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我不會原諒你
往年,周貴妃來積香廟上第一炷香,護駕的是宮中侍衛和禁軍;今年,周貴妃點名要督主調東廠的人暗中保護。這會兒,督主應該是最後一遍巡視寶殿和周貴妃下榻的小院的守衛部署。
前方是一處綠草茵茵的空地,種植了樹木和花卉,還有一座精巧的風亭,黑鷹在前引路,不過,有個東廠的人前來,說有事對他說。黑鷹便走開了。
花腰和蔽月信步走在鵝卵石小道上,迎面走來四個錦衣華服的年輕公子。他們看見花腰,八隻眼睛遽然亮起來,好一個雌雄莫辯的小哥!今日得遇這唇紅齒白的小哥,可以好好玩耍了!
他們對視一眼,將花腰主僕二人包圍起來,淫浪地笑,「小兄弟,你叫什麼?」
「滾開!」蔽月橫眉怒視。
「這個也不錯。」白衣公子對其他三人擠眼,「兩個一起,正好湊成一雙。」
「要命的就馬上滾!」她怒喝。
四個錦衣公子緩步上前,摩拳擦掌。在他們伸來爪子之際,蔽月身形一閃,從這裡挪到那裡,快速得令人看不清,而他們的臉頰都印上了五指印。
白衣公子捂著臉,惱羞成怒,「臭小子,你竟敢打我!你可知道我是誰?」
花腰冷冷道:「登徒子就該打!」
藍衣公子強橫道:「他是禮部侍郎的兒子!」
青衣公子仰著身子、一副橫著走的模樣,「禮部侍郎姚大人可是鄭國公周大人最得意的門生!」
這下害怕了吧,白衣公子得意不已,卻見花腰根本不怕,眼梢微勾,輕蔑得很。
白衣公子惱怒地下令:「抓住他們!」
其他三個公子上前抓人,就在這時,冰寒的銀光驟然閃過,四人皆僵立不動。
他們的胸前、臉上,都出現了一個華麗麗的大血叉。
「啊……」
「好痛啊……」
「你竟敢傷我!」
白衣公子摸了摸臉,鬼哭狼嚎。他看見面前多了一個男子,這男子的俊容如雪砌,身姿傲挺,一襲綉著金色曼陀羅的黑袍華麗冶艷,卻又暗黑陰森,映襯得他的臉膛好像染了黑氣。
金色曼陀羅!
白衣公子像是想到了什麼,撲通一聲跪在鵝卵石小道上,「拜見……督主……」
其餘三個公子見他抖得厲害,又聽見「督主」兩個字,嚇得魂飛魄散,抖抖索索地跪下了,話都說不出來。
在洛陽城,奸臣鳶夜來和東廠魔頭周揚是兩隻吃人不吐骨頭的猛獸。無論是平民百姓還是官家子弟,都遵循一條原則:若遇這兩隻猛獸,不要掙扎反抗,磕頭求饒或許能保全一命。
「若有下次,便是斷手斷腳斷脖子!」周揚的聲音寒如千年冰潭,「滾!」
「是是是,小人這就滾!」白衣公子顫聲道,終於明白了,這俊俏的小哥是東廠督主的人。
「且慢!」花腰緩緩道。
周揚不解地看她,她冷冷道:「你們不是說滾嗎?那就『滾』到這條小道的盡頭。」
四人的臉皆成苦瓜狀,卻不得不照樣做。
周揚和蔽月看那四人著錦衣華服在鵝卵石道上艱難地翻滾、齜牙咧嘴地忍著痛,笑得前俯後仰。
黑鷹回來,見此情形,約略猜到發生了什麼事,道:「卑職保護不力,願受任何懲處。」
「晚上回去領二十杖。」周揚的臉龐冷下來。
「罷了。」花腰道。
「謝婕妤。不過東廠的規矩便是如此,卑職心甘情願受罰。」黑鷹堅持道。
吉時到了,周揚趕回去保護周貴妃,黑鷹便帶她們到寶殿去觀看觀音誕的慶典。
寶殿外的場地極為寬敞,此時人山人海,多是平民百姓等待上香。而官家夫人、千金在殿階下等候,觀看周貴妃上第一炷香。
今日的周貴妃著裝隆重,一襲深青鳳袍彰顯了她的尊貴身份——大周國代掌鳳印的貴妃。不過,再尊貴,也不是中宮之主,鳳袍上繡的不是鳳,而是鸞。
她雙手握著三炷大香,緩緩踏入大殿,跪在蒲團上叩拜。
儀式莊重,寶殿莊嚴肅穆,全場寂靜得沒有丁點兒聲響。
花腰看了片刻,覺得無趣,便退出來,往別處去玩。
黑鷹提議:「婕妤,不如去禪房歇會兒,積香廟的冰泉茶和素糕可是一絕。」
她點點頭,便隨他來到後院,在一間禪房歇息。
「這冰泉茶清冽甘香,素糕入口即化,真真不錯。」蔽月讚不絕口。
「是不錯。」花腰笑道,「帶兩個素糕回去給輕雲。」
「好嘞。」蔽月心頭一暖,她正有此意,沒想到主子心裡想著她們呢。
黑鷹耳朵一動,聽見了極為細微的聲響,花腰也聽見了。
西窗外有人!
他以眼神示意,說出去看看,她點頭,他便出去了。
可是,他這一出去,再沒回來。
房裡點著靜心香,花腰聞著覺得挺好聞的,聽著寶殿傳來的誦經聲,昏昏欲睡。而蔽月早已趴在桌上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猛地,花腰驚醒過來,用茶水把靜心香澆滅,卻四肢綿軟,乏力得很。
中毒了?
她費力地走向房門,這時,房門被人踹開,是剛才那個淫浪的白衣公子。
他盯著她,獐頭鼠目的樣子令人作嘔。剛才他在鵝卵石小道滾了那麼久,丟臉丟到家了,再過幾個時辰,他姚守銀在積香廟滾著走的事就傳遍整個洛陽城,他還怎麼混下去?因此,他恨她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把她碎屍萬段!
「不想死,就馬上滾!」花腰冰冷地喝道,聲音卻柔軟似水,毫無氣勢。
聞言,姚守銀哈哈大笑,「你中毒了。你是不是四肢酸軟,提不起力氣?」
她有氣無力地問:「你在冰泉茶、素糕里下毒?」
可是,黑鷹檢查過,冰泉茶和素糕都沒有毒。
姚守銀換了一身衣袍,臉上的血叉塗抹了藥膏,凝了血,卻更加猙獰可怕。他淫邪地笑,卻把臉上的傷口笑裂了,齜牙咧嘴的樣子很是滑稽,「這是軟骨散,我怎麼下毒的,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稍後你便是我姚守銀的人!」
說著,他展臂撲過來。
花腰費力地閃開,他又撲過來,這次她避不了,被他抱個滿懷。
姚守銀將她帶向矮榻,她大怒,眼眸浮現一絲絲的冷芒,慢慢取出三枚銀針。
他胡亂地拱著,她舉起手,三枚銀針刺入他脖頸上的穴位!
雖然沒有多少力氣,但趁亂刺針的力氣還是有的。
頓時,他身子一僵,緩緩地倒了,睜圓的眼睛慢慢閉上,氣絕身亡。
花腰全身一松,推了推蔽月,不多時,蔽月蘇醒,發覺自己身上無力,驚詫地問:「婕妤,怎麼回事?他……他怎麼在這裡?」
「死了。」花腰眸光冰冷。
「婕妤殺了他?」蔽月見她如此,多少猜到了一些,「殺得好!」
花腰決定先離開這裡,找到黑鷹再做計較。
主僕倆互相攙扶著,剛出廂房,便看見三個人走過來。當中為首那女子五分美艷、五分端莊,深青鳳袍繁複華貴,金線鸞紋映著日光,刺人的眼。
周貴妃!
她身邊的一個公公快步走過來,往房內看了一眼,然後向她使了一個眼色。
花腰眉心微顰,約略明白了。
周貴妃的美眸陡然森冷,喝道:「婕妤花氏擅自出宮,觸犯宮規,此乃一罪;在積香廟佛門禁地行兇殺人,殺的還是朝中大臣之子,罪不容赦,此乃二罪。即刻處死!」
那兩個公公得令,立即上前,面無表情。
蔽月挺身而出,將主子護在身後,「貴妃娘娘還請手下留情,畢竟婕妤是督主……」
「處死!」
周貴妃的美眸殺氣凜凜。
兩個公公將蔽月拽向另一邊,她心道:完了,此時婕妤無力反抗,如何是好?
「看來今日我難逃一死,只是我不明白,為什麼貴妃娘娘非要置我於死地?」花腰被兩個公公抓著,眉目平靜,眼下只能用拖字訣。
「本宮殺一個人,還需理由嗎?」周貴妃長眉一挑,殺氣盡泄,當真霸氣。
也是,後宮妃嬪的明爭暗鬥從來只為一件事:皇上恩寵,或者,只要看誰不順眼,便可除去她!
兩個公公接到周貴妃的指令,正要下殺手,蔽月過來相救,卻被公公推倒在地。
在這緊急時刻,一把匕首悄無聲息地橫在周貴妃的雪頸。
她神色一凜,「誰?」
花腰心頭一喜,他來了。
葉美人青梅竹馬的戀人裝扮成小僧混進來,為的便是這個時刻。他站在周貴妃面前,眼裡的仇恨如烈火燃燒,「今日,我便為媚兒報仇!」
兩個公公連忙過去,緊張地喝道:「大膽!還不放開娘娘?」
「你是誰?本宮不認識你!」即使性命受到威脅,周貴妃仍然不懼。
「再過來半步,我就殺死她!」這個武藝尋常的男子叫做林一凡。
「再不下手,過了這村就沒那店了。」花腰慫恿道。
周貴妃靈光一閃,「你是葉美人什麼人?」
花腰立即道:「周貴妃,你敢說你沒有逼迫葉美人來害我?」
周貴妃輕蔑地冷笑,「本宮何須逼迫她?是她想離開錦繡宮,想重新得到皇上恩寵……」
「住口!」林一凡陡然怒喝。
「事實擺在眼前,你還不下手?」花腰厲聲道,「再猶豫,你就永遠不能為葉美人報仇!」
「你別聽她的!她騙你的!」周貴妃聽出端倪,「是她逼死葉美人,你要報仇,就殺死她!」
林一凡看看周貴妃,又看看花腰,舉棋不定,猶豫不決。
花腰為他悲哀,這種毫無決斷的男人,還想報仇?報個P?
周貴妃又說了一句逼迫的話,他突然大叫起來,狀似瘋狂,手上用力,便要割下去。
一支飛刀飛速襲來,正中他的後背心。
林一凡不甘心地睜大眼,慢慢地倒地,死不瞑目。
周貴妃驀然一松,舉目察看四周,是誰救她一命?
花腰摸出兩枚銀針,借著微薄的力氣飛射出去。即使這點兒力道,也足以取周貴妃性命!
然而,一個男子疾步衝過來,推了周貴妃一把,她跌坐在地,勃然大怒,正想呵斥推她的人,卻看見那人是周揚,看見兩枚銀針飛落在地,嚇得面色發白。她站起來,瞪向花腰,眸光又恨又毒。
花腰盯著周揚,小臉冷若冰霜。
他這樣做,算是背叛她嗎?
她不會心痛,也不會生氣,因為,她還沒有把他當作朋友。
「督主,貴妃娘娘要殺婕妤。」蔽月過來攙扶著主子。
「周揚,我不會原諒你!」花腰又飛去兩枚銀針,卻是飛向渾身無力的周揚。
不知為什麼,她覺得手足恢復了些許力氣。
周揚提不上內力,更用不上勁,只能靠本能躲開。再者,她射出飛針的力度很小,很容易避開。
與此同時,兩枚銀針飛向周貴妃,比之前的更快更狠,他阻擋不了,只能用最後的力氣撲向她。
兄妹倆摔倒在地,避過銀針。
花腰氣得緊抿著唇,原來,還是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