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激流暗涌

第三十七章激流暗涌

此後數日,噩夢頻頻,皆是在吳國屈辱痛苦、喪失尊嚴的難堪記憶。

那十二年間所發生的事,一件又一件,一幕又一幕,凌辱加身,忍辱偷生,心驚膽戰,本已忘得差不多,卻不想那些記憶並沒有隨著我離開吳王宮而煙消雲散,只是被我刻意塵封。若有觸動,那些記憶便會紛至沓來,在夢中糾纏著我,不放過我。

我想放鬆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不堪的日子,可是,越想放鬆,越是緊繃如弦。

芄蘭知曉膳食被下毒之事,有些過意不去,說往後會謹慎。

在這看似冷清安全的榮華殿,我擔心三更半夜突然闖進刺客,一劍了結皓兒與我;我擔心不經意的疏忽,皓兒便會著了道,賠上性命。

於此,夜夜失眠,日日憔悴。

也許,我真的錯了,不該回秦,因為,回來相當於送死。

這日早上,我站在殿門前看皓兒手執樹枝練劍。

無情所教的「灰飛煙滅」劍術略有小成,對付普通的士兵與宮中侍衛不成問題。皓兒的個子比剛學這套劍術的時候高了一截,舞起劍來瀟洒流暢一如行雲流水,白衣如雪,衣袂飄揚,俊逸如斯,劍氣如虹,劍勢如潮,綠葉簌簌震落,飄灑如雨。

只要皓兒安然無虞,我便安心了。

忽然,半空中飄下來一隻粉紅色的紙鳶,正巧落在樹梢上。

誰在放紙鳶?

皓兒止步、收勢,看向我,「母親,何處來的紙鳶?」

我笑道:「待會兒自然有人尋過來。」

果不其然,不遠處傳來嘰嘰喳喳的嬌聲軟語,三個女孩兒奔過來,當中者頗為眼熟,好像是綠透公主。

待得近了,我定睛一瞧,果真是一襲淺綠衫裙的綠透公主。她與兩名侍女抬首望著掛在樹梢的紙鳶,苦惱於不知如何取下紙鳶。

「嬴皓,你會爬樹嗎?」綠透公主看見站在一側的皓兒,脆生生地問。

「自然會。」皓兒故作深沉道,不拿正眼瞧她。

「你可以幫我取下紙鳶嗎?」綠透公主巧笑著請求。

「你求我嗎?」皓兒冷哼一聲,漫不經心地側過身。

想來皓兒討厭露初夫人,也順帶地討厭她的女兒綠透公主。

綠透公主走上前,附在他耳畔低語片刻,皓兒便爬樹幫她取下紙鳶。

拿到紙鳶,綠透公主開心地回去了。

我問皓兒:「綠透公主對你說了什麼,你才幫她取紙鳶?」

皓兒神秘道:「這是個秘密。」

我斜睨著他,這孩子越發鬼靈精了。

三日後,我才知道,這個所謂的秘密,讓皓兒差點兒丟了性命。

綠透公主生辰,露初夫人自然大肆鋪張為女兒慶生,在月出殿擺下筵席宴請秦王、蒙王后、夫人姬妾,以及其他的公子公主,當然還有朝中大臣的孩童。

日薄西山,霞光漸收,皓兒換了一襲衣緣紋繡的白袍,匆匆趕往月出殿。

我拉住他,囑咐道:「皓兒,我不阻止你去,可是你萬事小心,不能強出頭,不能頂撞任何人,更不要亂說話,知道嗎?」

皓兒露齒一笑,「母親放心,我去去就回。」

望著他的身影漸漸融入暗紅的天光霞影,不知為何,我的心一分分地下墜……

半個時辰后,皓兒沒有回來,我不安地走來走去。

一個時辰后,皓兒仍然不見人影,我失了耐心,猜想著皓兒可能會遭遇到什麼……

一個半時辰后,我站在殿外翹首相望,終於看見一抹白色的人影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可是,那白色已非純粹的白,而是染了觸目驚心的紅。

仿有一隻無形的手揉捏著我的心,痛得全身冰涼。我衝上前,扶住步履凌亂的皓兒,「發生了什麼事?皓兒,你被人打了?」

「不打緊……沒事……」聲音微弱,皓兒輕輕地笑,軟軟地靠在我身上。

「皓兒……」我驚叫道。

扶他回到內殿,顫抖著手解開染血的白衣,我倒抽冷氣,震驚不已。

背上橫亘著一道長長的劍傷,深入幾許,血肉分明。鮮紅的凝血映襯著雪白的肌膚,尤為怵目。身上還有多處瘀傷,該是拳擊所致。

為什麼帶著一身的傷回來?皓兒被誰打成這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諸多疑問充塞心間,驚駭轉變成心痛,淚水滑落。

為什麼我不攔著皓兒?明明知道那些人都是笑裡藏刀的壞人,為什麼讓他去送死?

再如何自責、心痛,也無法減輕皓兒身上的痛。

「母親,我不痛,別哭……」皓兒躺下來,閉著眼,輕聲呢喃著。

「皓兒,你先好好歇著。」我抹去眼角的淚,起身出去。

皓兒不像無情,習慣了刀光劍影與皮肉之痛,再重的傷也可以自行慢慢痊癒。可是皓兒身嬌肉貴,此次是自幼以來傷得最重的一次,倘若沒有治傷的外敷藥,或是內服的草藥,勢必病情加重,很難挺過今晚。

尋遍整個榮華殿,沒有外敷傷葯與內服草藥,怎麼辦?

驚恐而無助,第一次,我感覺到深切刻骨的慌亂。

皓兒不能有事,絕不能有事,即便是我死,也不能讓他有事。

清理完傷口,我守在床前,目不轉睛地看著皓兒,不放過一絲一毫的傷情轉變。

面色蒼白,眉目如畫,皓兒睡得很安靜,很乖,很乖……淚水湧出,無法抑制。

夜闌如此漫長,夜色如此濃重,為什麼黎明還未來臨?

握住皓兒的手,嚇得我猛地縮回手——

皓兒全身發燙,由外傷引起高熱,倘若始終不退,便有性命之憂,無法挨過今晚。

心慌。驚駭。手足無措。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忽的,靈光一閃,我打來一盆涼水,綢巾蘸水后擰得半干,放在皓兒的額頭上,希望能夠降低熱度。可是,根本沒有用,皓兒的手臂依然很燙,身子仍舊燙得嚇人。

一遍遍地呼喚著,皓兒不應我,安寧地睡著。

舉眸四望,滿殿蒼涼,暗夜無邊無際,絕望鋪天蓋地。

淚眼乾涸,我向上蒼祈禱,願上蒼保佑皓兒平安無事,只要皓兒好好的,我折壽幾年都可以。

同時,我向上蒼髮誓,如果皓兒有事,我一定不會放過所有人,一定讓那些人痛不欲生、以命償命。

一遍遍地喚著皓兒,一遍遍地更換水涼的綢巾,嗓子乾澀,雙眼亦是澀痛。

驀然,我似乎聽見了腳步聲,幾不可聞,可是在這靜得可怕的榮華殿,微有聲響也足以令人驚悸。片刻間,心提到嗓子眼,我望向殿門處,燭影搖曳中,一抹黑影緩緩移動。當那抹高峻挺拔的身影出現的時候,我震驚得呆住。

我直直地望著他,雙眸酸澀,心中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喜怒哀樂悲。

他緩緩走來,昏黃的光影映在他的臉上,影影綽綽,深深淺淺,似是面無表情,又似隱藏著千言萬語。

他輕拍我的肩,似在安慰我。

「無情。」一出聲才知道,嗓子痛得厲害。

「皓兒怎樣?」無情坐下來摸著皓兒的手,大驚,「這麼燙,高熱不退?」

我頷首,淚水簌簌滾落,「我不知該怎麼辦……我不該讓皓兒去的,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皓兒……我懂醫術,可是我沒有葯,無情,怎麼辦……」

他坐過來,伸指抹去我臉上的淚水,「皓兒傷勢不重,沒事的,你是關心則亂。」

真的是這樣嗎?可是,高熱一直不退,皓兒根本挨不過今晚。

無情伸臂輕攬著我,我無措地靠在他胸前,淚雨滂沱。

只聽他篤定道:「莫擔心,我來想法子,我一定不會讓皓兒有事。」

他溫柔地拭去我臉上的淚水,滿目的憐惜與愛護。

我微覺不妥,低頭舉袖拭淚。

仍是一身黑衣,仍然沉默冷冽,待我一如當初,大半年未見,無情並無改變。不知為什麼,他突然出現在我身旁,我不再那麼驚慌無助,不再覺得害怕,心中安定很多。

「未到子時,你照顧皓兒,一個時辰后我就回來。」無情看著我,眸光堅定。

「你去哪裡?」我心慌地問。

「我去宮外找傷葯和草藥。」他按住我的肩,彷彿給予我安定的力量,「我儘快回來。」

無情起身離去,我追上去,拽著他的衣袖,「萬事小心,我與皓兒等著你。」

他微微一笑,毅然轉身,消失於重重暗影中。

等待的心境萬分微妙,等待的焦灼最撓人心,光陰無限地拉長,在黑暗中延長,再延長。

這是我第一次等待無情,終於體會到那種刻骨的無助感。以往是他一直守護在我身旁,是他等候我,或許他從未期盼過我會酬他以情,正是如此,他待我的這份情,才是毫無保留的,才是彌足珍貴的。

無情沒有讓我失望,不到一個時辰便帶著傷葯和草藥回來。

我給皓兒上藥,他去煎藥。服藥一個時辰后,皓兒的高熱慢慢退了,我鬆了一口氣。

折騰了一夜,皓兒的傷勢穩定下來,無情也該走了。

「夜裡我再來探望皓兒,再帶一些草藥來。」昏黑的大殿,稀白的天光映在他的臉上,讓我產生一種不真實的錯覺。

「王宮守衛森嚴,即便你身手高強,就這樣出入王宮,早晚會被發現的。」皓兒沒事了,我這才想起他的安危。

「王宮以北的守衛較為鬆懈,於我來說,如履平地。」無情自負道。

「那你小心一點。」

「好。」他緩緩一笑,「你不要累著,若你也病倒,就沒人照顧皓兒了。」

我淡笑,望著他軒昂的身影漸行漸遠。

公孫玄理應知曉皓兒受傷之事,翌日便讓芄蘭送來草藥與傷葯。

外敷內服,三日後,皓兒的傷勢便好了很多,可以下床走動,他卻不願告訴我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問過幾次,他都以睏乏為由打發我,我也不想在他傷勢未愈的時候逼他,只能稍後再問他。

這晚,臨近子時,無情還沒來,我又困又乏,想著他應該不會來了,便寬衣就寢。

正睡得香,忽然聽見一聲長嘆,我悚然驚醒,但見窗前站著一人,月華如銀,灑了他一身,在他的黑衣上抹了一層淡白的浮光。

我坐起身,無情聽聞聲響,走過來,坐在床沿,「吵醒你了?」

「我去看看皓兒。」我正要下床,卻被他按住。

「皓兒沒事,我剛看過皓兒。」

「我以為今晚你不會來了。」

無情抿唇不語,殿中昏暗,月色度窗而入,我依稀瞧見他面色有異,欲言又止。

無風夏夜,空寂榮華,兩廂對視,四目各有心緒。

「寐兮。」他低低喚了一聲,「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你帶著皓兒離開邯鄲,回到秦國?」

原來他糾結的是這件事,我也曾無數次地問自己,為什麼離開趙慕?為什麼選擇回秦?

離開趙慕,眼前便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是尋一個隱秘之地避世,從此與皓兒過一種簡單而快樂的逍遙日子,二是回秦,再次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這兩種選擇,我猶豫過,但最終選擇回秦。

趙慕選擇王位,我便是他的軟肋,我的身份更大大不利於他的王位。因為,即便秦王不知我與皓兒在邯鄲,公孫玄卻是知道的,以公孫玄的為人與脾性,他不會放任皓兒流落在外,必定會告訴秦王我與皓兒的行蹤。

撇開趙王的威逼不說,若我堅持留在趙慕身邊,依趙慕的秉性,不會放手任我回秦,而強秦也不會罷手。於此,秦趙兩國大有可能因為我與皓兒再次開戰,烽煙瀰漫,如此一來,天下人口口相傳的艷姬便成為引發兩國戰火的禍國妖孽。

長平之戰後,趙國國力一落千丈,必須休養生息。而當秦王知道我與皓兒在邯鄲,必定發兵攻趙,那不是變相地令趙國滅亡?

趙慕剛剛登位為王,我絕不想趙國亡在他的手中。

因此,我選擇離開,不危及趙慕的王位,不給秦國發兵攻趙的借口。

倘若我隱居避世,以趙慕遍布天下的密探,無論我隱居何處,假以時日,他都可以找到我。因此,避世不可行,我只能回秦。

我與皓兒的身份歸位,趙慕再如何扼腕也無可奈何,如此一來,他必定會奮發圖強,專心國政,富國強兵以抵抗強秦。

趙慕放棄我,或許是權宜之計,但我也不願再留在他身邊。他縱然情深,我卻容不得一絲一毫的背叛,我愛的人,必須一心一意地待我,他的身邊不會有其他的女子,更不會有姬妾、夫人等著他寵幸。

當初的相依相偎,只因趙慕執念多年,只因自己情不自禁,如今,是該清醒了。

如此曲折的心念,我如何對無情說清?

「無情,我的身份,皓兒的身份,與趙慕的王位永遠對立,我不想成為他的負累與軟肋。」

「趙慕並非無能鼠輩,你卻不信他。」無情沉聲道,自嘲一笑,「你真的愛趙慕。」

「自離開邯鄲,與趙慕的一切便成為過去,我不會再將他放在心裡。」這段情再無續緣的可能,我決意忘記趙慕,可是很難很難,他的音容笑貌與絕世神采已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腦海,總會不經意地閃現,令我心痛如刀割。我相信,時光是舉世無雙的療傷聖葯,假以時日,我會完全放下這段情。

「你的離開,對趙慕而言,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我不止傷過他一人。」我苦笑,「或許我不該招惹任何人。」

無情凝視我,目光沉柔,「並非你招惹人,可能是有人心甘情願被你招惹。」

臉頰一燙,我避開他的目光。

靜默半晌,我問:「你如何知道我回秦的?」

眸光輕眨,他道:「雖不在你身邊,你的一舉一動,我自然知道。」

而他追隨我到咸陽,只因他不想我出事,且毫無保留地喜歡我。

這份情意,我真的不知如何償還。

皓兒的傷勢基本痊癒,卻緊閉嘴巴不告訴我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托芄蘭請公孫玄來一趟,這日午後,他終於出現。

一見到我,他便告訴我一件事:秦王離宮巡視陵寢修築進程,回來途中遇刺。刺客單槍匹馬,武藝十分高強,劍殺數十名護衛,劍勢直逼秦王。所幸有一位勇士從天而降,擋開刺客的劍鋒,與刺客單打獨鬥,打得異常激烈。勇士與刺客的身手不相伯仲,刺客眼見行刺失敗,便火速逃逸。

秦王大讚這位見義勇為的勇士,因他立下大功,欲意大加封賞。這位勇士卻推辭秦王的封賞,言道不喜約束,只喜兩袖清風與輕鬆自在。

秦王極為欣賞他的武藝,非要給他一個官職,並且許諾他:倘若勇士真的無法習慣,也不勉強他,三月後即可請辭。

不得已,勇士接受了衛尉的官職。

我微驚,秦王當真欣賞那位勇士。衛尉一職非同小可,掌王宮諸門衛屯兵,所握實權不可小覷,王宮若是出事,衛尉極為關鍵。

「綠透公主生辰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皓兒為何傷得那麼重?」我緊張的是皓兒受傷之事。

「莫急,莫急。」公孫玄溫聲安撫我。

那晚的月出殿繁華熱鬧,綠透公主妝扮得嬌美動人,露初夫人陪在秦王身旁,風光無兩。

皓兒被安排坐在一處不起眼的地方,沒人跟他玩,也沒人跟他說話,就連喜歡他的秦王也從未看過他一眼。於是他悶悶不樂地離開筵席,來到殿外的湖畔,後來,綠透公主出來找他,卻不知怎麼搞的,綠透公主竟不慎落水,不遠處的侍衛看見了,立即躍入湖中救人。

綠透公主被救醒后,揚言是皓兒推她下水的。

露初夫人大怒,命人抓住他。

皓兒辯解說沒有推綠透公主落湖,露初夫人卻不理會他的說辭,硬要將他關押。

侍衛也說是皓兒推綠透公主下水的,皓兒苦苦懇求秦王,秦王不信他是清白的,下令將他收押。皓兒氣憤難忍,衝動之下,掙脫侍衛,企圖逃離。

露初夫人命侍衛抓住他,十餘名侍衛圍攻皓兒,這才傷得傷痕纍纍。

公孫玄在一旁勸諫,秦王也不忍心自己的兒子被侍衛活活打死,便命侍衛住手,讓皓兒回來。

公孫玄所述極為簡單,饒是如此,我亦想象得到那晚的驚心動魄,怒火不可抑制地燒起來。

我早該想到,一切都是露初夫人與綠透公主的陰謀。

「皓兒怎麼會在綠透公主的生辰宴上?」公孫玄攢眉問道。

「是綠透公主邀他的吧,皓兒不肯說。」我狠狠凝眸,「想不到綠透公主心腸如此歹毒。」

「據玄所知,綠透公主天真爛漫,不像心腸歹毒……」

我寒聲道:「她不歹毒,她母親露初夫人歹毒。」

公孫玄無語,半晌后才問道:「皓兒傷勢如何?痊癒了嗎?」

我緩了面色,直直地盯著他,「大好了,公孫大人還記得當年拒婚之事么?」

聞言,他一怔,不敢確定我問的真是十餘年前那起年少之事。

當年,我十二歲,他二十四歲。

我是衛國雅漾公主,他是公孫氏長子。

父王寵溺我,尋來尋去竟屬意公孫玄。就在我十二歲生辰宴上,父王對公孫玄父親提起此事,公孫大人欣然應允,商定待我及笄之後便行大婚之禮。

我年幼懵懂,沉醉於生辰宴上的火樹銀花與歌舞演奏,對婚姻之事沒有多少期待,只覺得坐在一側的公孫玄溫文有禮,面如白玉,頗為好看,便朝他一笑。

公孫玄起身叩拜,朗聲道:「王上,公主妍秀靈慧,玄無德無才,不敢有此妄念,還望王上收回成命。」

眾人聞言,全都愣住,不敢相信公孫玄竟會拒絕王上賜婚。

父王面色一變,惱羞成怒,「公孫玄,你好大的膽子!」

「王上,玄素喜各地風俗民情,明日便離開楚丘,四處周遊。王上厚望,玄無以為報,只願公主覓得佳婿。」公孫玄抱拳垂首,廣袖垂盪,頗為誠懇。

「玄兒!王上賜婚乃無上榮耀,豈能……」公孫大人怒叱。

「父王,我不要嫁給他。」我挺直胸脯,笑得甜美,「這人又老又丑,我才不要嫁給他。」

父王寵愛地拍拍我的手,「你真的不願嫁給他?」

公孫玄望著我,目光輕柔,待我下文。

我彎唇微笑,微抬下頜,「我的夫君不是世間最俊的男子,就是武藝高強的英雄豪傑,我才不要文弱老丑的,一陣風就能把他吹跑。」

我知道,這只是給自己找台階下。

公孫玄當眾拒婚,令父王顏面盡失,我亦成為楚丘婦孺皆知的笑柄。而那個毀我清譽的男子,在翌日一早便遠離開楚丘,消失無蹤。

從此,我記住了他,公孫玄,記住了他給予我的恥辱。

如今提起,重點不在於問他為什麼拒婚,而是另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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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謀·魅姬(完本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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