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配不上她
葉瓊丹怎會感知不到他的目光,她在心底微微一嘆,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這本是世間最無奈的事情。
不一會兒,三人便走到了唐家。
唐家是村裡最富有的大戶,門前掛著兩盞明亮的燈籠,院內被清掃、整理得十分乾淨,一叢叢代表著氣節的菊花種在籬笆旁,鬱鬱蔥蔥。
唐老爺子為了給家裡的讀書人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還專門辟了一間書房出來,房內的藏書也有整整一架子。
唐老爺子領著葉瓊丹進了書房之後,對唐小秀才說道:「你先出去吧,爺爺有幾句話要對葉姑娘說。」
唐小秀才還以為爺爺要替他勸婚,立刻羞澀地低下了頭,退了出去,關上了書房的門。
房內,燈火幽幽,像是河底的水光一樣蕩漾著。
唐老爺子沉默了半晌后說道:「葉姑娘,你的確非尋常女子,可我對你並不滿意。」
「的確,一個溫雅秀致、知書達理的女子才該是唐公子的良配。」葉瓊丹淡淡地說道。
見葉瓊丹並不生氣,唐老爺子有些意外:「葉姑娘真是一個明白人,我知你非池中物,不是我那孫子可以降得住的,我唐家家規森嚴,你便是嫁過來了也熬不住,到最後遲早造成和離的後果,既有鴻鵠之志,又何必先在籠中困個幾年?」
「其實這話,你該對唐公子說。」葉瓊丹客氣地說道。
「他若是能聽進去就好嘍,」唐老爺子嘆了口氣,從書房的抽屜里拿出了一個盒子,盒子里裝著一小塊半指大的沉香木牌,「既然葉姑娘心明如鏡,老爺子便求你幫個忙,此為謝禮。」
「不必客氣,」葉瓊丹沒有伸手去接那個盒子,「不過是舉手之勞,更何況,我也不希望兩家再繼續糾.纏下去,既誤了唐公子的前程,又讓我覺得有些許困擾。」
「葉姑娘這就想好如何開口了?」唐老爺子驚訝地問道。
「這個簡單!」葉瓊丹微微一笑,走出了書房,對等在堂屋裡的唐小秀才說道,「唐公子,家中可有棋盤?」
「有!」唐小秀才剛說完,便又低下了頭,不敢看她,「我這就給姑娘拿。」
「拿到書房吧。」葉瓊丹說道。
不一會兒,唐小秀才便端著一張棋盤進了書房,有些緊張地將棋盤上的兩盒棋子放在了桌上。
葉瓊丹坐在書桌的對面,手裡拿起了一顆棋子,面上帶著從容的笑容,開始布局。
清幽的火光下,她長發如墨、雙眸似星、紅.唇如水,一襲素雅的青衣彷彿斂盡了夏的芳華,舉手投足之間儘是優雅,令唐小公子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越是瞧她,越是覺得她美好,恍若天上星辰,璀璨似漫天碎銀,看似舉手可摘,實則遙不可及,不免心生感慨。
葉瓊丹布好了一張棋局之後,禮貌地微笑道:「唐公子自幼飽讀詩書,想必琴棋書畫都會吧?」
「是。」唐小公子拘謹地回答道。
「倘若公子能在三日之內,解開我布下的棋局,我便欣然嫁入唐家。」
唐小公子心下微涼,葉瓊丹雖然說話只說了一半,但是她沒說的另一半,他已經懂了。
若是他在三天之內,沒有解開她布下的棋局,那麼,兩家的婚事就此作罷。
唐小公子的臉色有些白,但他是個讀了多年聖賢書的人,聖賢書中沒有教他退縮、也沒有教他毀諾,若是三天後他沒解開這棋局,他和她便緣盡於此了。
唐小公子有些難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鄭重地回答道:「在下一定全力以赴。」
「天色已晚,告辭了。」葉瓊丹落落大方地朝他行了個禮,離開了唐家。
她相信唐小公子解不開這個棋局,因為這個棋局在她上輩子生活的那個世界,流傳千古而無人能破,不知有多少赫赫有名的圍棋大師敗在了這張棋局上。
之所以不跟他比作詩,是怕動搖了他的自信心,阻礙他以後做學問。
在回新宅的路上,她遠遠的看到了腳步輕快的牛屠夫,心想,他可能已經從老爺子那裡,拿到那五兩銀子了。牛屠夫是在市井混了幾十年的人,葉老爺子的愛面子,他不可能看不出來,再加上葉繼武後來又將他愛面子的事情大聲嚷嚷了出來,只要他拿葉繼武害葉瓊丹的事情稍加威脅,說要在村裡宣揚,葉老爺子就必會妥協。
三天後,幾乎沒睡幾個時辰的唐小秀才終於放棄了,他解不開葉瓊丹布下的棋局。
唐家在村裡公開宣布,和葉家的婚事就此作罷。
整個上河村的人都沸騰了起來,唐家的門檻又快被媒婆給踏破了。
唐老爺子以孫兒還未立業為由,斷絕了這十里八鄉的提親者那熱絡的心思。
唐小秀才出門回學堂的時候,村裡不少人都過來送他了,村民們一邊送他,還一邊不忘誇獎一下自己的女兒,再提提唐家不再和葉家結親乃是明智之舉,直說葉瓊丹配不上他。
怎料,唐小秀才卻嘆了口氣,難受而又誠摯地說道:「非也,是唐某配不上葉姑娘,葉姑娘聰慧非凡,唐某自慚形穢。」
村民們傻眼了,一時間都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唐小秀才上了驢車之後,傷心地低著頭,明知道該對她死心了,可偏偏卻對她越來越傾慕,始於顏值,陷於才華。
這場盛夏才剛剛開始,可他瞧著樹上隨風飄搖的樹葉,卻覺得他的秋天已經提前來臨。
戌時,七里鎮,九味飯鋪。
夕陽西下,幾棵大樹的濃蔭籠罩在了院子里,讓院內的光線更昏暗了。
院子牆角邊的幾朵蒲公英耷拉著鵝黃的花瓣,一襲青衣的葉瓊丹走在沒過鞋面的青草中,在暗淡的光線里,認真地檢查著一隻只裝好的捕獸夾。
「你那玩意兒有用嗎?」二房媳婦嗤笑一聲,收起了最後洗好的一疊碗,朝廚房走去,「都裝了幾天了,也沒抓到一個賊!」
「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雖然之前的事情是葉繼武搞出來的,但不代表別人就不想搞事情了,」葉瓊丹捋了捋鬢邊的亂髮,確定這些捕獸夾都沒壞之後,若有所指地說道,「今晚別睡太死了。」
「我都好幾個晚上沒熟睡了,」二房媳婦撇了撇嘴,「總這麼提心弔膽也不是個辦法啊?要不你請個算命先生來算一卦,看看咱們鋪子什麼時候會遭災?」
「總之啊,你今晚別睡太死了,繩子在廚房的灶旁,要是抓到了人,先綁起來,明日一早再送交官府。」葉瓊丹鄭重地囑咐道。
「說得這麼肯定,你當自己是算命先生呢!」二房媳婦不以為意地說道。
「你就當我是算命先生吧!」
二房媳婦並沒有將葉瓊丹的話放在心上,這一.夜,安安心心地睡了。
沒想到睡到半夜的時候,卻被一聲尖叫給驚醒了。
她連忙用火摺子點亮了床頭柜上的油燈,提著燈台急急忙忙地出了門,沒想到,前腳才跨進院子里,後腳就被一個黑乎乎的人影給嚇到了。
葉瓊香也連忙出了門,快步走到了二房媳婦身邊:「娘,是不是抓到賊了?」
那賊一看有人來了,立刻要跑。
原本,他只是左腳被捕獸夾夾到了,這一跑,連右腳也被捕獸夾夾到了,這下,他是想跑也跑不成了!
那賊也不敢說話,他靠著牆壁,大氣也不敢喘了一口。
二房媳婦壯著膽子,舉著油燈往前走了一步,那微弱的火光,頓時照亮了他的身形。
這是一個清瘦的小毛賊,長得賊眉鼠眼,那賊使勁把臉往牆那邊湊,不敢直面二房媳婦!
二房媳婦小心地避開了周圍的捕獸夾,圍著他走了一圈,見他身上沒有匕首之類的東西,立刻笑了一聲:「小子,今日,你可算是犯在老娘手裡了!」
二房媳婦干慣了農活,身強力壯,可不怵一個瘦弱的毛賊!
她進廚房拿了一卷粗繩過來,手腳麻利地將那個毛賊給五花大綁了,拖到了廚房裡。
這下,她算是對葉瓊丹心服口服了!
沒想到那丫頭的預感這麼准,說今晚出事,今晚就真的出事了!
二房媳婦示意女兒把油燈放在灶台上,對一臉惶恐的毛賊說道:「說吧,來這兒想幹什麼?」
「沒、沒幹什麼,我被人追殺,想到你家院子里躲一下。」毛賊眼珠子亂轉,立刻編了一個理由。
「呵,編得比話本還離奇,你當老娘是三歲的孩子呢!」二房媳婦蹲了下來,在他身上搜了一下,沒過一會兒,便搜到了一包大藥粉,「這是什麼?」
「麵粉。」
二房媳婦想嚇一下他,便把那包約莫半斤的藥粉遞給了香丫頭:「泡給他喝!」
香丫頭伸手去拆油紙包,嚇得那個毛賊打了個哆嗦:「我、我說,是毒粉!吃了會讓人渾身痙攣、口吐白沫。不、不過,死不了人……」
二房媳婦一聽這話就怒了,抬手就左右開弓,卯足了手勁扇了那毛賊好幾下,氣急敗壞地說道:「我跟你遠日無怨近日無仇,你居然敢害我們,你還有沒有人性?」
「娘!別打了!用私刑是不對的!」香丫頭趕緊上前,將二房媳婦給拉住了。
二房媳婦喘息了一下,沒好氣地說道:「明早就送你去見官!」
「大娘、姑娘,求求你們饒了我吧,我上有八十歲的老娘,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我坐不起牢啊,」對方立刻哀求了起來,「是有人給了我錢,讓我半夜摸進你們家的院子,往你們的井水裡投毒的,他們還怕藥粉被井水給稀釋了,特意給了我一大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