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助凶越獄(二)
我們這個牢房,突然讓我感覺很奇妙,我們仨是一夥的,卻裝成是兩伙人的樣子,對黑老大來個前後夾擊,這種做法有點陰險,不過我喜歡這種陰險勁兒。我們的牢房一直沉默著,就這樣熄燈睡覺了。
夜裡,我還在迷糊糊的時候,被人弄醒了。我感覺有人正用手指不輕不重的戳著我腦瓜頂。我當時心都毛了,以為有人要陷害我呢。我嚇得猛地睜開眼睛,又想跟對方撕扯,但對方一下捂住了我的嘴巴,還壓低聲音在我耳邊說,「別怕,我是阿峰。」我稍微緩了緩神,扭頭看著他,問怎麼回事?陸宇峰收了手指,卻岔開話題說,「醒了就好,你快點下床,我再去弄潘子。」我緊忙從床上爬起來,但很邪門,我腦袋裡面有種微微的絞痛感。等爬下來后,我看陸宇峰也用同樣的法子,戳潘子腦瓜頂。這樣持續了一分鐘吧,潘子也哼哼呀呀的醒了。潘子跟我一個德行,醒後腦袋特別疼。這讓我心裡有個疑問,難道我們腦袋疼是人為的?
陸宇峰什麼都明白,他跟我倆解釋,「黑老大的保鏢是個能人,也懂些點穴的功夫,他們走前,保鏢對我們下了黑手,在脖子上頂了穴。我能逃過一劫,可你倆都中了招,變得半昏迷了。」他還特意對我倆脖子上摁了一下,本來我真沒感覺,但陸宇峰這麼一摁,我疼的直哼哼。我心裡暗罵保鏢不是個東西,又起了好奇心,四下看看,發現黑老大和保鏢的床上空空的,他倆都消失了。
這裡是牢房,算封閉的空間,他們能去哪呢?我帶著這疑問想好好尋找一番。但陸宇峰直接給了我倆答案。他帶著我們來到保鏢的床旁邊,一起蹲下身。我看到床底下的地磚被搬開了,下面竟是個地洞。
我突然想吐槽,心說他們這種越獄法子也太俗了,電視里都這麼演,不過話說回來,在牢房裡,除了挖地洞,也沒啥好的逃跑法子了。潘子急了,跟我們說,「這倆缺德玩意兒逃了,咱們趕緊追吧。」陸宇峰擺擺手,強調說,「他們沒逃,應該還在挖洞,又或者在探索地形。咱們也不用下去找他們,等他們上來。」
接著阿峰話題一轉,「北山監獄晚上每隔四個小時會有獄警來查房,我估算下時間,離下次查房還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我懂阿峰的意思,黑老大和保鏢,在這一個小時內,保准回來。我們哥仨也不睡了,全坐在保鏢的床上。這樣熬了好長一段時間,我們床底下傳來動靜了。
有人累的呼哧呼哧的爬出來,他還是面朝下。在他剛從床底下探出腦袋時,我就認出來了,這是保鏢。他壓根沒想到床上有人,陸宇峰先動手,對著保鏢的後腦勺啪的抽了一下。這保鏢挺有意思,嚇得一激靈,趴著不敢動了,又慢慢抬起腦袋往上看。我們仨把臉貼一塊,湊過去,一起嘿嘿笑著,陸宇峰還問,「兄弟,幹嘛呢?」
保鏢嚇得哇了一聲,我打賭這一瞬間他突破了人類爬行的最快速度,幾乎是嗖的一下就爬出去挺遠,再翻身坐在地上大喘氣。環境昏暗,隔這麼遠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能猜到,他保准一臉詫異。保鏢沒說話,不知道在琢磨啥呢,黑老大又從床底下爬出來了。
他這個呆比,也是面朝下,而且他身子壯,爬的費勁。這次我和潘子也積極一下,我們仨一起對黑老大的後腦勺抽了一下。黑老大跟保鏢的反應一樣,激靈一下,但接下來黑老大的動作,差點讓我笑噴。
他都顯得六神無主了,忘了上面有個床,他想猛地站起來,卻被床板撞到了,隨後他糾結起來,又想逃回地洞里,又想迅速爬出來。我明白,他一定以為越獄計劃露餡了,拍他後腦勺的不是我們,而是獄警呢。我可不想把黑老大嚇壞了,那樣對我們也沒好處,我們仨一起動手,把他強行拽出來。
黑老大跟保鏢肩並肩坐在一起,黑老大看著我們,還使勁搓著下巴,這是緊張到失態的表現。我們仨沒急著說話,又讓他倆緩了老半天。最後黑老大開口了,問你們想怎麼樣?陸宇峰是我們仨代表,他接話回答,「二位兄弟,可以嘛!膽子大的都吊炸天了,知道不,越獄罪很大的,你們犯得上這麼做么?」
黑老大根本不理阿峰的話,重複問了句,「你們想怎麼樣?」陸宇峰嘆了口氣。這時保鏢緩過勁來,一個小鯉魚打挺站了起來,我能感覺到他身上帶著殺氣。但我們仨根本不怕這個,陸宇峰對著保鏢搖搖手指說,「你倆別那麼衝動,好好冷靜的想一想,現在擺在你們面前的就兩條路,一是把我們仨弄死,你們立刻逃,不過你們是二對三,沒有勝算,另一個是叫上我們,咱們算一條繩子上的螞蚱,要運氣好,就一起逃出去發財。」
我看黑老大有些猶豫,就緊忙又補充一句,「老哥,我做賊之前也當過赤腳醫生,專門拿麵粉糰子忽悠村民,當時進了村,我嗷一嗓子下來,全村人都知道賣葯的來了,要不信,我現在喊一嗓子越獄試試,你看那些獄警會不會都趕來?」我剛說完這話,門外趕巧響起了腳步聲,查房開始了。我們要還像現在這樣坐著,獄警看到保准起疑。黑老大也算個人物,知道沒考慮的時間了,他一狠心對我們說,「歡迎你們仨的加入,咱們先裝樣子睡覺,後續事明天再說。」既然他放了這句話出來,我們也不為難他啥了,各自回到床上。等獄警出現在門口時,我們五個「睡」的不能再死了。
第二天早起后,我發現黑老大又不跟我們說啥了,悶悶的低調著,我懷疑他心裡有點反悔,依舊想甩開我們,這也能理解,越獄不是玩密室逃脫,多一個人加入,會多增加一份風險,而且一旦被逮住,也是全軍覆沒的下場。但我心裡沒急,心說都在一個牢房裡,不怕黑老大耍花樣,只要盯緊他,我們拖得起。這樣到了下午放封時間,我們又一同出去透口氣。
我發現陸宇峰昨天是一戰成名,他隱隱成為B監區的一號大油了,狗哥那幫人,真被他收拾慘了。狗哥倒還好說,他手下有兩個小弟,就是被陸宇峰抓臉那兩個,現在都快破了相了,每人臉上留下一個很清晰的手印,估計是血陰弄成的,隔遠一看,特別的矬。看陸宇峰出現,狗哥他們趕緊讓地方,把操場最好的石椅子騰了下來。我們沒理由不笑納,也算沾了陸宇峰的光兒,一同坐在這石椅子上。
自打出來后,黑老大和保鏢變得很活躍,他倆拉著陸宇峰問這問那,也抽空問問我倆以前的「輝煌」事迹。我真懷疑他倆吃錯藥了,怎麼房裡房外的,差距這麼大呢,不過為了跟他們增進友誼,我們也胡侃起來。中途黑老大肚子疼,捂著上了趟廁所,我記得早餐吃得是粥和饅頭,他什麼肚子,怎麼吃這類流食還能拉肚呢?
這次放封沒出啥岔子,時間到了后,我們又一同回到牢房裡。接下來我又等著入夜熄燈了,我覺得這次熄燈后,黑老大也該找我們仨,商量越獄的事了吧?但沒想到,晚上剛吃完飯,胖獄警就出現在我們牢門前,還拿鑰匙要開門。我被他弄得心裡咯噔一下,心說不會又有新人要來吧,那可有意思了,黑老大的越獄計劃還怎麼施展?這次不等黑老大有啥表示,我緊張的出溜一下從上鋪滑下去,大步走到門前。
我面上跟胖獄警打了聲招呼,說頭兒好,你咋來了?實際我的眼睛往外四下打量,想知道新獄友什麼樣。可除了胖獄警,外面再無其他人。胖獄警沒理會,開了門對著我們五個擺擺手說,「都出來,有活兒干。」
這在監獄里是很平常不過的事了,犯人會被當成苦力,我聽說有些監獄還能發點勞務費,但對北山監獄來說,發錢是別想了,幹活期間能混幾根煙抽就不錯了。我們五個很灑落,隨他走出去,不過這次不僅我們,隔壁牢房也被抓了壯丁。我們一共十一人,隨他來到監獄最南面的一個小房子前。胖獄警對我們解釋說,「這附近的管線老化了,要搶修,我們今晚的任務就是先把坑挖出來。」
這小房子其實是個雜物間,裡面鐵鍬鐵鎬類的全有,我們拿工具也省事。胖獄警又專門給我們分成四組,小房子里一處,房外三處,讓我們這就開工了。
我們仨被分到房子里,我是打定一個心態,反正這活兒是推不掉了,早幹完早利索,我就跟他倆一樣,賣力幹起來。只是我們用的鐵鍬有點彆扭,鍬把兒上被纏著一圈又一圈的保鮮膜,我真懷疑纏膜的目的是啥,鐵鍬又不是啥金貴物品,犯得著這麼保護么?這樣過了一會兒,胖獄警轉悠到屋子裡,他還把門關上了。原來房門和窗戶都開了,有點過堂風,吹得人舒服。他這一關門,我有些不滿意的看看他,但他是警察,我也不好意思說啥。
胖獄警靠在牆上,點了根煙吸起來。他一定在想事,反正一直低著頭。等煙吸完了,我以為他也該出去了,但他反倒向我們仨走來,拿出手套戴上,又一把搶過我的鐵鍬。我納悶了,心說難道他發善心,要幫我們幹活?胖獄警看我沒傢伙了,站著不動,他不滿意的跟我說,「再拿把鐵鍬,繼續干!」隨後他走回牆角,把鐵鍬倒著拿起來,讓鍬頭對著自己腦袋。他突然說話了,「獄警的收入很低的,也就是個1,但想快樂的活著,就得有2的花費,這想想就讓人心寒。」
我們仨全停手了,一同看著他。他也迎著我們的目光,又說,「三位兄弟,我看過檔案,你們也就被判五六年刑,好好表現的話,還有減刑的機會,我勸你們走正路,不然總鬧事的話,還會被送到A監區,那裡什麼概念你們知道么?就算以後能活著出去,屁股也鬆鬆誇誇的,你們多琢磨琢磨吧。」說完他不嫌臟,用鐵鍬拍了拍自己腦袋,轉身出去了。
我和陸宇峰反應快,都懂他這話的意思了,但潘子傻愣愣的,還問我倆,「這呆比說啥呢?」我先接話說,「小獸,這胖獄警是黑老大的人,他對工資不滿,收了黑老大的錢,想幫忙越獄。」潘子不相信的啊了一聲。
陸宇峰接著說,「剛才他在恐嚇咱們,別管黑老大的事,不然我們會很慘。」潘子不服氣,哼了一聲說,「他能把咱們怎麼樣?頂多下絆子唄,還能開槍殺了咱們不成?」我和陸宇峰都苦笑,陸宇峰還嘆口氣說,「下絆子就夠了,而且這絆子真不小。他拿小白的鐵鍬拍自己的腦袋,這意思很明顯了,如果我們還不聽話,他會自殘一下,然後誣陷咱們襲警。」
潘子這下沒話說了。我們仨都沉默起來,我心裡尋思上了,那鍬把兒上的保鮮膜,說白了是給我們仨準備的,套取指紋,他自己倒精明,帶了一副手套。而且一旦他真誣陷我們,我們仨也百口莫辯,等他同事過來了,看著胖獄警冒血的腦袋,我們要還傻了吧唧說越獄的事,或許會讓遷怒的獄警捅上一電棍。
潘子有個招兒,只是想的簡答了,他說咱們快用衣服把鐵鍬擦擦,把指紋抹下去,讓胖獄警抓不住把柄。陸宇峰立刻搖頭把潘子否了,又強調,「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咱們應該想辦法收買他。」我覺得陸宇峰的話有道理,但問題是,我們現在有什麼能收買胖獄警的資本么?陸宇峰不再說話了,蹲在坑邊上琢磨起來。
過了大約十分鐘,胖獄警溜溜達達回來了,他看著我們,尤其看著陸宇峰這舉動,冷笑起來問,「三位好兄弟,想的怎麼樣了?」
我和潘子沒法回答啥,陸宇峰扭頭看著胖獄警,問了一句,「你手機能上網么?」胖獄警顯得莫名其妙,一臉不解的盯著陸宇峰,但還是回答一句,「當然能!」陸宇峰點頭說好,又指著胖獄警強調,「你拿手機,現在就登陸工商銀行的網站。」胖獄警有點明白過勁了,他也照做。等胖獄警登上去了后,陸宇峰又說,「我給你一組賬號密碼,你查一查餘額。」我一直留意胖獄警的表情。突然間,他一臉詫異,雙眼都快突突出來了,念叨,「二百萬?」陸宇峰嗯了一聲。這把我和潘子也嚇住了。
這筆錢放在大城市,或許不算多,但在烏州,二百萬也算是天價了,夠一個人瀟瀟洒灑活一輩子的。我不知道這錢是陸宇峰的還是組織的,卻明白用它打動胖獄警的心,是足夠了。
陸宇峰呵呵笑了,跟胖獄警說,「知道么?你當警察的收入很低,卻有大把空閑時間能夠揮霍,我跟你相反,我不缺錢,缺的是青春,沒機會去花這筆錢。你也知道我們仨要什麼,能給我們機會的話,這筆錢到時我全給你,怎麼樣?」胖獄警忍不住直吞咽,他動心了,不過理智尚在,他也不遮攔了,又問,「你們真出去了,我怎麼信你能把這錢給我?」這確實是個問題,而且話說回來,我們不可能現在就把錢給他轉過去,一來沒這條件,二來我們也信不過他。
我想了想,順著陸宇峰的話強調說,「胖頭兒,你只在監獄里管過犯人,卻不知道犯人入獄前多麼風光,別說黃毛哥(陸宇峰)了,我們倆兄弟當賊,一天天都不少摟,這二百萬算個屁?我們出來混的,講的一個義字,這筆錢在我們承諾的面前,絕對小兒科了。」陸宇峰又擺擺手,跟胖獄警說,「這樣吧,我的檔案你也有,你去烏州警局問問,不然也太小看我們了。」
胖獄警臉上一陣陰一陣晴的,但這爺們壓根就不是個好警察的料兒,他最後心一橫,點頭說,「好,我信你們,那個計劃,有你們仨一份。」我估摸胖獄警也就是先這麼說下來,他保准回頭去打聽陸宇峰,但烏州警局有李峰在,他問到的,保準會讓他「滿意」。
胖獄警也不讓我們幹活了,招呼收工,我突然發現,這次幹活就是個幌子,醉翁之意不在酒。看的出來,在外幹活的犯人都挺詫異,不過都挺滑頭,沒多問。我們一行人又回到B監區。
這一路上,胖獄警肯定跟黑老大做個交流了,黑老大回來后,臉沉得厲害,也別說低調了,他看我們仨都拿出一副恨不得吃了我們的架勢。但我們無所謂,反正跟他徹底綁在一起了。
這樣又過了五天,每天晚上,我們都掐點行動,我和潘子守在監獄,陸宇峰和黑老大兩人下地洞查看。我和潘子本來也想去,但黑老大說的有道理,我們五個都下去,幹什麼去?組團觀光么?而且我一合計,有陸宇峰跟著他們,這就夠了。
在第六天,黑老大下了決定,說晚上兩點,我們這些人準時越獄。我冷不丁知道時間后,心裡有些起伏,既有些期待,也有些害怕。不過我們五個依舊跟正常時候一樣,該幹啥幹啥。等晚上熄燈入睡后,我還發現這次值班的是胖獄警,也就是說,妥妥的裡應外合了。
我們五個都躺在床上,但誰也沒睡著,我覺得很難熬,幾乎是數著秒度過的。凌晨兩點剛到,胖獄警過來查房了,不過他查他的房,我們根本當他不存在,都下了床聚在一起。我還問黑老大,「到點了,是不是要開始了?」
黑老大擺手讓我別急,他貌似還在等人。我迷糊上了,心說我們五個都在這呢,難道還有誰要參加么?黑老大也不解釋,我們這麼等了少說一刻鐘,胖獄警出現在我們門口,他還悄悄的開打牢房門。我看到胖獄警,心裡震了一下,心說好傢夥,他竟也是越獄的一份子,另外他後面也跟著人,是那矮胖漢子,就是我和潘子剛入獄時,沖潘子拍屁股那個。
我又看著其他人,陸宇峰和潘子也都露出詫異的表情,但黑老大和保鏢都很鎮定。換句話說,矮胖子能到來,這事黑老大他們都知道了。我估摸著,矮胖子弄不好也賄賂胖獄警了,不然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的,叫他一去越獄幹什麼?
矮胖子進了牢房后,很得意的望著我們,看到潘子時,又挑釁的扭了扭屁股。這是個不安分的主兒,潘子也動怒之下把拳頭握緊了。我和陸宇峰都勸了勸,現在他倆掐架,那不是要砸鍋的節奏么?陸宇峰又問黑老大,「是不是可以行動了?」黑老大終於點點頭,他和保鏢先打開地磚,鑽了進去,緊接著是我們。
我剛下地道時,很不自在,這裡面黑咕隆咚的不說,還有一股腐臭感,讓我覺得我們不是越獄,而是走進了死人坑。獄警帶著手電筒,他當先帶路。不過行走前他壓低聲音跟我們說,「全都把鞋脫掉,不要發出任何聲響。」
我們明白這其中的關鍵,也立刻照做。這麼走,我雙腳很難受,倒不是硌得慌,而是地上又潮又濕,還全是泥巴,我踩了一會,雙腳就沉甸甸的了。
剛開始這就是一個純地道,但漸漸的,旁邊出現一個大號管道,半埋在土中。這管道上有種千瘡百孔的感覺,反正每隔十米吧,最上面都出現一個圓洞,小的有人巴掌那麼大,大的有人腦袋那麼寬。
我相信這圓洞是人為弄出來的,一定是挖地道時,用來倒土的地方,臭味就是從管道里飄出來的,說明它用來走下水的。而且只要污水一衝,泥土就被帶走了。我暗贊黑老大聰明,實際上還不僅如此,途中我們遇到四個大鐵門,這鐵門銹跡斑斑,看款式也不是近代貨。我記得北山監獄是在清朝監獄的基礎上翻新改造的,老監獄在清朝時還設置了地牢。我們遇到這些大鐵門,一定是地牢留下的東西,只是後來改建時,把這些地牢都用土填平了。我們這次越獄,其實也借上了老監獄的便宜。
我沒有表,只能拿心裡估算,走了有一刻鐘,我們來到了這條路的盡頭,頭上方被一個鐵板擋著。這鐵板挺厚,還帶著把手,胖獄警招呼大家一起握住把手兒往上推。我們人多力量大,一下就把鐵板推上去了。在露出縫隙的一剎那,我看到了夜空里的滿天星斗。這代表我們逃到外面來了。黑老大他們全笑了,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們更來勁頭了,爭先往上爬。我們仨是沒搶,等我出去后四下看了看。
按方向來說,我們現在在北山監獄的西面,眼前是一個大草坪,再遠處是一片樹林。身後不遠處,就是北山監獄的外圍牆。胖獄警指揮我們,先一起衝到了圍牆底下。我們都貼著牆站好。胖獄警又指著草坪說,「這裡也有監控,每隔十五分鐘,探照燈都會在上面掃一遍,咱們想逃出去,就得在十五分鐘內,衝過草坪,鑽到樹林里。我們都點頭應著,我還目測下距離。這草坪估計得有三四里地那麼長,我們要是全力跑的話,十五分鐘衝過去也不算難事,我也沒太在意。但胖獄警接下來一句話,讓我們心裡又都緊繃繃的。
他說這片草坪還是雷區,我們要是盲目走,很容易踩到地雷。我可知道地雷的威力,畢竟剛從田津回來,沙漠之鼠的手段還歷歷在目呢。矮胖子急了,問胖獄警,「既然有雷區,那我們還逃過球啊?」胖獄警冷笑起來,說別忘了,我可是獄警,早對雷區有應對之策了。
隨後他又指著最遠處,問我們看沒看到那兩個山峰。北山監獄周圍全是山,那兩個山峰更是異常的顯眼,只是它們間距挺大,分別在我們左右四十五度的方位。胖獄警說,「這兩個山峰最頂上都有一顆白楊樹,一會咱們過草坪時,一定直線奔著白楊樹走,這樣一路上才不能踩到地雷。另外咱們七個人聚在一起不好,索性分成兩組,一組找准一顆白楊樹,等過了草坪衝出森林,再在最外面匯合。」
我們點點頭,不過這麼一來,我們仨跟矮胖子成了一組了,胖獄警和黑老大兩人聚在一起。我也想過,黑老大的組裡也要有我們的人,不過我們仨也不想分開,更不能三人全去黑老大的組,這事只能作罷。
我們耐心等起來,不一會兒,探照燈出現了,一個大光影在草坪上飛速的移動。我以前真沒覺得探照燈有什麼,但這次身臨其境,我看著它,心跳不由加快。它算是我們的剋星了,一旦被它照到,我們的計劃就全毀了。等探照燈過去后,胖獄警一擺手,我們兩組人奔著兩個方向,飛速狂奔起來。
我發現矮胖子別看長得矬,跑起來不滿,甚至還當起了我們的領隊人。我心說這挺好,我們仨故意保持一段距離,在後面跟著,這樣矮胖子真點背踩到地雷,也算有人當我們的替死鬼。但胖獄警說對了,這一路上,我們只是有驚無險。
等跑完時,我們全都累的大喘氣。矮胖子是一邊喘氣一邊笑,或許在他看來,我們的越獄算成功了,接下來怎麼離開這裡,那都不算事了。陸宇峰卻顯得很古怪,他在歇息期間不住四下打量著。我趁空向周圍看了看,胖獄警他們一定也穿過草坪了,但找不到他們影子,估計他們仨連歇都沒歇,就開始鑽樹林了。我跟陸宇峰建議,「我們也走吧,離監獄越遠越好。」陸宇峰不在意的應了一聲,矮胖子倒是力挺我的話,他又當起先鋒了。
這片樹林走起來沒啥難度,灌木很矮,樹與樹之間也很稀疏,我估摸著,這裡連個大型野獸都沒有,很安全。但剛走了沒一會兒,陸宇峰猛地停下來,搖搖頭說,「不對,咱們錯了。」我們其他人全愣了,矮胖子還注轉回身子,湊到陸宇峰身邊問,「什麼錯了?」陸宇峰望著矮胖無奈的笑了笑,又猛地出指,將他一下戳暈了。
矮胖是暈的不甘心,我卻看的很迷茫,不知道陸宇峰為何會對這個舉無輕重的小人物下手。潘子更逗,很自戀的問陸宇峰,「阿峰,你是覺得這矮胖挑釁過我,所以要為我出頭么?這種事其實不用你來,我自己能搞定。」陸宇峰沒接潘子的話,又反問我倆,「你們如果是監獄長,對這片樹林有什麼看法?難道不想合理利用么?」
我心說對啊,草坪上都弄了個雷區,要是在這片樹林里偷偷裝一些攝像頭,豈不是更完美了?而且裝攝像頭也沒幾個錢。我把猜測說給陸宇峰聽,陸宇峰贊我一句,又解釋,「這裡要是用了攝像頭,一定會帶有錄製功能,等發現有犯人越獄了,這些攝像頭的錄像就會被調取出來。」
我心裡琢磨上了,陸宇峰這話有言外之意,一旦我們的猜測是真的,胖獄警肯定事先知道這裡面的貓膩,他卻還帶我們走這條路,這說明什麼?難道說這根本不是越獄的逃跑路線?黑老大他們還有其他選擇?面上是跟我們一起福禍相依,其實是想把我們當槍使?我們這組人傻呵呵的從樹林里鑽過去,其實根本就逃不出去,反倒被攝像頭拍個嚴嚴實實,等事情暴露后,監獄肯定會把這裡定義為重要搜查區域,我們是把「火力」都引來了,黑老大卻再偷偷返回地道,從別的方向逃走,暗渡成倉?
為了驗證猜測,我們仨撇下暈倒的矮胖子,又原路返回,來帶樹林邊緣。我們就在這裡等著,看黑老大他們會不會也回來。等探照燈又在草坪上照過一次后,黑老大三人出現了,他們嗖嗖的奔向草坪里,拿出最快速度,又要趕回到地道口。我恨得牙痒痒,知道這事沒跑了,全被陸宇峰猜的准準的。
胖獄警事先還假裝貪財,跟我們要錢呢,合著都是裝出來的,他一定是黑老大的人,這次目的就是要安全妥當的護送黑老大離開。他之所以勉為其難的帶著我們仨,其實是想讓我們跟矮胖子一樣,成為這次越獄的炮灰。我們當然不能眼睜睜放過這個機會,陸宇峰帶頭,我們仨也奔著草坪衝出去。
黑老大他們很敏感,在我們仨一衝出的瞬間,就發現我們了。他們仨都停了下來,還有人氣的叉起腰來。我們兩撥人隔得太遠,我也看不清是誰叉的腰,更沒法喊話交流。我們兩伙人最後在地道口匯合了,我們仨直視著他們仨,一瞬間氣氛變得特別冷。胖獄警突然笑了,問我們,「三位兄弟,怎麼又回來了?」
他的話純屬多此一舉,但我明白,這就是沒話找話,想跟我們談談,拿這話作為開場白了。陸宇峰代表我們仨回答,他也真一針見血,「你們仨為什麼回來,我們仨就為什麼回來的!」胖獄警連連點頭說好,不過表情上露出一絲怒意。
陸宇峰又抬頭看了看遠處的探照燈,接著說,「咱們講多了沒用,現在就兩種可能,要麼真的一起走,要麼就一起被抓回到牢子去。時間不多,怎麼選,你們定。」我和潘子都有默契,還把黑老大三人圍住了,那意思沒拿出主意前,誰別想躲到圍牆底下,大不了都被探照燈照到。
越獄是胖獄警帶頭,但大事還得黑老大做主,他幾乎想都沒想,就把手掌伸了出來,遞給陸宇峰說,「一切利字當先,咱們合作!」他是想跟我們擊掌為誓,這算是道上最講究的規矩了,陸宇峰望著手掌,猶豫一下后,啪的拍上了。我們都不再多說啥,合力鐵板拽起來,先後返回地道中。
等胖獄警下來后,他並沒急著走,而是對準一個不起眼的地面刨了起來。這裡藏著一根鐵棍,我之所以用藏的字眼,很明顯鐵棍是事先準備好的,他把鐵棍拿出來后,又牢牢的別在鐵板把手上。這一來,想從外面開啟鐵板是不可能的了,換句話說,那暈倒的矮胖爺們,就算醒了想逃,也絕回不到地道里了。
胖獄警帶頭往回走,等走到一半距離時,我們剛過一扇大鐵門時,胖獄警招呼我們停下,他嘴裡絮絮叨叨的,還用腳步測算起距離來。他從門口開始,一共走了十步,停下來,又用腳對著旁邊的洞壁狠狠踹起來。幾腳下去,這洞壁就有凹陷的跡象了。要在正常情況下,胖獄警不可能有這麼厲害的腳力,說明這洞壁後面是空的,又或者說,這裡被人做了一個隔層,用洞壁掩蓋耳目,裡面一定又是個逃跑通道。我們也上去幫忙,一通亂踹,讓洞壁徹底塌陷了。
等露出新逃跑通道時,我仔細看了看,這通道很窄,我們得用爬才行。但我們誰也沒退卻,陸續鑽了進去。我是一般爬一邊合計,按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越獄地道的規模很大,絕不可能是胖獄警和黑老大兩人能夠完成的。我猜黑老大的這次越獄,沒少有人參與,也極有可能都是北山監獄的獄警。
黑老大本來是在佳木鎮被抓的,他卻被調到烏州服刑,這一定是事先有預謀的,我聯繫其中種種,腦門都快冒汗了,心說黑老大後背的秘密,比我原想的還複雜的多。
我們爬的速度很慢,不過這條路不太遠,過了二十多分鐘,我們到頭了。盡頭上方也有一塊鐵板,不過沒拉手,這通道還太窄,只能胖獄警和保鏢兩個人擠在一塊,合力之下,才勉強把鐵板推開。我們爬上去后,我望著周圍環境愣住了。
這裡我來過,不是監獄外面,而是那個我們挖坑幹活的小屋。我們爬出來的地方,旁邊就放著鐵鍬和鐵鎬。我真沒想到,真正的越獄地點會在這裡。另外我也納悶,我們到這兒后,接下來還怎麼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