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質疑
(二)
楚知州深深看了他一眼:「平日里都說你做事最為妥當,明明是已經定了性的案子,你非要去九華村,又不知道聽哪個鄉野村婦的混話,居然信以為真,豈非成了旁人的笑柄。」
段磬已經聽出楚知州話中的意思,一時震驚,訥訥地接不上話。
「嫌犯已經關押在大牢,作為揚州城的父母官,必然要給死者家屬一個交代,到時候,才是兩全其美之策。」楚知州起身,拍了拍段磬的肩膀,「上回同你說的那件事,你可曾考慮周全?」
段磬心裡咯噔一下,楚知州提過次,說要將表妹介紹與他,他婉言推脫幾次,沒想到楚知州這個時候,又舊事重提。
楚知州見段磬的神情,已經心底明了,臉上固然沒有顯色,心裡頭卻是不痛快,這個段磬有些不識抬舉,要不是見他是個能幹的,如何會得拉下臉皮來,一問再問,當下將袖子一甩道:「後天,便開堂問審,將端木虎定了罪,判個重罪,其他的,無須你再牽絆挂念,本官自有分寸。」
也不等段磬分辨,背過身,急匆匆地走了。
段磬垂頭喪氣地出來,沈拓還一臉的雀躍:「段都頭,大人怎麼說,可曾誇我們辦事得力?」
「大人只說沒有誤判,後天開審,要判重罪。」段磬說話都沒氣力。
沈拓呆了呆,追問道:「怎麼會,那個寡婦拿出的借據正好是五百貫,端木虎身邊的五百貫不是那個死人的,他就沒有殺人的理由。」
段磬苦笑一下道:「九華村的村子才多大,那個寡婦固然手頭有些閑錢,又何嘗來的五百貫,我們白白跑了一次,只被大人看成了笑話。」
當時,他還真的是沒有懷疑邢寡婦的話,心神裡頭有六七分拿出來用作打量她這個人了,他忽而抬起手來,拍了自己的額頭一掌,段磬啊段磬,一個寡婦值得要費心費神到如此,楚大人才是知州,他說什麼便是什麼,區區一個都頭,還要強爭到底不成。
沈拓被弄了一身無趣,耷拉下腦袋,段磬笑著說要請他喝酒,兩個人直喝了大半宿,醉意漸濃,話越發地少,等天亮了,段磬想起還有些公務要辦,洗把冷水,先出了門。
他的住所離州衙不遠,百多步的路,平時又是走慣的,沈拓悶頭跟在他身後,沒料得,段磬忽然停了下來,站定了腳,紋絲不動。
「段都頭,這是?」沈拓探出身子來。
晨霧都還沒來得及散開,州衙門前,俏生生地站著一個人,正仰起頭來,看著兩扇緊閉的大門。
「那,那不是九華村的寡婦!」沈拓嘴上沒把門,脫口喊了出來。
段磬回頭瞪了他一眼,壓著聲道:「什麼寡婦寡婦的,她又不姓寡名婦的。」
他沒說,已經從端木虎口中聽得了她的閨名,邢苑,名字倒是好聽。
邢苑耳朵尖,聽到了動靜,轉頭來看,似乎認出了段磬,沖著他笑一笑,盈盈走過來。
段磬的嘴巴動了動,邢苑已經擦身而過,對著身後的沈拓,輕言笑語道:「這位官差小哥,可還記得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