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后妃有孕
「莫悲,有何委屈同朕細細訴說……」。
一個做了幾十年皇帝的人,這樣和一個女人說話,止戈沒想到,趙玉沒想到,當然,衛子夫也沒想到。
趙玉凈顧著悲傷去了,哪裡還說的上話來,要活著還是要靠自己啊,止戈撿起琉璃盞說道:「陛下,小……奴婢從來沒見過衛將軍,更別談,吃了熊心豹子膽拿衛將軍的東西了,陛下如此英明,我說的是真是假一眼便知,倘若陛下覺得我撒謊,那便就將衛將軍陵墓打開,若那杯子不見了,我願意以死謝罪,但若是那杯子尚在,那就請陛下還我清白,將那些不明是非的人……陛下明鑒!」
止戈本想說叫處罰他們,一想現在是生是死還不好說,趕緊將那話收了回去,反正琉璃盞在她手上,至少踏實了一些。
琉璃盞說道:「伴君如伴虎啊,這劉徹可是個寧願錯殺一千,不願放過一個的主兒啊,你這話說的太沖了!」
止戈咬牙切齒,有本事你上啊!
趙玉本是靠在劉徹身上,劉徹聽到止戈說的話,將她輕輕推開,走到止戈面前,虎眸稍稍放大,面帶笑容,故作驚訝說道:「哦?你憑什麼認定朕會為了一個小小侍婢,去打攪烈侯!」。
「陛下不是求道之人嗎?求道的人怎麼會濫殺無辜?」。止戈瞪大了眼睛,笑的異常諂媚。
劉徹始終挺直著身板,用俯視一切的態度和所有人對話,除了對待衛子夫溫和平等些,其餘都是高高在上的模樣,漢武帝暴戾有野心,在七歲被立為太子,十六歲登記后,鬥倒了竇氏一族,擊退匈奴,吞併朝鮮,打開國門出使西域,開拓大漢版圖,提倡儒術,容納異類,敢於自我批評,用人用賢,是明君,可窮奢極侈,迷戀長生不老,加重賦役,引起暴亂,行事偏激,這些普通人性的弱點他都有,亦是凡人。
他的功過也是難以評定的一位皇帝,可即便如此,他也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單看他的一生,聰明睿智,文采斐然,堅定剛強,他不是一個超凡絕世的聖者,反而是一個有血肉的平凡的人,一個讓無數女人感傷迷戀的男人,一個讓無數人崇拜敬仰的男人,他的魅力在於他自身散發出來的沉穩和機敏,和天生主宰的氣度,趙玉動心也是因為如此。
所以當這樣一個人看著你的時候,即便隔著距離,你都能感覺到他強勢籠罩你的上空,讓你喘不上氣來。
止戈不自覺的吞了一口口水,在說完濫殺無辜這幾個字的時候,她明顯看到劉徹的面部肌肉抽動了片刻,趙玉這時候再不說話,止戈只怕在劫難逃。
事態緊張,趙玉沒讓止戈失望,她跪在地上,淚流滿面求情道:「陛下,止戈一直和妾身在一起,她哪裡有時間去都城偷這個杯子,我們一直生活在那小小山莊里,未曾出來過,要是烈侯衛將軍的陵室被動過,怎麼會有人沒發現了,就是給一千個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啊……」。
劉徹起身坐到皇后的位置上,只是注視著殿內一切,就那麼看著,不說話,響久,看著衛子夫:「朕向來不理會後宮瑣事,皇后,你覺得朕應如何處置?」。
衛子夫被呼叫了,這劉徹也是聰明,燙手山芋就這麼甩了出去,這時衛子夫還能說什麼?她只能欠著身子答道:「妾身愚昧,一時之間慌了心智,不知如何是好,但憑陛下做主。」
劉徹點點頭,又把這山芋接了回去,其餘姬妾都不敢再說話,唯恐招惹事端,皇帝擺明是要放過趙夫人了,還能處置她帶進宮的侍女不成?
「朕看,這小小婢女也沒有這等膽量,所言不假,此事就如此了了吧……尚有一事,皇姐最近甚是煩心,就不必告知皇姐這件事了,朕派人送些補身子的物品過去,爾等亦多顧她!」
「諾!」。
一台戲終於演完,眾人散場,止戈到底拿沒拿琉璃盞已經不重要,皇帝既然不在追究,那這東西是誰的,已經不重要了,劉徹叫趙玉和止戈起身,準備離開椒房殿,他帶著趙玉走了幾步,回頭說道:「趙夫人身子骨弱,朕看,以後請安這些規矩就免了吧,也懶得打擾皇后清凈了。」
「妾身無礙,只是妹妹要多照顧好自己才是!」。
「皇後果然體諒朕,如此,朕就和趙夫人走了」。
止戈看見衛子夫聽到體諒二字,嘴角一抹不易察覺的苦笑,看來,這皇后也不那麼盡如人意啊,眾人跪拜送安皇帝,這件事就告一段落了。
趙玉閑時和止戈說道,渴望有一個孩子陪伴自己,止戈知道趙玉天生膽小,卻在那天還願意幫她圓謊,太難得了,劉徹現在心裡對趙玉喜歡的緊,當然處處維護她,可趙玉若是知道,自己為劉徹剩下一個非常聰明伶俐的孩子時,就是自己的死期,她還會這樣滿懷期待的說出那句話嗎?
止戈在這個朝代待了四個月,從遇到止戈,到止戈入宮,再到止戈懷孕,算算日子,沒有什麼大變動,止戈便要走了……
從止戈得到琉璃盞那一刻,止戈就註定會成為漫長歷史中的過客,有時她存在七日,有時是七十日,一旦到了命數已成定局的時候,止戈便要離開。
趙玉有孕,劉徹高興的不得了,畢竟自己不僅多添了一個孩子,還向天下人證明了他依然健碩如初,寶刀未老,他還有的是時間慢慢折騰!
劉徹妃子眾多,兒子卻沒幾個,跟後來的乾隆雍正比起來,還真不算什麼,他一共只有六個兒子,大兒子是皇後生的,二兒子去年才死了,三兒子四兒子品行不端正他又不喜歡,至於李夫人的孩子,劉徹喜歡倒是喜歡,但這兒子不聽話,甚至還覬覦著太子的位置,總想著取代他,所以這次趙玉懷孕,他格外高興。
趙玉被提封為婕妤,加上有孕在身,平日里那些唯恐避之不及的,紛紛提著禮物來拜訪,把趙玉給累的病了,那太醫把脈時說:「孕婦此時最虛弱了,更何況婕妤身子骨虛,禁不起折騰,胎盤不穩,稍有不慎,就會滑胎……」。
隨後劉徹下了一道旨,說沒有他的命令,不准他們再來看望趙婕妤,要趙玉一定要照顧要自己,甚至早朝也不上了,可所謂萬千寵愛與一身。
越發如此,趙玉越發憂愁,劉徹議事未歸,趙玉屏退了內侍,拉著止戈說了自己的擔憂:「止戈,我父親只是一個內侍,要是我生下腹中胎兒,陛下……晚年,我兒可如何是好?」
你自己都管不著了,還管你的兒子!止戈沒法說出這句話,本想張口告別,也沒能說出來。
琉璃盞又開始陰陽怪氣:「自己入了宮,過了好日子,還不滿足嗎?怎麼,還想叫自己的兒子立馬做皇帝啊!」
止戈把手伸進去食指伸出彈了一下他,叫他別說話,琉璃盞對這種妃啊妾啊特別排斥,好歹嫌棄衛子夫的時候,也只是懟一兩句,對著趙玉,總是沒來由的陰陽怪氣……
「姐姐,陛下現在寵愛你,重視你,對你未出生的孩子也是十分歡喜,你不要多想了……」。
趙玉握著止戈的手:「止戈,我總是心慌」。
止戈拿手覆上止戈的手:「我看你就是沒休息好,總是胡思亂想」。
她左瞧瞧右瞧瞧,見沒人,從匣子中拿出了一串珠子,雙目赤紅的說道:「這佛珠是皇后叫人送過來的,說是開過光的,能保胎,叫我帶在身上,止戈……我見紅了!」。
「什麼!」。止戈大驚,隨後說道:「陛下不是不准你用任何人的食物和物件嗎?」
「這正是陛下給我的!」趙玉將那珠子緊緊握在手中,一個沒忍住,眼淚便掉了出來。
止戈不敢相信的看著她:「這怎麼可能?」
趙玉一把拉住情緒激動止戈,趕緊往門外左瞧瞧右瞧瞧,把止戈拉坐下后,也不講虛的了:「陛下不會做這種事情,但有人會做!陛下給我時,說這佛祖是皇后親自去禪窟寺求來的……這珠子沒問題……有問題的是穿這珠子的線!止戈,我該怎麼辦?孩子沒了!」
不行,不能沒有這個孩子,劉弗陵是下一任皇帝啊,他怎麼能死了呢?止戈是想不通,難道漏了什麼環節?按時間算,劉徹活不了多少年了,就他這身子骨,還能再要一個孩子嗎?
趙玉又開始哭哭啼啼,琉璃盞嘆了一口氣:「還能怎麼辦?以命換命唄!」
「什麼意思?」
「恩?」趙玉抬起紅腫的眼,止戈強壓住快要爆炸的心理說道:「我沒跟你說話。」
琉璃盞趕緊說道:「還記得她的五彩石不?用五彩石做引子,劉徹的血作輔,喝下,可讓死胎重生,不過……此事折壽,畢竟有違倫常……!」
至此,趙玉活不過八年,而劉弗陵二十一歲便會一同歸去……
止戈沉默了,這是唯一的辦法,卻不是一個好辦法,止戈問道:「沒別的法子了?」
「沒有。」
止戈再三告誡趙玉,叫她自己想清楚,可趙玉悲傷過度,堅持要救活自己的孩子,皇帝不會是任何人的依靠,而在這後宮,要是沒了依靠就是死路一條,止戈沒法阻攔,也許這就是趙玉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