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沃陽戰事
利箭飛射,一個個匈奴人掉馬落地。
刀光森白,頭顱衝天飛起,血濺三尺。
殺伐,火光,熱血,鐵矢,長刀,一幕幕慘烈的殺戮景象,一具具被鐵蹄踏過的屍身,血水橫流,觸目驚心。霜冷的夜風中,刀光劍影疾速地交織成有組織、有力量的反撲。
廝殺聲此起彼伏,整個沃陽似已落入呼衍部之手,可是,我不會讓呼衍哈別輕易得手。
十八黑甲精騎開道,所到之處難遇敵手,匈奴騎兵也不敵他們精湛的射術與武藝。他們已經殺紅了眼,箭鏃百發百中,穿胸而過。或是與匈奴人近身相搏,寒光閃處,手起刀落,匈奴人立即斃命。
孫淮命人召集散兵游勇,隊伍越發壯大,約有一萬之眾。
行轅前,匈奴鐵騎列陣,馬鳴風蕭蕭。
當中者,白馬黑衣,高傲凜然,頗有氣勢。不過相隔甚遠,我瞧不清楚他的面目。
「那人便是呼衍哈別。」孫淮粗聲道。
我點點頭,心中已有計較。
一萬勇士,士氣低落,對陣呼衍部近兩萬精銳騎兵,勝算很小。
火光明耀,照得行轅前整個空地恍如白晝。
對陣中,忽有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躍入我的眼睛,那身影隱入哈別的身後,好像害怕被人看見似的。我對孫淮道:「那人鬼鬼祟祟的,你看到那人了嗎?」
「原來是他,林標。」孫淮恨恨道,咬牙切齒,「虧我還命他抵禦匈奴突襲,我這不是引狼入室嗎?我竟看錯人了……」
「他和呼衍部裡應外合?」我驚道,林標就是抵禦匈奴入侵的小將。
想想也是,如果林標沒有與呼衍部暗中勾結,怎會藏身敵方?又怎會刻意藏身?若非他與呼衍部裡應外合,匈奴鐵騎夜襲沃陽又怎會如入無人之境?
我側眸看向左越,在他耳畔低語兩句,他點頭,面上似有讚許之意。
我又問孫淮:「呼衍哈別有何喜好、弱點?」
孫淮尋思道:「弱點嘛,不清楚,不過呼衍哈別最喜南下擄掠,我聽聞他還喜歡烈酒與美人。」
烈酒與美人?我勾唇一笑,心中豁然敞亮。
兩軍對陣,箭鏃爭鋒,長刀光寒,局勢一觸即發。
「沃陽已被我掌控,你們速速就擒。」呼衍哈別渾厚的聲音隨風飄來,語中帶有調笑的意味。
「呼衍哈別,誰勝誰負還未可知。」孫淮反擊道。
呼衍哈別縱聲狂笑,「匈奴勇士以一敵三,你們只剩一萬將士,如何與我拼?」
我揚唇冷笑,「以寡勝多,向來是趙國勇士擅長的作戰方式。」
聞言,呼衍哈別將目光鎖定在我身上。
果然不出所料,他一聽我這清脆的嗓音,必定料到我是女子。
「想不到趙慕軍中還有女子。」呼衍哈別驅馬前行,立定於匈奴騎兵陣列之首。火光照耀下,白馬黑袍,他彪悍的體格與粗獷的容貌清晰顯現。他笑道,「而且是頗有膽識的女子。」
「匈奴女子不也是可以騎馬縱橫草原嗎?趙國女子便不可以嗎?」我笑盈盈道。
「可以,當然可以。」呼衍哈別饒有意味地笑。
突然,匈奴騎兵中引起騷動,似是一人中箭落馬。
呼衍哈彆扭頭看去,面色瞬間陰沉下來,「誰放箭的?」
我與左越低語,就是讓他命人暗中放冷箭射殺叛將林標。
我驅馬出列,揚起下頜,「是我命人放箭的,如林標此種不忠不義之人,留在世上也無用,睿侯絕不容許將士變節叛變,對叛將絕不會心慈手軟。」
「睿侯有命,叛者斬首示眾,誅三族。知錯能改者,既往不咎,仍是好兄弟。」冷風中,孫淮高聲呼喊,恩威並濟。
「啪——啪——啪——」呼衍哈別拊掌,抬起右臂,「趙國女子,氣勢驚人,敢問你是趙慕什麼人?」
「我與睿侯非親非故,孫將軍是我義兄。」我應道。
皓兒拉拉我的衣袖,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孫淮與左越更是驚訝不已。我但笑不語,心知呼衍哈別對我已有濃厚的興緻,接下來便要伺機行事了。
呼衍哈別道:「孫將軍有妹如此,可喜可賀。」
素有「漠北狂沙」美譽,他料定我們大敗而逃,怎麼也想不到我們會重整旗鼓,回到行轅與他對陣,而且竟然還有一個身份可疑的女子挑釁他,他自然更是興趣。
我道:「呼衍哈別,睿侯早已料到你會夜襲,不到半個時辰內,睿侯大軍就會回援沃陽,若你不趁早離去,沃陽便是你葬身之地。」
身後響起鐵甲相擊的輕響,將士們有些騷動,而匈奴騎兵也有了動靜。看來,趙慕的威望在北疆一帶根基穩固,匈奴騎兵也畏懼於趙慕的軍威。
呼衍哈別狂肆地大笑,凜冽霜風中,他的笑聲渾厚開闊、意氣縱橫。
笑畢,他的目光狠狠盯在我臉上,「你以為我怕了趙慕?」
我感覺得到他的目光凌厲如刀鋒,扯高嗓音,「你自然不怕睿侯,你的兄弟也不怕,只是我很可惜,今夜你們必將喪命於此。」
我淡淡一笑,閑閑道來,令人覺得真真假假、高深莫測。
「我呼衍哈別縱橫草原十餘年,會怕了一個趙慕?怕了你一個女娃?」呼衍哈別再次狂笑,振臂一揮,呼喝道,「兄弟們,舉起你們的長刀和弓箭,對準趙國弱兵,一個都不能放過!帶著他們的頭顱回去盛酒喝,搶走他們的刀劍回去給孩子們玩耍,兄弟們,殺!」
「且慢!」我舉臂,悠悠喊道。
「你還有何話說?」他略有驚異。
「有兩句話,我想私下裡與你說。」我故作神秘,「你我徒步行至中間,不帶兵刃,不帶隨從。」
「你想說什麼?」呼衍哈別似有懷疑、更有興趣。
「我手無縛雞之力,莫非你怕我殺你?」我譏誚地嘲諷。
「好。」他豪爽應下,下馬行來。
「母親,小心。」皓兒低聲囑咐我。
孫淮阻止道:「呼衍哈別勇猛無敵,你不能去,太危險了……」
左越也勸我,「我等奉侯爺之命保護你,你不能獨自前往……」
我躍下馬背,笑望著他們,對左越低聲道:「無需擔心我,待會兒我伸出三根手指,你們便立即衝過來。」
左越無奈點頭,我轉身邁步,一步步走向正中央的呼衍哈別。
他沉沉站定,穩如山嶽,一眨不眨地瞪著我。夜風盪起他披散的黑髮,他微微眯眼,黝黑的面孔迥異於神州子民,方臉,濃眉,厚唇,典型的漠北草原男子粗獷豪邁的氣概。
我是扶疏,不是寐姬,粗布衣裳,沒有髮飾,只以一條絲帛綰著長發,左臉頰仍有可怖的傷疤,絲帛遮面。此時此地,鮮少有人知道為什麼我要如此裝扮。
呼衍哈別見我如此神秘,頗有興味地打量著我。
越來越近,我伸手撫著臉頰,以絲帛用力揉搓著,擦凈臉上的藥膏,恢復我本來的面目。
呼衍哈別眼睛一直,驚異地盯著我,目光中夾雜著不可思議與貪婪之色。
我在他面前立定,他拉回自己的魂魄,笑得意氣風發,「想不到挑釁我的竟是一位美人。」
「匈奴女子當中,有比我更美的嗎?」
「沒有。」他身形魁梧,純黑戰袍在身,腰配彎刀,渾身上下隱隱散發出一種凜冽得令人望而生畏的殺氣。
「美人在前,你會怎麼做呢?」我低柔了嗓音,手指緊緊扣著一枚銀針。
「自然是擁抱在懷。」呼衍哈別豪邁一笑。
「兩軍對陣,劍拔弩張,你的兄弟們會怎麼想呢?」我淺笑。
「在我們匈奴,南下擄掠就是為了溫飽和女人。」他粗聲道,豪氣干雲,「美人,你這是自願送上門。」
「你要我跟你回匈奴?」
「你沒有選擇。」呼衍哈別驟然扣住我的手腕,目光灼灼。
「沃陽與美人,只能選擇一樣,你選擇哪一樣?」我直直地盯著他,眸光如水,微微一掙,便甩開他的手。
「我從未見過像你這樣美麗的女子,更從未見過如此這般有膽識、有氣魄的美人。」他讚許道,滿臉興躍之色,「你要我放棄一座城池,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服侍我一輩子。」
果然是喜歡美人的匈奴男子。如此接近,我感受到匈奴男子粗野、豪邁的氣概,言行舉止狂放不羈、熱烈奔放,與中原男子大為迥異。相較趙慕俊逸優雅、無情的沉默冷酷,此人直來直去,直抒胸臆,心思倒也簡單得多。
我心中冷笑,笑意清淺,「你錯了,你選擇了我,我願意服侍你,但是只有三夜。」
他狠狠盯住我,目光陰鷙,「美人三夜,換一座城池,你值嗎?」
我不緊不慢地笑,「那麼,我便與沃陽共存亡。」
呼衍哈別濃眉一挑,「美人薄命,多可惜。好,我同意,你陪我三夜,我撤軍。」
我彎唇嫵笑,「當真?」
他鄭重點頭,伸臂拉我,我亦伸手,突然間出其不意地將銀針刺入他手臂上的穴位,與此同時,另一手伸出三根手指。
銀針沾有令人僵麻的藥粉,刺入穴位致人全身僵硬、無法動彈。這是我北上雁門郡時備好的,以防路上遇到歹人,便可自救。
我揪住呼衍哈別,從短靴上抽出匕首抵在他的脖頸上,而十八黑甲精騎在見到我伸指之後,迅速地策馬奔來,護在我四周,彎弓搭箭,支支利箭蓄勢待發。
轉瞬之間,主將被擒,局勢逆轉。
呼衍哈別不停地咒罵著,眼中燃燒著千刀萬剮的恨意與憤怒。
匈奴騎兵驚見變化,群情激奮,如臨大敵般,如雨冷箭對著我,明亮火光下,箭鏃鋒冷,入目生寒。
左越下馬,制住呼衍哈別,畢竟,我的個子與匈奴男子相差太大,且手力有限。
此時此刻,我才驚覺後背已然汗濕,方才若是出點兒差錯,我便會一命嗚呼。
兩軍刀箭相向,萬分兇險。
「如果你們放箭,你們的首領便成為箭靶子。」我凝眸,冷酷道。
「兄弟們,放箭,不要管我。」呼衍哈別憤恨地吼道,卻只能乖乖地被左越拖著後退。
「呼衍哈別,傳令撤兵,否則睿侯大軍一到,你們便全軍覆沒。」孫淮威脅道。
呼衍哈別嘴角微抽,怒視孫淮,鷹隼般尖利的目光刺在我臉上,「撤兵五十里。」
匈奴騎兵聞言,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呼衍哈別再吼一聲,他們才掉轉馬頭,潮水般退去。
主將被擒,匈奴騎兵不敢輕舉妄動,乖乖地待在城外五十裡外。
今夜,沒有人睡得著。如果趙慕不率軍回援,沃陽之危仍然沒有解除。
孫淮早已派人通報趙慕沃陽戰況,望他儘早回援。
長空破曉,東方天際終於露出魚肚白,天色由青灰慢慢轉變為明亮。北疆的晨風冷冽刺骨,我站在行轅門前,遠眺蒼穹的雲海翻湧,遍體生寒,不由得拉緊衣袍。
戰馬踏地的聲響隱隱傳來,朝著行轅的方向奔騰而來。
心中一喜,我知道,趙慕回來了。
「扶疏姑娘,侯爺率東西兩路大軍回來了。」不知何時,孫淮來到我身側。
「那便好,我先回去歇下。」我朝他笑笑,轉身走向寢房。
「扶疏姑娘……」孫淮遲疑地喚了一聲。
只要他回來了,沃陽便再無隱憂,我也能安心睡一覺了。果然,一躺下來,我便沉入夢鄉。
一夜的擔驚受怕,一夜的緊張如弦,一旦鬆懈,便被睡意淹沒。
不知睡了多久,只覺有人握著我的手,有人撫觸著我的額、鼻、唇,輕柔的觸感,像風拂過。
我很困,還不想起身,惱於來人的騷擾,於是翻身繼續睡。可是此人竟爬上來,鑽進被窩摟著我。如此一來,再多的睡意也跑了一半,我睜眼,轉身,毫無意外地看見一張笑臉。
一夜未曾合眼,一夜行軍攻城,卻不見多少疲色倦怠。也是,他早已習慣軍中生活,幾日幾夜不眠不休,也是常有的事。
趙慕側對著我,笑意從眉骨延至眉梢,「我一回來,便有人向我稟報某個女子英勇奪城的事迹。」
我輕輕點頭,雙眼半睜,腦子仍然處於停頓狀態。
「還想睡嗎?」
「嗯。」
「那好,我們一起睡。」
「嗯。」
他握著我的手,與我並肩平躺,閉上雙眼。片刻后,他傳出悠長的鼻息,我亦安心地閉眼。
醒來的時候,已是午後。日光晴明,從窗檯斜漏進來,耀得整個寢房流光溢彩。
我輕輕地起身,繞過他,想讓他多睡片刻,卻不曾想一支手臂攬住我的腰,將我攬倒。
一翻身,他便將我裹挾在身下,與我對望,眸光閃爍,幽幽沉沉。
「皓兒呢?」身子漸趨火熱,我禁不住他的凝視,提了一個話頭。
「他在外面玩,放心,他進不來的。」嗓音沉得惑人。
「時辰不早了,該起來了。」臉頰燒透,如此親密、曖昧,我擔心他會忍不住。
趙慕溫熱的掌心貼在我的面頰,上唇微挑,「春秋老人精通兵法奇謀、行軍布陣,你是他的關門弟子,果然傾囊相授。」
我怔住,他究竟想說什麼?責怪我自作主張嗎?
他迫視著我,眸中似有冷芒閃現,「以十八黑甲精騎開道,組織散兵游勇,兩軍對陣之際,再以美人計誘敵,一招『擒賊先擒王』,施展得爐火純青。」
我靜靜地看著他,不語,真不知該說什麼。
他以指腹摩挲著我的唇,我全身一緊,掙了掙,卻被他禁錮得緊。
他似笑非笑,似贊非贊,「寐兮,你在沃陽,一戰成名。」
如此神色,該說生氣了吧,然而,他究竟生什麼氣?
我乾笑著,啞聲道:「公子說笑了,我只是不想讓沃陽再次落入匈奴人之手。」
「你做得很好。」趙慕的手指滑至我的脖頸,眉宇漾笑,「我早該料到,你有此膽魄。」
「你不喜歡我這麼做嗎?」我越來越覺得他的微笑是奪人性命的刀鋒,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若你不喜歡,我再也不會逞強了。」
「我很欣喜。」他忽然攬我起身,面色驟變,微怒,「你竟然以美色誘敵。」
「美人計,不可以嗎?孫將軍說呼衍哈別喜歡美人,不施以美人計,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更好的法子。」我錚錚反駁道。
原來是為了美人計而氣惱,這有什麼好氣惱的?
趙慕冷冷蹙眉,面色一沉,目中寒氣逼人。
見他如此神色,我竟心虛起來,卻也裝作滿不在乎地說道:「我只是善加利用罷了,也沒什麼大不了嘛……呃……」
他握住我左胸的玉峰,微微用力,疼得我驚呼出聲,用勁拂開他的手,卻是撼動不得。
我也惱了,緊眉瞪他,「疼呢,還不放手!」
趙慕撤了力道,面色仍寒,「往後不許施展美人計。」
心中豁然明白,原來他是惱於我以美色引誘別的男子。思及此,我不自覺地勾彎唇微笑。
他斜眼瞟我,有些不自在,「笑什麼?」
我清嫵一笑,「某人似乎過於霸道了。」
「是嗎?」趙慕又氣又惱又尷尬,面色沉鬱了幾分,「還笑?」
我忍俊不禁,他惱怒地掐住我的腰,傾身過來,鎖住我的唇,狂野地廝磨著。
我從未見過他如此在乎我,一時間意亂情迷,慾念成火,瞬間燎原。
他亦沉醉,滿目迷亂,卻又在關鍵時刻及時剎住。
「寐兮,你的美,只有我可以欣賞,我不允許任何人窺視,更不允許他人對你產生妄念。」他的雙掌握著我的腰,彷彿他微微用勁,便能掐斷我的腰。
「旁人如何,我們管不著。」我驚詫於他冷沉的眸色,那眼底深處,飽含著最深廣的情念。
「無論如何,我不許你再引誘別的男子。」趙慕冷寒道。
「嗯。」我挑眉應了,忽然想起心頭的一些疑慮,問道,「你命十八黑甲精騎和孫將軍保護我,是否早已料到呼衍部會突襲沃陽?」
他點頭,徐徐道來。
他早已料到沃陽軍中有匈奴的內應,只是不易查出內應是誰。於是,他故意放空沃陽的兵力,引呼衍部來襲,一來可以抓獲那棄明投暗的叛變者,二來可以煞煞匈奴騎兵的銳氣與士氣。表面上沃陽只有三萬駐軍,不過他已命一萬騎兵秘密蹲守在沃陽城外四十里,一旦沃陽陷落,沃陽副將王小備便會示警,屆時一萬騎兵會在最短的時間內反撲奪城。
倘若一萬騎兵有辱使命,他會率軍回援,將呼衍哈別趕出沃陽。
我恍然,四十裡外的一萬騎兵,便是他的后招。
我總覺得有不妥之處,卻怎麼也想不到何處不妥,「為了揪出匈奴內應,如此折騰,值得嗎?」
趙慕摟著我靠坐著,「自然值得。」
「倘若我沒有逃出沃陽,不幸被匈奴擄了呢?」我幽幽地問,即便他安排重兵保護我,可是畢竟人數有限,匈奴騎兵乃漠北狂沙,快如閃電,來無影去無蹤,十八黑甲精騎再如何厲害,也難敵人數眾多的匈奴騎兵。
「你怎會被匈奴擄去?反而是呼衍哈別被你擄了。」趙慕一笑。
他如此篤定嗎?相信十八黑甲精騎的驍勇善戰,還是相信孫淮?或者是相信我的應變之力?莫非……他想試探我?
我坐直了身子,鄭重地問:「慕,其實你還有第三個目的。」
趙慕眸光微閃,詫異地問:「什麼第三個目的?」
我平視著他,被他擁著的身子漸冷,「你想試探我,試探我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女子。」
他凝視我片刻,不動聲色道:「胡思亂想,我試探你什麼?我對你還不夠了解嗎?」
我好失望,「你想知道我是否懂得兵法、行軍,想知道我有沒有隱瞞你什麼。」
四目相對,時光在這一刻靜止。
他的瞳孔漆黑如夜,我看見他眼中的一抹倒影,那倒影期盼他誠實相告,沒有欺瞞。
趙慕的雙手捧著我的臉,似是下了決心,「寐兮,你聰慧過人,且心細如髮,我是試探你,我想知道你在行軍布陣、兵法謀略方面的才智,更想知道你從春秋老人那裡究竟學到了多少。」
「如此簡單?」
「如此簡單。」
「那你得出結論了嗎?」
「已有結論。」他專註地看我,俊臉瀰漫著動人的光澤,「我愛上的女子,風華傾絕,才智不輸男子,在戰場上、在殺戮前面不改色,甚至以柔弱之軀重整旗鼓,妙計奪城,膽識氣魄並不遑讓於北疆守將。」
「奪城並非我一人之力便可成就的。」聽了他誠懇的讚美,我的臉頰開始泛紅。
趙慕笑道:「若不是你,副將王小備便會向城外的一萬騎兵示警。」
我問:「那這樣的我,你會不會害怕?」
他的手輕柔地游移在我的後頸,嘲笑我的無稽之辭,「怕?我愛你還來不及。」他停頓須臾又道,「這個世間,寐兮絕無僅有,我何其有幸,得到你的心。」
心中又酸又甜,我感動道:「我亦何其有幸,無論是公子慕,還是睿侯,皆是世間絕無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