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星期天一早,程峰的電話驚醒了齊冬。
最近除了禾木集團的那筆訂單,也沒有別的目標。她難得周末這麼輕閑,賴在床上不肯起來,接電話時聲音還瓮聲瓮氣的,程峰便笑了,「別賴床了,我都到你家樓下了。」
程峰到樓下了?齊冬猛然想起和程峰的約會改到了今天。她著急地說:「等我會兒,我現在起床。」
程峰體貼地說:「你慢慢整理,我在車上等你。」
齊冬掛了電話拍著自己的腦袋不滿地嘀咕:「你太不敬業了,這樣的約會也能忘?!」
程峰約她吃午飯看電影,她想著又笑了起來。兩天之內和兩個男人約會看同一部電影,她覺得自己的生活中好像多出了一些什麼。
不對,程峰是銷售對象,賀大樹是她欲利用的對象。兩者有本質的差別。
齊冬彈簧般從床上跳起來,快速梳洗打扮。
她換上了白色仿古蕾絲燈籠袖的襯衫,及膝碎花連衣裙,平底魚嘴皮鞋。密密的蕾絲高領直包到下巴,短髮襯托的臉精緻美麗,渾身上下充滿了青春的朝氣。
紫色的眼影,淡淡的唇彩,眼睫毛刷得黑如羽翎。
望著鏡子里的自己,齊冬嚇了一跳。
她失神地坐在梳妝台前,不期然地想,她在為另一個男人打扮。心驟然被一隻手攥緊,難受得眉都擰緊了。
「我真看不起你,齊冬。」她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喃喃自語。
一股強烈的羞恥感油然而生。她為了抓住一個理想的結婚對象,使盡渾身解數。感情假得讓她自己都看不過眼了,她這樣的算計真的能夠得到幸福嗎?
她無力地放下了手裡的睫毛膏,閉上眼睛催眠似的念叨:「齊冬,你不能這樣不能這樣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她不能再固執於從前不放。她要新的生活,她要有人做伴,她要生兒育女,她要幸福地過完人生。
齊冬睜開眼睛,拿起包不再給自己猶豫和反悔的機會,飛也似的出了門。
遠遠便瞧見程峰背靠著車抄手站著,透出白樺樹般的清朗氣息。
君子潤澤如玉。齊冬腦子裡閃現出這句話。
他是理想的結婚對象。她似乎已經能看到將來和程峰相敬如賓的平凡生活,煩躁的心霎時平靜,齊冬深吸了口氣,帶著滿臉笑容走了過去。
電影看了一半,程峰的手突然覆在了齊冬的手上。
齊冬一驚,下意識地想抽開。
他手指微微用力,握住了。
心跳得這樣厲害,齊冬幾乎聽不到電影里的對白。眼角余光中,程峰端坐如峰。幽暗的光灑在他臉上,不帶絲毫慌亂緊張。一如他不動聲色地扶自己過石橋,淡定沉穩。
然而那時的舉動可以用一句無心或者關心揭過。這次卻又算什麼呢?
男女之間怎樣才算親密?齊冬並不認為上過床才算。
女人的認識和男人不同。十指交握,唇舌相纏傳遞的微妙感覺更容易觸動女人敏感的心弦。
程峰伸過來的手讓齊冬不自然地僵直了背,預感到她和程峰的關係將會發生變化。
「做我女朋友,嗯?」程峰偏過臉看著她。
聲音認真而輕,從他鼻腔深處發出,醇和溫柔,卻像一柄碎鱗刀剜過齊冬的心,細細密密地疼。
程峰的主動表白將曖昧升華到了正式的拍拖,實現了她銷售計劃中質的飛躍。
君子即來,雲胡不喜?
抽出手,齊冬握緊,掌心已沁出了涔涔細汗。
是該做決定的時候了。她深呼吸,望進程峰眼裡,輕聲說:「我已經不再是可以揮霍愛情的年紀。」
話說完,她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這話不是擺明了在對程峰說,你趕緊求婚吧,我想嫁人了。齊冬尷尬地轉開了頭。
精緻美麗的臉,明明青春動人,吐出來的話卻頹然傷感。程峰覺得她像個裝成熟的小孩,禁不住打趣她,「和我交往是在浪費時間嗎?」
齊冬哪裡聽不出他語氣里的調侃,又不能說自己只想找個人嫁了,搭夥結伴過日子。她靈機一動,望著銀屏感嘆:「女人都怕三十歲了還沒嫁出去。」
銀屏上三十歲的錢多多風姿綽約,成熟不失純真。女人臨近三十怕成剩女,但也得看什麼樣的女人。像齊冬這種美麗女子,別說沒到三十,恐怕過了三十,也只會更添成熟魅力。他不太明白齊冬為什麼對自己如此沒信心,沉吟了下笑了笑,「我明白,我是認真的。」
齊冬沒有再接話,程峰也沒再開口。他在給齊冬足夠的時間考慮。
明明是浪漫煽情的表白,怎麼到了她這裡就變成了談判似的。齊冬恨恨然地瞪著前排相擁而坐的情侶,沮喪得要死。
讓她現在再開口說,好吧,我做你的女朋友。齊冬張不開嘴。
拒絕程峰,等於放走一個結婚對象。除非她不再找下一個,否則,這一幕遲早會重現。齊冬有些心酸,迂迴地開了口,「你說,公司里的同事如果知道咱倆交往……咱倆會不會被那些八卦眼神盯成兩隻紅蕃茄?」
想著那情形,程峰忍俊不禁,手再一次自然地握住了齊冬的手,一本正經地說:「等看成紫皮茄子他們就沒興趣再看下去了。」
齊冬微笑,輕輕回握了他一下,再鬆開。程峰自覺地抽回了手。
齊冬想,真是像極了簽約成功后的儀式。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也再沒握過對方的手。他們安靜恬然地看完了整部影片。
走出影院,刺目的陽光驟然撲進眼裡。程峰閉了閉眼,有種恍若身在夢中的不真實感。一陣風將人群的喧囂吹了個七零八落,他覺得心裡又有點空,忍不住伸手又握住齊冬。
她的手纖細柔軟,沁涼如水。她掌心有汗。察覺到齊冬的緊張,程峰轉過頭去看她,不覺一怔。
齊冬正微眯著眼睛望著前方,嘴角笑容淺淺,像春水泛起的漣漪。
程峰形容不出那種感覺。美是極美,卻不真實。
他踟躕了一下,輕聲詢問她:「去逛街?」
逛街?齊冬只想回家,嘴裡卻說:「好啊!我正想去超市買點兒東西。」
逛完超市吃過晚飯,程峰送齊冬回家。
照理說齊冬應該請程峰上樓坐坐,喝杯茶聊聊天什麼的,可是齊冬卻不想。程峰似乎也不想,他也沒有趁機提出來。一時間兩人站在小區門口都有些無所適從。
看電影、逛街、吃飯,一整天的相伴只有平靜沒有熱情,這種感覺讓兩人都有些尷尬。
還是程峰先打破了沉默,溫和地說:「玩兒了一天也累了,回家好好休息!」
走了幾步齊冬回頭,見程峰仍靠在車旁望著自己。她暗暗嘆了口氣,揚了揚手裡的食品袋,笑靨如花,「明天中午我給你做便當。」
一句話便將兩人間飄浮著的尷尬擊得粉碎。
程峰唇邊漸漸揚起笑容,「我明天不吃早餐等著。」
「那我一早送來。」齊冬俏皮地沖他眨了眨眼,扭頭進了小區。
「做我女朋友,嗯?」
齊冬抱著抱枕,默默地想著程峰的話。
她看著自己的手,譏諷地笑了。她已經回握住他的手,和他簽約了。
以後,她將盡職地扮演程峰的女朋友。直到正式簽訂合同,直到將自己成功變成程太太。
第一次讓自己去接受除了顧磊外的男人,齊冬不適應,她甚至隱隱害怕那一天的到來。
可路是自己選的。齊冬說服著自己,和程峰的相處平靜淡然,沒有激情但是也沒有不快樂。她不排斥程峰,這就足夠了。
齊冬靜靜地回想著今天發生的一切。
今天的自己有些反常。她應該多展露嬌羞的,卻顯得沒什麼熱情。小區門口兩人無言以對的場面以後不應該再發生了。
買來的大堆食品還擱在茶几上。齊冬打開口袋拿出一瓶辣椒醬,狡猾地笑了——這瓶辣椒醬是她悄悄拿的。
明早程峰接過便當時他會感動的。他甚至會想,原來自己這麼細心,連他愛吃辣都記在心裡,還偷偷地買了,不讓他知道,他會覺得自己多麼可愛。
如果是顧磊……
齊冬嘴裡變得苦澀。如果是顧磊,她不會在做便當時還想著,他是否感動。她只會想,做他愛吃的,不讓他餓著。
從來以為愛情是自然而然,發自內心。現在她卻是步步為營,精心算計。齊冬闔上眼,她真的能這樣堅持一生嗎?
公司茶水間向來是八卦的聚集地。
借著倒咖啡和茶的時間在這裡聊天偷閑的人不少。午間更為熱鬧,三台微波爐旁站滿了熱便當的人。
程峰好心情地走進茶水間,迎面就看到幾位熱便當的同事驚奇地看著自己。
「難得見程經理帶便當。」
程峰將餐盒放進微波爐,調好時間,迴轉身笑著說:「每天中午叫外賣也吃膩了。」
便有好事的女同事嚷了起來:「該不是女朋友做的愛心便當吧?」
程峰笑而不語。
這神情立時引起了鬨笑聲,「程經理神情可疑,好事近了吧?」
「別瞎說哈!」程峰否認,臉上的笑容卻越發隱忍不住。
不多時八卦消息便從茶水間蔓延至公司的每個角落。傳到銷售部時,就成了擠眉弄眼的低聲議論。
劉世茹聽得心煩,起身就往法務部去了。
午膳時間幾乎手裡沒急件要辦的員工,都溜出寫字間吃飯透氣去了。法務部辦公區里只有程峰一人。
陽光被藍色的百葉窗濾過了熾熱,寫字間被染出了一層淡淡的靛藍。
這一刻程峰想起了山間的陽光。想起被自己握住的那雙手,柔美沁涼。
餐盒還是昨天和齊冬一起買的,兩層四格。當時他只覺得餐盒夠大,並不知道是齊冬買來給他做便當用的。瞧著,心又柔軟了兩分。
揭開蓋子,一股熱氣撲面而來。白米飯晶瑩如玉,紅燒蛋皮肉卷,西蘭花炒蝦仁,素炒菜心,還有一格子辣醬拌白菜。
「鬼精靈!」程峰笑罵了一句。
他想像著齊冬悄悄買辣椒醬的模樣,挑了一筷子辣醬拌白菜,笑意便直達了眼底。程峰迴想起第一次和齊冬吃湘菜,她辣得雙眸含淚。原本不沾染辣椒的她,卻因想著自己愛吃辣而做了這道菜。菜入口鮮美,他的心彷彿也被辣醬燒得滾燙起來。
早晨八點,他便在停車場等著了,齊冬幾乎同一時間到達。遞給他餐盒的同時,意外地還遞來了蟹粉小籠和豆漿。
「早餐還是要吃的。」齊冬送完東西就開車離去。
她真讓自己意外。
既然吃了她做的便當,自然要有回應。程峰想著,拿起手機給齊冬發了條簡訊:味道真好。辣醬很地道,白菜清脆,好手藝。
還沒等到齊冬回信,眼前的光線暗了暗。他抬起頭,劉世茹環抱著雙臂站在他面前,紅艷艷的嘴唇撇出諷刺與嘲笑來,「程經理好口福啊!」
程峰淡淡地回了句,「劉小姐吃過了嗎?」
「我若說還沒吃……你是不是打算把你的便當讓給我吃呀?」劉世茹挑釁地看著他。
程峰頓時語塞。他低下頭扒了口飯,頭也不抬地說:「該吃飯的時候還得吃,喝酒傷胃,多顧著自個兒。」
「你是在關心我?」劉世茹眼睛一亮。
程峰抽出紙巾擦了擦嘴,眼神清明,「同事嘛,應該的。」
劉世茹心裡一酸,抬起了下巴,「用不著!你又不是我什麼人,我的胃好不好不用你操心。」
「這樣說話你心裡舒坦?隨你吧!」程峰平靜地望著她。
劉世茹一窒,撇開臉冷笑,「這便當不會是齊冬的手藝吧?不知道禾木集團的賀總今天中午是否也收到了她的便當?」
「世茹!」程峰惱怒地皺緊了眉。
「還真讓我說中了。放心,我不會把這事八卦出去的。不過呢,瞧在咱倆的交情上我給你提個醒。」劉世茹傷感地笑了笑,塗著深紅蔻丹的指甲劃過辦公桌面。伸手便可觸到他,卻是半步天涯。她轉過身背對著程峰輕聲說道:「周六晚上我親眼看到齊冬和禾木的賀總吃晚餐約會,他倆站在一塊兒般配得很。齊冬說,賀大樹是她很好的朋友。阿峰,她可不是你想的那般天真清純!」
周六齊冬說妹妹家有事。
劉世茹卻看到她和禾木集團的賀大樹約會。
程峰沒了胃口。
這時齊冬的簡訊回了過來:你喜歡就好。以後只要有時間我就給你做,明早見。
明早她還要給自己買早餐送午餐便當?程峰疑惑了。
如果不是真心喜歡,又有幾個女人肯每天做便當,早起開車送來?
也許齊冬白天的確去了妹妹家,晚上為了禾木集團的訂單約了賀大樹吃飯而已。
情場與職場齊冬都是劉世茹的對手,她的性格自己難道還不清楚?也難怪她處處針對齊冬。程峰釋然地笑了。
下午齊冬到公司打完卡,迎著劉世茹冰冷的眼風不動聲色地離開。
拐過兩條街看到等她的程峰,齊冬忍不住偷笑。再用眼刀子扎我,他等的也不是你。這個念頭冒出來,齊冬愣住。
明明對程峰沒有那種感情,為何還是會因此得意?她暗嘆了一口氣。處在職場久了,真真是沒有與世無爭這一說的。
她一手接過程峰洗好的餐盒,另一隻手已遞過保溫杯,話語殷勤體貼,「我在家給你煲了點湯,你拿回家當宵夜吧。晚上秦總請客戶吃飯,讓我也去,我就不陪你吃晚飯了。」
這份體貼讓程峰動容。他細心地叮囑她:「別喝太多酒。」
「知道了。」
齊冬笑得像個孩子,沖他揮了揮手就上了自己的車。
程峰又探出頭去說:「到家給我電話。」
「知道了!」她大聲回答。
透過車窗玻璃,程峰看到齊冬明媚的笑容,忍不住也笑了。
晚上還不到十點,齊冬就給他打了電話。
她的聲音清脆,不帶絲毫醉意。末了還問了他一句:「我的表現好不好?」
沒有一個男人不會被這樣的撒嬌折服。程峰柔聲誇了幾句,想了想說:「你早點睡吧,明天別早起炒菜給我做便當了。」
齊冬答應了。
然而第二天程峰八點半準時到公司樓下時,黃色的QQ車又映入了眼帘。
齊冬探出頭使勁地朝他揮手。早晨的陽光映在她臉上,清澈明媚。
這樣的情景讓程峰愣怔,彷彿又回到最初來到這座城市的時光。每天早起去公司上班,走得老遠回頭,就看到劉世茹趴在陽台沖他揮手。
不化妝的劉世茹也有著齊冬般的清純。小巧玲瓏的身軀包裹在寬大的睡裙中裊娜娉婷,長長的捲髮直垂到腰際以下,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像汪著一池清波。
不過兩年,物是人非。
「程峰!」齊冬壓著聲音喊他,揚起了手裡的提兜。
程峰迴過神,快步走過去,嘴裡埋怨道:「叫你別送,早晨做便當又少睡一小時。」
齊冬飛快地將提兜遞給他,做賊似的左右看了看,沖他眨了眨眼,盈盈笑著說:「湯好喝不?我今天要去建材市場,早晨起得早。菜都是昨晚就切好的,下鍋炒炒沒費多少時間。我走啦。」
程峰心裡暖暖的,「辦完事回家補眠。」
齊冬嘿嘿笑了笑,「知道啦。」
程峰從來沒想過,齊冬除了美麗還擁有現如今少見的賢惠體貼。
「難不成意外撿到寶了?」程峰喃喃自語。
人生何處不相逢。齊冬有些懷疑賀大樹是在跟蹤調查她,她前腳才出建材市場,賀大樹的車便停在了她面前。
他穿著一件短袖T恤,墨鏡擋住了他的眼神。他咧開的嘴展露著笑容,告訴齊冬這次相遇令他很高興。
齊冬對他的吸引力讓他猶豫,她嘴裡的未婚夫也讓他卻步。然而再次偶遇齊冬,賀大樹驀然發現心裡仍騰起喜悅。
找老婆找誰不是找?找個養眼的,自己想用雙手撫摸擁抱的也不虧待自己不是?賀大樹一句話就說服了自己,揚眉便問齊冬,「裝房子來買材料嗎?買什麼?我給參考參考。」
齊冬心想,自己是來賣材料的。她想和賀大樹進一步搞好關係后再透露自己的工作,所以便笑了笑岔開了話題,「一些家用的小東西而已。你來辦事?」
賀大樹看了看手錶說:「堵車來遲了,這會兒都到飯點了。中午有空不?和我一起吃午飯吧,我下午再去市場轉轉。」
齊冬自然答應了。
她本以為賀大樹會就近找家館子吃飯,結果被他一趟直接拉到了城邊的一家會所里。齊冬疑惑地說:「吃完飯你再回建材市場,不浪費時間嗎?」
「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我有空就去轉轉,了解下市場。」賀大樹滿意地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想著上次和齊冬吃飯又樂了,「不準點四千八一桌的菜!」
齊冬撲哧一笑,眸子里流光溢彩,「誰叫你使壞的?還好沒叫我付賬。」
賀大樹做抹汗惶恐狀,「真讓你埋單,恐怕我就甭想再和你吃飯了。」
齊冬忍俊不禁,「小心眼兒。不就是甩了你一方向盤,至於那樣害人嗎?」
她笑起來真美。賀大樹直勾勾地盯著她:「現在是你害我,知道嗎?齊冬,你不覺得咱倆真的有緣?我正想著你都有未婚夫了,我還是不糾纏的好。這不,上天註定又讓我遇到了你。話說回來,你還沒結婚吧?沒準兒你真能被我打動,踹了你的未婚夫呢?」
近在咫尺,齊冬清楚地看到賀大樹那毫不掩飾的目光。她禁不住暗暗叫苦,無可奈何地說:「今年我就要結婚了。大樹,咱們有緣,有緣做朋友。」
賀大樹啜了口茶笑了,「那要恭喜那傢伙了。記得請我喝喜酒!」
齊冬呵呵笑了,「一定。」
這頓飯吃得齊冬惴惴不安。
她原想和賀大樹混熟了,再談起禾木的訂單輕鬆一些。幾次接觸下來,她卻明顯感覺到賀大樹對她抱著別樣的心思。
她開始後悔自己多心眼了。如果一開始就讓賀大樹知道她是做哪行的,也許還順利點兒。事到如今,她反而不方便向他開口,否則賀大樹一定會認準她抱有目的,更添厭惡。
但拒絕是肯定的。可是這樣拒絕了,她下次又找什麼理由和賀大樹見面?一個有著未婚夫的女孩子,馬上就要結婚了,有事沒事地去約賀大樹,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齊冬想,只能等賀大樹知道自己做哪行時,明了自己有求於他,卻偏不找他,沒準兒還能在他心目中樹立個好形象。
再回建材市場取車離開的時候,賀大樹對她說:「改天有空了別開車,我請你喝酒。」
齊冬笑嘻嘻地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