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相對寂寞，
不如獨自寂寞
約會地點在西南影都樓上的良木緣。
這裡有非常鬆軟寬大的沙發，一坐下去整個人都陷下去，如陷進一個寬厚的懷抱。
難怪單身女性對這裡特別親睞。
由於生意太好，只有進門的位置有幾個空位置，我趕緊佔據了其中一個。
很快，伍紹敏就來了。
她一坐下來，我便嚇了一大跳。
她整個人面如菜色，即便在如此昏暗的燈光下，我都能看見她眼睛里的血絲和浮腫的黑眼圈。
一向保養妥當，養尊處優的伍紹敏怎麼回淪落到如此窘迫狼狽的境地？
「怎麼啦？」我小心翼翼試探。
紹敏看著我，長長嘆口氣不說話，只顧埋頭喝水。
「說吧，就算我不能幫忙，至少當個聽眾！」我盡量溫和地說話，生怕觸怒她。
「沒什麼，就是這兩天沒睡好！」她故作淡定。
「好吧，你不想說，我也不強迫你！」我聳聳肩膀。
突然對面桌來了一對男女，那男的竟然徑直向我走過來。
我定睛一看，天！居然又是趙起超。
這叫不叫冤家路窄？
還是成都地方太小？
「咦？這就是你男朋友啊？」趙起超故作驚訝地看著我。
我頓時漲紅了臉，剛才只顧與他鬥氣，根本沒想到會被他撞見，只得硬著頭皮上：「我又沒說是男人約我，是你自己猜測的。」
「你可沒否認！」他簡直窮追猛打。
「我是沒否認，可我也沒承認啊！」
趙起超還想再說兩句，可是旁邊等他的女人極端不耐煩地喊他：「趙起超，你還不過來！」
我趕緊上下打量那個對趙起超旨高氣昂的女人。
哦，是個非常非常年輕的女人，最多不超過25歲，而且相當漂亮，甚至有點過於艷麗了，打扮也十分時髦，一看便是屬於走在時代尖端，引領時尚潮流的那一小撥人。
「你女朋友叫你了！」我提醒趙起超。
我分明看見趙起超皺起了眉頭：「別說我女朋友，你男朋友呢？」
「趙起超……你再不過來我走了！」那女孩子狠狠跺了跺腳，一副已經忍無可忍的樣子，十分驕縱。
趙起超眉頭皺得更深：「算了，我過去了，你們慢慢聊！」
「再不過去，你女朋友發飆了！」我幸災樂禍地對他眨眨眼睛。
趙起超頓時臉上無光，表情都僵住了。
我要是有個在大庭廣眾大聲吆喝發飆的女友，我也覺得顏面盡失。
趙起超走過去。
實在是距離太近，我幾乎能清楚聽見他們的對白。
「你幹嘛和個老女人都聊得那麼起勁！」女友抱怨起來。
「那是我同事！」趙起超也不耐煩了。
「那你也不能把我涼在一邊啊！」女友不依不饒。
「你遲到一個鐘頭我都沒說你！」趙起超也不示弱。
「我是女的！」
「女的就可以不講道理？」
「趙起超，你居然為了個老女人和我吵架！」女友聲音都帶哭腔了。
「你小聲點行嗎？」趙起超終於忍無可忍。
「你嫌我丟人現眼是嗎？」
「我只是提醒你！」
「趙起超，從來沒有男人敢在樣對我！」
「我怎麼對你啦！」
「你、你太過份啦！人家年齡比你小那麼多，你都不讓著我。」
最後這句話，似乎是趙起超的死穴，他果然壓低聲音開始哄對方。
我忍不住笑起來，這個趙起超，平時在辦公室黑著臉，作威作福，原來這樣怕女朋友。
5分鐘以後，我確定伍紹敏真的有問題。
一向八卦的伍紹敏居然對剛才發生的一幕充耳不聞，獨自在發獃。
換了以前，她一定唧唧喳喳鬧開了，非得刨根問底不可。
可是今日，今日她居然如此安靜。
「紹敏，你到底怎麼了？」我又試探著問。
「沒什麼！剛才那個是你上司對吧！我好像見過！」她打起精神和我說話，明顯不想我再問下去。
我只好順著她的話題：「是啊，平時硬邦邦一個男人，看不出來這麼遷就女友。」
「男人婚前婚後兩個樣子。你可要看清楚才嫁人！」伍紹敏嘆口氣。
「怎麼，王維峰欺負你啦？」
「沒有！但是整天看不見人，半夜才回家！打電話常常不接。」她的眼睛黯無光，比我還落寞。
「可能真的很忙吧！」我趕緊安慰她。
「我為什麼要結婚呢？」她看著遠處悠悠地說。
「因為寂寞啊，我現在就寂寞地快瘋掉了，巴不得趕快把自己嫁出去。」
「我也這樣想，找個人嫁了就一勞永逸。可是誰知道，到頭來還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怎麼會這樣呢？」
「我也不知道。每天早上他起床只看報紙，連正眼都不看我，完全當我透明。晚上常常他回家我已經睡著了。有時候我故意不睡等他，他也心不在焉，胡亂敷衍我兩句倒頭就睡。一整日常常說不上三句話。有時候我想和他吵架，可是他總是不耐煩地把我推開，一言不發。看——想吵架都沒有對手！」紹敏的臉上有一層死灰色，似乎已經嵌進皮膚里了，再也洗不掉。
我不說話，不想打斷她的傾訴，這一刻，我這個沒有接結過婚的女人沒有任何發言權。
紹敏讀書的時候是個出名的美人，王維峰為了追紹敏，打敗成群結隊的情敵，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費了多少力氣，唯唯諾諾、兢兢業業跟在紹敏身後，全腹心思只為博這個女人一笑。
他對紹敏的那分誠意和心思，讓我們全班女生都羨慕不已，生怕他落選了，成天替他在紹敏面前說好話，拳頭都拽緊了。
終於紹敏一畢業便和他結婚了。
大家才鬆口氣。
這痴情的男人終於抱得美人歸。
真沒想到，他居然有冷落她的一天。
伍紹敏還在絮絮地說：「我才覺得自己深深寂寞。星星上幼兒園了，王維峰上班，我便成天一個人守著空蕩蕩的房子，一整天都沒個說話的人。你沒結婚，總還有期盼。我已經結婚了，守著這樣一份死氣沉沉的婚姻，我真正覺得前途慘淡，暗無天日……」
我噓一口氣，我從來不知道紹敏的婚姻已經這樣了。
原來一個女人守著一段不幸福的婚姻，慘過沒人要！
「找份工作啊！這樣就沒那麼寂寞了！至少有人陪著你說話！」我勸她。
以前我常常羨慕伍紹敏不用工作，不用看老闆臉色，今日我才知道，一份工作讓女人生活有寄託，有底氣。
「算了，大學畢業便嫁人，除了一張文憑什麼都不會。」伍紹敏搖搖頭。
「至少有張文憑，可以出來試試嘛！」我鼓動她，想到她一個人呆在家成日胡思亂想，我都替她心寒。
「算了，現在大學生不值錢了，滿大街都是，還都找不到工作，何況我！」紹敏嘆口氣。
一向活波的紹敏，居然也開始嘆氣。
話題太過沉悶，紹敏又不肯更深入地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聊了一會兒，我們第一次相對無言。
紹敏怕星星一個人在家害怕，便提出散夥。
我抬起頭，發現趙起超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和他那個驕橫的女友一起離開了。
我目送紹敏離開，她的背影孤單而落寞，佝僂著，像個不甘心的問號，似乎有無窮疑問要隨時脫口而出。
回到家，我忍不住掏出手機仔細查看，確定李銘泊真的沒有給我發過簡訊或者打過電話。
我摸摸脖子上的戒指。決定忍耐和等待。
我知道，到了這個時候，我只能選擇相信他，給他時間，安靜地等著他。
「婚姻並不能真正解決孤獨感。要學會好好享受一個人的時光。」想到伍紹敏，我禁不住在日記本上寫道：「即便李銘泊一時半會兒還不能和我結婚，我也要認真過好每一天。」
翌日清晨，我還沉醉在美夢中，手機鈴聲便一直不停的響。
天，好不容易有個周末，好不容易睡個懶覺，巴不得睡到日上三竿，天昏地暗，懶得起床后冥思苦想找節目打發時間。
都說時間就是金錢！
我恨不能，日日床頭金盡！
到底是誰這麼可惡，一大早便來打擾我的好夢？
我嘟嘟嚷嚷地一邊抱怨，一邊接聽電話。
電話那頭居然是趙起超的聲音，我的瞌睡蟲立即被嚇跑了。
難不成通知我加班？
我一顆心擰成麻花狀，生怕聽到噩耗。
「周以芳，我就知道你一定在家！」趙起超的聲音挺起來相當愉快。
「廢話，這麼早，誰都還沒起床！」我氣不打一處來。
「小姐，都快中午啦！還早啊？我就料定了沒人約你！」趙起超一副十拿九穩的樣子。
我看看錶，果然已經快中午了。
「你不會一大早打電話來，就是看我有沒有人約吧？」我沒好氣地說。
「當然不是，我找你有點事……」趙起超突然扭捏起來。
「公事還是私事？」總之被趙起超找，就不會有好事！
「私事！」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找我能有什麼私事啊？」我突然好奇起來。
趙起超竟然有點不好意思：「是這樣的。今天我一個大學同學結婚，全國各地的同學都會趕來。想請你陪我一起去！」
「荒謬！你同學結婚關我什麼事？我為什麼要去？」我覺得好笑極了，趙起超不會是腦袋進水了吧。
「同事一場，你當幫個忙好了！」他幾乎在央求我。
我更加詫異，越發覺得有陰謀：「你不會帶我去充當你們家保姆吧？」
「怎麼會呢？」趙起超著急起來。
「那你為什麼要我去啊？」我更覺事情蹊蹺。
「你也知道，我年紀也不小了，到時到場的同學全都成雙成對的，不是帶老婆，就是協女友，如果就我一個人形單影隻，豈不是被人笑話，所以想你陪我一起去！」
「你不是有女朋友嗎？而且又年輕又漂亮，怎麼不帶她去？」我心裡已經打了無數問號。
「漂亮有什麼用啊？太年輕，出不得場面，一開口，便讓人笑掉大牙，豈不丟我的面子！」趙起超長嘆一口氣。
「我連漂亮都稱不上，又不年輕，你帶我去不是更沒面子？」我決定戲弄一下趙起超，順帶報仇。
「可是，總比帶個漂亮的去出洋相的好！」
這個趙起超，求人辦事都不會說兩句好聽的話，隨便誇我兩句，說我美貌與智慧並重也行啊？
「不行，到時候要是我害你沒面子你不是恨死我了！」
「周以芳！實話告訴你，昨天晚上就因為和你多說了兩句話，我女朋友到現在還不理我，你必須頂替她，你得負責！」
原來如此，我忍不住在電話里笑起來。
「原來是你女友不去……」我忍不住調侃他，沒想到平時威風八面的趙起超卻對著個小女孩束手無策。
「才不是呢！你也見識過我女朋友那張嘴巴，不開口人家還可以當她洋娃娃，一開口，人家當她活寶一個……」趙起超語氣里滿是無奈：「太年輕，沒見過市面，什麼都不懂，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便口沒遮攔，什麼都敢說，什麼都敢做，以為天下都掌握在她手中。這樣的小女孩，帶到我那群同學那裡，大家都三十好幾的人了，一眼就把她那點斤兩掂量清楚了，我不是顏面盡失？」
想起她女友那幅地球都要圍繞她轉的樣子，我都忍不住搖頭：「可她畢竟是你的女友啊！」
「算了，女友是小事情，面子是大事情！」趙起超不住嘆氣。
「面子害死人！」
「周以芳，拜託了，帶你出去，至少穩重大方，不會讓人看了笑話去。你今天幫了我這個忙，改日我一定報答你！」趙起超幾乎在哀鳴。
我沉吟半晌——
我反正也沒有更好的節目，一個人在家時間過得太慢，不如跟他一起去人多的地方混混，全當打發時間好了。
何況，畢竟是上司求我辦事，不好再推辭了，以免弄僵了關係，以後不好相處！
「好吧，就當報答你推薦我升職！」我一字一句的說。
「太好了！」趙起超立即歡呼：「周以芳，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算了，別恭維我！」
「那你趕快化妝、換衣服，別讓我丟臉啊！我一個鐘頭后在喜來登酒店門口等你！」趙起超居然還諸多要求。
「不行，你得來接我！不然我就不去了！」我憑什麼要打扮漂亮幫趙起超充場面，還自己打車去，難道真的是上門服務啊？
「怕了你了！40分鐘后我來你家接你！」趙起超幾乎咬牙切齒地答應下我的條件。
我這才得意洋洋的掛了電話——趙起超也有今天！
真是活該他找一個上不得廳堂，下不得廚房的女朋友，讓我可以有機會報仇！
可是兩分鐘后，電話又響起來。
又是趙起超！
「什麼事情啊？」我故意惡狠狠對著電話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好讓他知道我多麼不情願答應他的要求。
「小姐，你總得告訴我你家地址吧！」趙起超耐著性子說，我知道這大概是這個驕傲的男人忍耐的底線了。
我不便再戲弄他，只好詳細把地址報上。
掛了電話，我便開始犯愁，一大柜子衣服，到底穿那件才大方得體呢？
平時那些衣服太職業，上班穿穿還可以，可是真要穿出去幫別人撐場面還是不行的。
唉，遇到事情的時候，女人永遠覺得柜子里少一件衣服、少一個與之相配的包，少一雙鞋，少一條別緻的上得檯面的項鏈，少……
別怪女人物質，喜歡購物，實在是有太多各式場面，需要女人穿戴整齊了去撐啊……
怪誰呢？
還不是只能怪男人，再不行，還可以怪社會。
但我最缺的還不是這些，我缺的是一個活生生的男人。
雖然男人也是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但是少了他，卻甚覺遺憾……
打開衣櫃，我開始認真挑選衣服。
體恤太不正式、套裝又太正式、長褲太過英氣、短裙太過性感、長裙太過拖沓、弔帶太不穩重……總之統統都不夠好……
我懊惱地坐在床上，捧著下巴想了老半天。
最後終於決定，挑了我最昂貴的一件白襯衫。
這襯衫無論從做工還是質地都一流的，花了我半個月薪水呢，穿在身上洒脫又大方，線條流暢柔和，身材正好被烘托出來。
然後，我配了一條赫本式的經典黑色半截塔夫綢裙子，將襯衫系在裙腰裡，我努力保養的，纖細的腰部立即顯得盈盈一握。
接著我又配了一雙黑色高跟鞋，纖細的鞋帶輕輕繞在腳踝處，顯得女性十足。
頭髮當然不能像平時那樣隨意的束起來，我挽了個別緻的髮髻，特意把光潔的額頭和修長的脖子露出來。
脖子上的鑽戒項鏈，也顯得相當別緻耀眼。
然後，對著鏡子，我空前仔細的化了妝，妝容時尚又不太濃艷，十分自然大方。
最後，當我站在鏡子面前，打量自己的時候，我自己都忍不住在心裡叫好——鏡子里的女人，溫婉而不失大方、典雅中透著時尚，穩重又自帶三分嫵媚。
雖然這並不是一個約會，但無端端，內心竟然有點興奮，隱隱渴盼起趙起超早點來。
當我發現心裡最私密的這種想法時，我的情緒立即低落起來。
長得再美有什麼用？打扮再美又有什麼用？
還不是只有美給自己看？
眼看青春的尾巴都留不住了，還是沒人肯娶回家，大好周末，連個正式點的約會都沒有。
白白浪費了這些資源，只能對著鏡子顧影自憐。
真是凄清到了極點……
難得有個男人肯帶了出去撐場面，便歡喜成這樣……
唉……
越想越難受，眼淚都快落下來。
就快像一片雪花，在空中綻放、白白盤旋了半天，竟然無人欣賞，又兀自跌落，融入塵泥，再無聲息……
40分鐘一到，我便準時出現在樓下。
我至恨人遲到，完全等同於浪費生命。
是誰說過，浪費別人的時間等於謀財害命？
真是知我心也！
我原本以為趙起超看見我會眼前一亮，隨便怎麼也要稱讚兩句。
可是，沒想到他看見我第一句話居然是：「啊？我沒告訴你嗎？我們是去參加婚禮，不是葬禮！」
我差點暈過去！
要是李銘泊在就好了，他總是會用最自然妥帖的語言誇讚我，讓你時刻有被人捧在掌心的感覺。
女為悅己者容。
這個悅，便有欣賞、讚美的意思。
一個懂得誇讚女人、欣賞女人的男人，女人才會把最美的那一面給他看。
吝嗇言詞的男人，總是會少點眼福。
算了別再想李銘泊，我努力搖搖頭，將他從我的腦袋裡甩出去。
其實，這個男人已經在我心裡紮根了，結果了、發芽了，甚至從塵埃里開出了花，就差結果了，那裡甩得掉？
我狠狠瞪了趙起超一，賭氣地說：「那我上樓換件花里胡哨的衣服好了！」
「算了，再換人家以為我帶棵聖誕樹去。就這樣穿吧，萬一人家問起，我就說晚點你還要去奔喪就好了！」趙起超轉過臉，惡作劇似的看著我，存心將我氣死。
我瞪圓眼睛看著他，良久，才把一口惡氣重新咽下去。
算了，不能中他的詭計。
這個男人，辦公事的時候絕對鐵面無私，成日黑著一張臉，冷成一座冰山，可是一但熟了，在朋友面前，便會流露出孩子氣的另外一面，完全截然相反，似乎不是同一個人。
慢著——
朋友？
也許，趙起超私下已經當我是朋友了吧，不然怎麼肯透露這樣頑劣的真性情？
我隱隱覺得，他待我是和其他同事有些不同，但是不同在那裡，我又說不上來，只覺得，他好似特別信任我，又好像特別愛和我鬥嘴，惹我生氣。
大概，真是把我當作朋友了吧！
我笑了：「趙總，你是雙子座的吧？」
「你怎麼知道？偷偷調查我？」趙起超滿臉疑惑地看著我。
「你有那麼明顯的雙重性格，還不是雙子座的？我甚至懷疑你人格分裂……」我故意氣他。
「看不出來你對星座還有研究？那你要小心了，我也許另一個人格是電鋸殺手……」他笑起來，露出雪白耀眼的牙齒。
我才不懼怕他的恐嚇：「好啊，我正好舉報你！」
「厲害！老女人果然天不怕，地不怕！你是天蠍座的吧？」趙起超一邊開車，一邊跟我貧嘴。
「你怎麼知道？看我簡歷？」我斜著眼睛故作輕蔑地看他一眼。
「還用看簡歷？天蠍座的女人都故作神秘、偽裝成熟，其實內心傻乎乎，固執又認死理。還不是說你？」他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這個男人，還真不是省油的燈。
「趙總，做人要厚道！」我只得嘆口氣不與他一般見識。
「對了，到時候你可別叫我趙總，叫我名字！不然人家一聽就知道你是冒牌的！」
「啊？那我可叫不出來。太肉麻了！」我一想到，叫他「起超」，便渾身起雞皮疙瘩：「我還是連名帶姓的叫你好了！」
「是有點肉麻！可是，你每次叫我趙起超的時候，都兇巴巴的，好像要和我吵架似的。」
「有嗎？那我到時候一定注意語氣！」
我還沒想清楚，趙起超三個字，怎麼發音才會顯得溫柔一點，就已經到了。
一走進婚禮現場，喧鬧的聲浪便像潮水一樣向我撲過來，嚇得我差點掩住耳朵。
門口一對新人正手忙腳亂得招呼來賓。
整個大廳都被包了下來。
我偷偷打量了一下，廳里的女賓，手上提的都是LV、Prada之流的包包。
看陣勢，趙起超的同學全都是些非富則貴的人物。
我忽然心生怯意，正打算打退堂鼓。
眼明手快的趙起超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將我硬生生拉到新人面前。
我促不及防，一個踉蹌，差點被他拖倒在地，他趕緊一把攬住我的腰，我才沒有出洋相。。
「呦，趙起超，放心沒人跟你搶女朋友，別抱那麼緊！」新郎笑嘻嘻看著我們。
我立即抬起頭，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卻又不得不強迫自己對新人擠出一個自認為大方微笑。
「這是周以芳，這是我同學劉東明，新娘子是名空姐哦！」趙起超連忙替我們相互介紹。
「新娘子果然很漂亮，名不需傳啊！」我笑嘻嘻遞上趙起超提前給我紅包。
新娘子真的長得很漂亮，其實，又那裡有不漂亮的新娘呢？
不過也有例外。
也許等到我結婚那天，我已經太老了，只能打破新娘是婚禮上最美女人的神話了！
我羨慕的看著她身上雪白的婚紗，那薄霧一樣的輕紗一層一層纏繞著，彷彿幸福就是這樣層層疊疊的，被累贅的、嚴實的包裹起來了。
恐怕，輪到我結婚時，一層一層累贅的，已經不是婚紗，而是我的皺紋了。
我心裡暗暗嘆了口氣。
看著新人幸福的笑臉，站在趙起超身邊，我越發覺得形單影隻。
等趙起超和一對新人寒暄了幾句，我們便入席了。
趙起超坐在我旁邊，一一把我介紹給他的朋友們。
我微笑與一眾與我不相干的人打招呼，說些酸倒牙的奉承話。
如果不是趙起超，我也許永生也不會認識這些人。
我突然有種怪怪的感覺，以前，總覺得自己是李銘泊的影子，只能默默固守在暗處，做夢都想他能將自己帶到他的親戚朋友面前，堂堂正正的被他介紹給眾人，獲得某種承認與認可。
誰知道，盼了這麼多年，還是竹籃打水。
沒想到今日，我夢想的一切，卻由一個與我不相干的男人，主動帶著我實現了。
而我，不過是個冒牌貨！
是那個正牌的，不肯來，我才有了這個露臉的機會。
「劉東明真有福氣，娶這麼個漂亮老婆！」趙起超故意裝出酸溜溜的語氣說。
「算了，別羨慕別人了。你女朋友氣質比新娘子更勝三分啊！」趙起超身邊一個當處長的同學推了他一把。
「別，別誇她有氣質！只有長得不漂亮的女人，男人才誇她有氣質！」趙起超在同學面前倒相當活波。
「算了，趙起超，我看你那麼多女朋友，這個最漂亮有氣質！」一個女同學實在聽不下去了，幫我出頭。
「她有氣質？氣死人不賠命的本質倒是有的！」趙起超斜著眼睛看了我一眼。
我也不生氣，笑嘻嘻接過話頭：「難怪別人都說我們倆氣質最接近，原來是這個原因啊！」
趙起超的一干同學都笑起來：「你女朋友性格蠻可愛的！」
「可愛？可憐沒人愛還差不多！」趙起超存心氣我。
我還是不上當：「所以，只有你捨身相救，扶貧了！」
一桌子的人都笑起來：「趙起超，什麼時候喝你們喜酒啊？」
「還早、還早！」趙起超隨口敷衍。
「別還早了！人家劉東明都結第二次婚了！聽說新娘子才26歲，也是結第三次婚了！」女同學扯著嗓子說。
我差點被水嗆住。
結第三次婚排場還這麼大？
真是奢侈浪費啊！
唉！這小空姐這麼年輕都結三次婚了，我一把年紀了，一次婚都還沒結，甚至連個正式的男友都沒有！
真是慚愧、慚愧！
我低下頭不說話，暗自神傷。
趙起超突然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音說：「都怪這空姐，結婚次數太多，把你的指標給用啦！」
我斜著眼睛狠狠瞪了趙起超一眼。
這男人實在太惡毒了！
「要不，待會兒，我單獨安排你和新娘交流一下，學習一下別人的經驗，看怎麼才能把自己嫁出去？」趙起超還不放過我。
「好啊！請一定安排！」我也老實不客氣。
這年頭要結婚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
太謹慎的人不容易結婚。太不謹慎的人，又容易離婚。
這中間的度實在不好把握！
我寧肯一個人好好生活，也勝過兩人爭執吵鬧。
所謂：相對寂寞，不如獨自寂寞！
要讓我反覆結婚，我寧願孤獨終老。
呸呸呸！
我才不會孤獨終老，怎麼能用這麼惡毒的詞語來詛咒自己！
我摸摸脖子上的鑽石戒指，暗自祈禱天上諸佛沒有聽到剛才我的胡言亂語。
以免其中那位神仙剛睡醒，沒搞清楚狀況。以為是我許下的大願，一不小心幫我實現了，我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