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虛妄榮華
風起,日頭漸斜。
原來,露初夫人是來告知我落得這個下場的緣由。於是,我靜靜道:「姐姐知道?」
薄綾深衣覆在身上,身姿婀娜,琉璃碧的碧光襯得肌膚如雪,露初夫人艷色不減當年,長寵不是沒道理的。她輕笑如煙,「我自然知道,你若想聽,我便告知妹妹。」
「為什麼父王要將母親關在這裡?」皓兒迫不及待地問。
「因為蒙王后與我在王宮散布謠言,說你母親是淫蕩下賤的艷姬,被吳王與吳文侯玩弄十二年,媚骨生香,是人人都想嘗一口的淫娃蕩婦。」露初夫人嬌聲曼語,笑得體態發顫。
聞言,皓兒氣憤難當,怒吼:「你胡說!」
眼見皓兒氣得滿臉通紅,露初夫人開心得花枝亂顫,咯咯嬌笑,「妹妹,你一回宮,蒙王后、雲伊妹妹與我自然要煞煞你的風頭,起頭整治你的,便是蒙王后,我只不過從旁協助罷了。」
「那三個晚上,我們三人分別略施小計,王上就無法寵幸你。妹妹,你想真正地得到王上的寵幸,還得問問我們。哪日我們高興了,興許可以讓你伺候王上。」
「我知道你在吳國忍辱負重這麼多年,理該得到王上的寵愛,不過你也知道,你已被人玩弄了那麼多年,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淫娃蕩婦,我真不知你為何還有臉回來!」脆音鏗鏘落地,那雙美眸乍然凌厲起來,有若刀鋒。
「蒙王后說你是被穿爛的破鞋,嬴蛟說你與趙慕情緣非淺,我在枕邊吹吹風,秦王再胸襟廣闊,再如何憐惜你,也不會寵幸一個天下人口口相傳的蕩婦。」
「不許說母親是蕩婦,你才是蕩婦。」皓兒揚聲反駁,眼中閃動著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厲色。
露初夫人不理會皓兒的叫囂,兀自笑吱吱道:「你還不知,整個王宮、整個咸陽都在議論你的香艷逸事,妹妹,你在咸陽城無人不曉呢。」
胸中怒火灼烈,雙手發抖,我卻不能將她如何,唯有冷靜,再冷靜。
美人輕嘆如風,似帶輕愁,「妹妹,蒙王后是不會讓你回到日照殿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在榮華殿好好終老吧。其實,我想幫你,我們便可聯手對付她,不過蒙王後手握後宮大權,加之蒙氏一族手握兵權,我也是有心無力呀。」
我壓抑得嗓音都啞了,「謝姐姐好意。」
露初夫人道:「我言盡於此,妹妹好自為之。」
她轉身離去,綿長的深衣裙裾迤邐而過,如一汪碧水流淌而過,深深的刺目。
忽的,她駐足,嫣然回眸,「對了,這榮華殿夜半凄涼,妹妹小心門戶,指不定哪個夜晚有賊人闖入,你與兒子不明不白地被人暗殺,那就太不值了。」
直至露初夫人的身影消失在榮華殿,緊繃的身子才鬆懈下來。我虛軟地跌坐在草席上,突然間覺得拂在身上的暮風寒氣逼人。
「母親,你怎麼了?」皓兒搖晃著我的手臂,關切地問。
「沒事。」我努力地拉開唇角,輕笑。
「母親,父王一定會來接我們回去的。」
「會的。」
然而,我悲哀地想到,秦王再也不會憐惜我了。
每個男子都會介意自己的女人是否守身如玉,每個男子都會厭惡自己的女人給他戴了綠帽,即使自己的女人清白如昔,他也會因為流言蜚語而顏面盡失,既而棄如敝履。
一國之君,比尋常男子更愛惜顏面、尊嚴,比尋常男子更介意女人的貞潔。
即便秦王不介意,也會因為旁人的風言風語而掛不住臉。
而一開始,為什麼秦王待我那麼好?
我去國千里,在吳國為質,含辛茹苦地養大皓兒,忍辱負重十二年,他知道我一介孤身女子在吳國身不由己,憐惜我為了秦國能夠休養生息犧牲這麼多,再者我仍然明艷照人,這才待我如初、寵愛有加。可是,蒙王后與露初夫人的譏諷嘲笑,王宮裡滿天飛的流言,彷彿一桶冷水,澆滅了他對我的內疚與憐惜。如此形勢下,為了挽回顏面與尊嚴,他對我不聞不問,任憑蒙王后處置我。
這是我的猜想,十之八九接近事實真相了吧。
我從未對秦王抱有多大的期望,不期望他愛我愛得無法自拔,也不期望他對我恩寵有加,卻沒料到,他對我的恩寵如此單薄。是我太過天真,還是太過想當然?是我看不透世間男子,還是我被蒙蔽了雙眼?
秦王,根本與無情、趙慕無法相提並論。
雖然在回來之前,我已料想到「艷姬」的傳言總有一日會爆發,卻沒想到會這麼快,而且是在我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如今,我根本見不到秦王,毫無反擊之力,只能蟄伏在榮華殿。
而露初夫人為什麼要告知我這些?她並不掩飾她與蒙王后聯手的事實,據實以告,甚至警醒我蒙王後會派人暗殺我與皓兒,她究竟想要做什麼?
莫非她想借刀殺人?可是我已淪落至此,還怎麼殺人?或許,她相信我能夠東山再起,然後與她聯手剪除蒙王后?
無論如何,我必須保護皓兒,必須靜待時機。
雖有宮人送來膳食,但不是剩菜剩飯就是餿的發霉的,有時候更過分,不是午間沒送,就是晚上沒送。我問送飯的宮人是不是有時候忘記送了,那宮人倒強橫道:有得吃就吃,沒得吃就飲水。
這日,等了半個時辰,送晚食的宮人仍是不見人影,大概今夜又要挨餓了。可是,我挨餓不要緊,皓兒正是長個兒的時候,怎能挨餓?
思及此,心中的怒與恨熊熊燃起。
「母親,我好餓。」皓兒依在我懷裡,捂著肚子,可憐兮兮地看著我。
「皓兒,乖,再等片刻,也許那宮人突然有事就遲了呢。」鼻子一酸,我竭力忍住眼中的淚。
「前日就沒送來晚食,母親,那宮人為什麼不送晚食給我們?」
「因為,父王不管我們了,宮裡所有的人都拜高踩低,自然給我們臉色看。」
「母親,我不喜歡父王。」
我摟緊皓兒,淚水蜿蜒而下。
過了半晌,皓兒呢喃道:「母親,我想趙叔叔,還想師父。」他忽然直起身子,興奮道,「母親,我們去找趙叔叔和師父吧。」
我捧住他清瘦、蒼白的臉,「皓兒,進宮后就出不去了。」
皓兒「哦」了一聲,再無聲息,也再不喊餓了,許是擔心我難過才忍著飢餓。
次日,宮人仍然沒有送來晚食,皓兒從角落裡拿出兩塊烙餅,笑嘻嘻地遞給我一塊。原來,午後時分,他偷偷地溜進不遠處的宮人居所,從灶房裡偷了兩塊烙餅。
此後,他天天去偷東西,以求溫飽,直至我們不再挨餓的那一日。其實我不想皓兒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擔心他純良的秉性由此改變,可是我無顏制止他。身為母親,不能給予孩子基本的溫飽,我能說他什麼?
每當看著皓兒清純的笑臉,我心酸,心痛,愧疚。
每個夜裡,我都在想,回到秦宮,是不是錯了?
大殿空寂,陰影重重,我與皓兒相依為命,寧靜清苦,苦中作樂。
雖有宮人送飯,卻無宮人服侍,洗衣打掃都得自己來。每日,我都要到附近的浣衣所洗衣,那些負責洗衣的宮人不知我是誰,也不跟我說話,只是冷眼看我,竊竊私語。日子長了,想來她們也聽說了鳴鳳夫人被蒙王后禁足冷宮之事,那竊竊私語變成污言穢語,含沙射影變成冷嘲熱諷,極盡侮辱之能事。
前日,我被兩位宮人淋了一身污水,她們在旁哈哈大笑,看我變成落湯雞。
今日,我洗完衣衫起身離開,突然,背後有人推了我一把,手中的木盆飛出去,我直直地撲倒在地,跌得胸脯、手足疼痛,緊接著,冷水澆灌而下,淋了我一身。那些宮人嘻嘻哈哈地大笑,刺耳的笑聲鑽進我的耳朵,我怒火直升,氣得胸口幾乎炸裂。
我想站起來賞每人一巴掌,可是,我全身疼痛,疼得無力爬起來。
驀然間,笑聲停止,安靜得詭異。
我抬臉,映入眼帘的是褐紅色的長袍,再揚起臉,一張冷氣迫人的臉出現在前上方。
公孫玄。
他竟然瞧見我落魄的樣子!
忍著痛,我勉力支撐著站起身,冰寒的目光一一掃過眾宮人的臉,一瘸一拐地離開。
出了浣衣所,公孫玄趕上來扶著我,我頓足,「放開我!」
「你受傷了。」嗓音溫和。
「不要你管。」我強硬道,甩開他的手。
他再次扣住我的手臂,以適度的勁道支撐著我的身子,「你受傷了,玄必須管。」
語音雖淡,卻不容抗拒。
在他的攙扶下,回到榮華殿,皓兒不在殿里,不知去了哪裡。我的腿上、手臂上有多處擦傷,公孫玄從殿外草叢裡采了一把綠草回來,放入口中嚼爛,敷在我的傷處。
我沒有致謝,默然不語。
他轉眸四望,大殿空無一物,荒涼得只剩下灰塵與光陰。
「你有何打算?」公孫玄回身問我,目光溫柔而憐惜,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打算?打算在這裡終老。」我凄冷一笑。
他也不勸我,溫言道:「一有良機,玄會向王上求情,夫人與公子在此多多保重。」
不知為什麼,此時此刻我對他充滿了怨恨,好像我所遭受的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是他欠我的,是他把我害成這樣的,因此,我給予他的只有惡言惡語,「不必。」
公孫玄握住我的肩,語重心長道:「事已至此,夫人只有在這裡養精蓄銳,再圖他計。」
我粗魯地拂開他的手,冷冷眨眸,「哦?你想幫我?」
「玄會向王上求情,王上並非薄情寡義之人……」
「那你立即就去。」
「現下時候未到。」
我收不住唇角溢出的冷笑,轉身道:「王上若非薄情寡義之人,便不會任憑蒙王后欺負我。」
公孫玄苦口婆心道:「那些流言蜚語太難聽,沒有哪一個男子不會介意,再過幾日,王上就會想明白了,到時就會接你們回去。」
我直直地望著他,目露寒氣,「公孫玄,你要真想幫我,就說服王上封皓兒為太子。」
他震驚道:「此事……需從長計議,如今蒙氏一族在朝中勢力龐大,盤根錯節,不是說能扳倒就扳倒的。」
熱血上涌,我衝動地低吼:「那你立即回去好好想想如何對付蒙氏一族。」
公孫玄靜靜地凝視我,片刻后才無奈地轉身,離開榮華殿。
所有的憤怒與屈辱,都堆積在眼中,我潸然淚下。
其實,我沒有理由對他亂髮脾氣,沒有道理指責他,但是適才被宮人欺負,鬱結心中的怒氣雨怨氣就都發泄在他身上。
此後,宮人送來的膳食有所改善,由一位叫做芄蘭的宮女送來,每日三餐,不僅吃得飽,而且膳食多變,該是專人精心準備的。
不難猜測,必定是公孫玄差人負責我與皓兒的膳食。
如此,皓兒無需再去行竊,公孫玄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那些洗衣的宮人並沒有因為公孫玄的出現而有所收斂,反而變本加厲地欺負我。這日,我正洗著皓兒的衣物,忽有一位宮人叫嚷著她的鐲子不見了,明明擱在地上的,居然不見了,一定是有人順手牽羊拿走了。
緊接著,又有一位宮人說看見我從那裡走過,於是,丟了鐲子的宮人氣勢洶洶地走過來,質問我是不是偷了她的鐲子。無論我怎麼解釋,她一口咬定是我偷了,要我交出鐲子。
「我沒有拿你的鐲子,你不要含血噴人。」我義正詞嚴地辯解。
「她看見你從那裡走過,不是你還有誰?」那宮人指著另一位宮人,凶相畢露。
「就是她!」
「交出鐲子!」
眾宮人七嘴八舌地叫嚷著,無數只手指著我,尖銳的聲音灌進我的耳鼓,吵得我頭疼欲裂。
吵鬧的聲音越來越大,就像密集如雨的箭鏃齊齊射向我,逼得我毫無退路。
即使我沒有拿鐲子,她們也會賴在我身上,想來她們是故意以此為借口羞辱我、欺負我。
無數張紅唇吐出尖酸刻薄的話語,有人推了我一把,我奮力地擋開她們的手,努力地撥開人群逃離這個可怖之地,可是,她們不放過我,有人打我的肩膀,有人捶我的胸口,有人揪住我的頭髮,將我推過來、再推過去,以此為樂。
刺耳的嬌笑聲越來越大,無數只手就像吐著毒液的蛇咬著我,無處不在的痛……
那兇惡的臉孔變得模糊不清,旋轉,再旋轉,在我眼前連成一片;嘈雜聲漸退漸遠,好像遠處很吵,眼前卻安靜得可怕。我不想再看見她們,可是我不能閉上眼,不能倒下去,不能……
周遭一片空白,我竭力睜開眼,驀然間,一聲略顯稚氣的怒叱從天而降。
「住手!統統住手!」
我看見皓兒站在不遠處,滿面怒容,黑白分明的眸子戾氣駭人。
聞言,宮人慢慢轉身,見是年幼的皓兒,並不畏懼,反倒是看好戲的神情。
「原來是公子皓,也不知是誰的種。」丟了鐲子的宮人譏笑道。
「別亂說,小心禍從口出。」有人警告道。
「放開我母親!」皓兒一字一字森寒道,上前三步,手執一根樹枝。
「我們與你母親鬧著玩呢,公子莫生氣。」
皓兒從未有過這般神色,俊臉如玉,目光似刀,殺氣凜凜,「你們再欺負我母親,休怪我手不留情。」
眾宮人欺負我們被貶淪落至此,竟也不懼皓兒的身份,輕浮地笑開。
那宮人笑道:「公子如何不留情?」
黑瞳急劇一縮,皓兒緊緊抿唇,驟然揚手,簌簌兩聲,抽了那宮人兩下,一下在臉頰,一下在身上。皓兒練劍已有一年,天下第一劍客無情為師,趙慕從旁教導,劍術早已純熟,只是礙於年紀尚小,勁道不夠剛猛,一套「灰飛煙滅」只有無情的三成威力,然而對付手無縛雞之力的宮人,卻是綽綽有餘,極有威懾力,樹枝抽打在身上,自是疼痛難忍。
「你——你竟敢打人!」那宮人捂臉叫道,氣憤不已。
「只許你打我母親,我便不能打你嗎?」皓兒怒視她,目光凌厲。
眾人噎住,無言以對。
皓兒的目光一一掃過,威凌道:「仔細聽著,再欺負我母親,下場便與她一樣。」
話音未落,一招再出,抽向丟鐲子宮人的膝蓋。那宮人沒有防備,疼得跪倒在地,眼睛盈淚。眾人倒吸一口氣,不敢吱聲,微有懼色。
皓兒又道:「還不滾?」
眾人紛紛逃散,皓兒扶著我,痛惜道:「母親,以後再沒人敢欺負你了。」
皓兒有此氣魄,倒讓我有些驚訝,以往是我保護他,如今,他保護我。
我欣慰道:「皓兒乖,我沒事。」
此後,浣衣所的宮人再也不敢欺負我,不過,自那日後,送膳食的宮人芄蘭每日都會帶走我與皓兒的衣物,洗好后再送回來,我便無需到浣衣所去洗衣了。
莫非,這也是公孫玄的吩咐?
我擔心蒙王後會暗下殺手,夜裡不敢睡得沉,白日里精神不濟,只能補眠。
一日,我午休未醒,晚食已經送到,皓兒餓了便先行用膳,卻忘記以銀針試毒,待我醒來一問,他才想起來要試毒。
我見他沒事,稍稍放心,然而,下一刻,皓兒便腹痛如絞,額角冒汗。
我心神微亂,立即搭上他的手脈,果然,飯菜里被下毒了。
解開銀針袋,立即為皓兒施針,希望所中的毒不是什麼難解的劇毒。
眨眼的功夫,皓兒面色蒼白,唇上覆霜,中毒之象急劇加深,乃劇毒也。
如此看來,下毒人心狠手辣,力求一擊即中。
不過,下毒人顯然沒料到我會醫術。劇毒雖然難解,於我來說並非難事。
施針控制住毒性的蔓延,待到子時,在殿後的庭苑為皓兒解毒,如此,體內的毒便清了大半,剩餘的少量毒液,連續三日施針,便可徹底驅除。此次中毒,雖無性命之憂,但皓兒的身子有損,理當再服三日的湯藥好好調理,無奈榮華殿沒有草藥,只能作罷。
下毒之人,是蒙王后,還是二位夫人中的一個?
幸虧皓兒沒事,否則,我定要下毒人以命還命、以血償血。
這夜,我擔心他病情有變,守在皓兒床前,不敢入眠。
夜闌人靜,曠寂的大殿陰影魆魆,分外森然。
暗夜裡響起輕微的腳步聲,一團黑影朝我走來,我看不清黑影的面容,他的臉模糊一片。我驚駭地後退,他忽然抓起床上的嬰孩,本已睡著的皓兒被他用勁地捏著,嚎啕大哭,慘叫聲聲,幾乎撕裂我的五臟六腑。
「不要傷害我的孩兒,他還那麼小,我求求你……」我苦苦哀求。
「只要你好好侍候寡人,寡人就饒了他。」是吳王陰森的聲音。
我接過皓兒,輕聲安撫著,隨後安放在小床上,緊接著,吳王一把拽起我,將我丟在大床上。
龐大的黑影籠罩下來,我沒有反抗,任憑他粗暴的吻落下來,然後,手指扣上一枚銀針,揚手刺入他的頭顱。
我推開吳王,正想抱起皓兒,卻被人一把奪去。
吳文侯猙獰地笑著,高舉著皓兒,皓兒驚懼地啼哭,在靜夜裡異常響亮。
我驚恐萬狀,懇求他不要摔死皓兒,可是吳文侯說我害死了吳王,必須要血債血償。
我跪在地上哀求他放過皓兒,他捏住我的下頜,「你聽話,你的兒子就不會有事。」
吳文侯命人抱走皓兒,要我在他面前脫光衣物,我不得已而為之,只剩下貼身單衣的時候,他將我推倒,猛獸似地壓上來。
悲憤交加,屈辱滿心,我恨得咬牙切齒,將一枚銀針狠狠地刺進他的頭顱,然後,拿起藏在床下的匕首,兇狠地刺入他的腹部,一下又一下,將所有的恨與怒凝注在匕首上,刺入他的身體,拔起,再刺入。
血水橫流,觸目驚心,就連我的臉上也沾滿了他的鮮血,可是我仍不停歇,直至他的身子爛得血肉模糊。
漫天匝地的腥紅,鋪天蓋地的血色,淹沒了我,我仰天長嘯……
猛地一個機靈,我從驚心動魄的噩夢中驚醒,冷汗涔涔,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