佛珠她不是收起來了嗎?看來真是沒事找事……止戈太清楚了,這可不是一時意氣要做法,而是蓄謀已久啊!
那法師搖頭晃腦,手指捻個不停,又拿著那珠子到鼻前聞了聞,閉著眼睛,眾人大氣也不敢踹息,只見他倏然睜開眼睛,跪在地上,雙手呈上那佛珠:「陛下,不是天劫,是人為啊!」
衛子夫臉上輕微的顫抖了幾下,劉徹眼底一冷,說道:「朕看道師算的也不準,這佛珠是我送予婕妤的,有何問題?恩?」
事情和預估的不一樣,那法師神色有些慌亂,劉徹認了那佛珠,這法師接下來的話就說不下去了,不可能再去說皇后陷害婕妤,大逆不道,要殺龍子,也更加不能說是皇帝在這佛珠上動了手腳要害自己親兒子,他看著趙玉,而趙玉向他使了一個眼神,法師立馬心神意會的說「陛下恕罪,老道老眼昏花,剛才上天旨意似乎是沒聽清,失算了,我看這佛珠是哪位高人施過法。倒是無事,此劫不過虛驚一場,想必婕妤必能平安誕下龍子……」。
聽完這話,在宮裡生活這麼多年,劉徹還不明白這些小伎倆,可就說不過去了,可這事他也不好處置。
劉徹神色複雜的看著趙玉,只見她波瀾不驚,沉穩的看著面前的一切,劉徹只當自己把趙玉保護的很妥當,卻也沒想到內情如此複雜,今日這道人以後也不能再用,至於趙玉,現在羽翼未滿,倒也不足為懼,而衛家,自衛青霍去病死後,也逐漸沒落了,倒是李姬一家權勢坐收漁翁之利,朝中權勢有所增長,想到此處,他是既不能戳破趙玉,也不能傷了皇后,太子終究是太子,沒有誰可以取代……
縱然他再喜歡趙玉,趙玉再像那個人,他作為皇帝,必須得權衡一切,太子性格寬厚,為政仁德,雖然多次與自己唱反調,卻有理有據,甚至自己都無法反駁,那股子執拗勁兒,和自己倒是如出一轍,更何況太子是自己第一個兒子,感情總歸是不同些。
只是短短一瞬間,劉徹千萬般思緒,最後,他做了一個決定,殺了前面這個道人,既不拆穿趙玉,也給皇后留足面子……
這一刻,劉徹的眉毛大概可以頒一個小金人了,一會兒呈現川子狀,一會兒是波浪,一會兒兒是兩條劍眉皺在一起,十分有趣,作為皇帝,劉徹一向把自己的面部表情控制的很好,笑也好,悲也好,他永遠都是一個表情,這是在皇家生存必備的一個技能。
但是今日他失態了,因為知道內情的人只有他一個,震驚之餘是他又悲又痛,因為他知道,這件事的幕後主使是他每日的枕邊人,而牽扯到的又是他平時最敬重的皇后……
劉徹恢復了往常的表情,只是冷冷說道:「既你說有罪,那便以死謝罪吧!」。
那道人肯定是不願意做賠本買賣的,眼看著就要供出趙玉是同謀,劉徹拔出身旁侍衛的刀,就刺穿了那法師的身子,他口吐鮮血,伸出手指至了劉徹那個方向,倒地而亡,止戈看著面色蒼白的趙玉,只怕劉徹對她那點思念舊人的念想都在這刻消耗殆盡了……
劉弗陵出生之時,便是她死亡之日,縱然趙玉也活不過多久,但是被自己最親的人殺死,她怕是也接受不了吧……
「此人無真學實材,妖言惑眾,意圖蒙蔽朕,當斬,來人!拖下去!」。
那侍衛走上前來,把那法師拖了下去,劉徹扔下刀,回頭對著趙玉,臉上露出不符合情景的笑容:「朕看你還是先回宮吧,切莫動了胎氣。」
一聽這話,趙玉哪裡還顧得上去拉皇後下水,那法師滿臉鮮血的被拉了下去,殺他的刀就在自己身旁,她離那法師離的這麼近,沒被這突如其來的斬殺嚇死就算不錯的了!她趕緊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妾身告退」。
「皇后,你等也回宮罷!朕乏了。」劉徹對著衛子夫一揮手,眾人護著自己的主子紛紛散了場,止戈看到趙玉身子還在隱隱發抖,她是真的被嚇到了,劉徹這是殺雞儆猴啊!
衛子夫臉色也很不好看了,她只慶幸今日太子不在,不至於牽扯到太子,她就算死,也安心了……
深夜,衛子夫獨自到未央宮求見劉徹,劉徹面無表情的批閱奏章,只覺心煩意亂,不過又是些暴亂需要鎮壓,這些事情也要向他稟告!廢物,統統是些廢物!劉徹將那書簡扔在地上。
衛子夫走過去,跪在地上,看著散落的書簡,頭往地下一磕:「此事太子不知情,與太子無關,但求陛下賜罪妾一死!」。
「皇后這是何意啊?」。
劉徹看著她哭成了淚人,全然沒了往日的賢淑穩重,不禁心生厭煩:「那道士,朕將他殺了,你可知為何?」。
衛子夫看著劉徹,像看一個陌生人,曾經也坦然面對過,如今說起話來,都小小心翼翼,處處揣摩了,她苦笑一聲說道:「罪妾不知……」。
劉徹坐在案桌前雙目注視著衛子夫,那目光五味陳雜,他看著面前這個紅顏不在的女人,這個曾經以他為天的女人,這個為他生兒育女破除他不育傳聞的女人,這個十六歲入宮,陪伴了他三十幾年的女人,劉徹說了一句讓這個女人一生中最痛恨的話:「朕以為皇后仁德,如今也干出這等蠢事……」。
衛子夫看著他,仁德?試問那個女人能忍受自己丈夫三妻四妾,日日抱著別的女人入眠,耳檳磨腮,而對自己,只有一句,皇后仁德!衛子夫流下兩行清淚,說道:「陛下,妾身也是女人!」。
劉徹看著她的眼睛,溫情早已經不在:「混賬!朕可有虧待過你?虧待過據兒?虧待過衛家!李夫人之事,她有錯在先,朕允諾永不立她子為王,而免你罪,才得以令她死也不再見朕!朕可有責怪過你半分?如今你身為皇后,做出這等不恥之事,要朕如何是好!難不成你要變成第二個陳阿嬌嗎!那長恨宮,你也要去住一段時日嗎!」。
「陛下……」。
劉徹起身,音調加重「你是朕的皇后,太子是朕的兒子,這不會變!你何苦要做這些事!」。
「陛下,罪妾絕對謀逆之心,只是一時沖昏了頭腦而做出來的蠢事,陛下,此事太子不知情啊!」
衛子夫抬起頭,看著劉徹的眼睛,想從裡面看出一絲疼惜來,可劉徹眼睛里卻什麼也沒有,他起身,俯視著衛子夫:「趙玉終是妾,而你是朕的皇后,是替朕管理後宮的一宮之主,是太子的親生嫡母,朕說的這一切,你可都明白?朕老了,這天下遲早要交付出去,趙玉腹中胎兒尚未出生,而旦兒,胥兒品行不正,朕讓據兒從小跟著朕在建章宮是為什麼?朕從來不顧你衛家外戚干政又是為了什麼?天下人信服衛家,說衛家是德行一體,精忠為國,朕知你委屈,母儀天下者,誰不委屈?你當朕對衛家攬權毫不知情嗎?子夫,朕是信你,是信據兒,是信三十年前你同朕說攜手共觀天下!可你,卻讓朕失望了……」。
劉徹是句句誅心,她卻全然聽不進去,衛子夫恍惚的跪在原地,她沒有聽錯吧,這次,他喚的是子夫不是皇后,他叫她子夫,衛子夫抬起頭,他多久沒有這樣叫過自己了?一年?還是十年?
劉徹閉上眼,緩緩說道:「朕累了,日後你好自為之,下去吧!」。
衛子夫彷彿似千言萬語要向他訴說,可是劉徹只是疲憊的說道下去吧,她挪動著膝蓋想更靠近他一些「陛下……」。
她擺手示意她不用多說:「退下吧!」。
衛子夫看著那個孤獨的身影,那個頭髮發白的背影,那個疲憊不堪的背影,眼眶是抑制不住的眼淚,她想起初次遇見時,他還是意氣風發的少年,穿著馬裝,到長公主附中,將自己撞翻在地,神情傲慢的問道:「你是誰?竟然敢擋朕的去路?」。
「回,回陛下,奴才喚作衛子夫!」
那日一見,今後幾十年,也曾相互依偎,同仇敵愾,而如今,為何變成這般……衛子夫退下后,劉徹坐在案桌前,一片沉寂,都說做皇帝好,可做皇帝有什麼好的呢?兄弟相殘,母寡情淡,妻妾相爭,兒盼父死,自古無情帝王家啊……
止戈看著琉璃盞,問道「你說我們已經影響了劉邦,讓他稱帝,為什麼後面的還是錯亂了,不是會按照順序就可以了嗎?我們只要改掉前面的……原來沒有趙玉,劉徹是真要讓劉據做皇帝呢……」。
琉璃盞思索了許久,答道:「我也很奇怪,命輪是一齒扣一齒的,按理不應出現那種情況……至於劉徹,也許衛子夫再忍耐一下,事情就大不一樣了!」。
「算了算了,我們還是先逃命吧!」。
「你怕死啊?」
「你可別忘了,因為你,我還欠劉徹一條命吶,這次趙玉犯了傻,我也別想脫離了干係,還不得找個機會舊賬個新賬一起算,把我先給嘎吱了!」
趙玉做了蠢事,止戈可不想陪葬,還落得一個教唆主子的罵名,反正時間也差不多了,趁著小命還在,趕緊跑吧,說話間,止戈已經到了一處無人之地,她拿出簪子往自己手背一割,將手背覆蓋在琉璃盞身上,念完咒語還罵了一句:「老子現在,手就沒有一處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