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白相爺要她殺月夜,白依凝一定也在期等著月夜死,而她……真的願意嗎?
「姐姐她現在好么?」想到白依凝,雪芙便改口問出了這個問題,輕巧地避開關於皇寵的事,因為琉璃不懂,她也沒有未打算過讓她懂。
一提白依凝,就連一向樂天派的琉璃都忍不住輕嘆口氣,一臉同情地說道:「大小姐精神不好,幾乎要成痴了,而南宮御打算帶著她明日起程回北國。」說完,又是一聲喑嘆由口中溢出。雪芙因為放不下白依疑,所以叫她幫著打探消息,這消息剛從善房內的一位待侍官口中得到的消息。好好的一個人就這麼崩潰了,御善房的侍官們聽了均是搖頭嘆息。
「希望她一路平安。」雪芙幽幽地吐出這句話,也許明日之後,她再也見不到這唯一的姐姐了。即便是白依凝不出事,她自己能否挨的得今晚都是難事。只是,除了擔心她再不能做別的了,生命的路途,有時想想真是一點都不遙遠!
雪芙移步入得屏風後面,對正欲幫自己寬衣的婢女們淡淡地命令道:「你們都下去歇著罷,本宮想一個人呆在溫水中靜一靜。小手一動,握住那隻小小的藥瓶。
香兒韻兒自是不敢多話,試好水溫便退下了,屏風後面只留下琉璃在替她解除身上繁索的宮裝。雪芙拿出那隻葯,拔開蓋子猶豫了半晌,那滴無色無味的液體最終還是滴入水中,
透明液體在水面無形地暈開,瞬間暗淡了飄浮於水面的艷紅花瓣,此毒,到底深到何種程度呵!雪芙握瓶身的手指顫了一顫,被這毒性的強烈程度驚著了。
難怪她只用滴一滴進去,泡泡身子就足夠殺死月夜了,原來這毒性是如此的強烈!只怕要比那日南宮爵呈送給月夜的白葯還要濃烈許多!
琉璃一抬頭便驚覺水面飄浮的花兒色暗,直道:「這水怕是過熱了,連花兒都凋色。」說話間伸手去試那水溫,秀眉一皺,不解地呢喃:「倒也不會呀……」
雪芙只在心頭悵然,自是不能明著與她說些什麼,扶了琉璃的手入得水中。桶內的溫水就如一條溫暖的大毛毯裹上她的身,溫暖了她的肌膚。溫水蕩漾,輕柔地在她的肌膚上輕吻拍打,就如同小時娘親的手輕輕地扶過她的肩背。只是,溫水終究會冷,母親的手亦不能一直寵溺她到生命終止的那一刻。
雪芙微微瞌上眼,輕啟朱唇,軟軟的聲音交織著眼前氤氳的水氣,在澡房中飄浮:「琉璃,若日後我遭到不測,定要幫我好生照顧娘親和姐姐,她們是我生命中唯一割捨不下的東西,明白么?」語畢睜開雙目,黑眸中流轉著異常的色彩。
琉璃微愣,隨即笑了:「小姐福大命大,定不到遭到不測的。」這些話雪芙入宮之前已對她說過,她也早已牢記於心。嘴角吟著安撫的笑容,琉璃捋著寬大的衣袖,拿了毛巾正欲為雪芙擦身子,卻被她突然擋下,驚呼:「別……」
琉璃被她突如其來的驚恐嚇一跳,僵著手疑惑:「小姐,你怎麼了?」今日的雪芙分外的怪異,僅僅是因為被翻了頭牌嗎?琉璃在心下暗暗自忖。
雪芙也驚覺自己反應有些過大了,呵呵乾笑一聲,接過她手中的毛巾:「沒事,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好好靜會。」說完再度瞌上雙目,以此來趕琉璃離開。這毒一旦觸及口鼻,定會當場命喪黃泉,琉璃不似她之前有服過解藥,她擔心會因此而不小心去了性命。
琉璃見她意已決,只能點頭,乖乖退下了。
從內閣出來,雪芙依規舉被卸盡身上所有的頭釵手飾,只到嬤嬤們認為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傷害到皇上了,方才將她帶去清和殿。在走出雲和宮的那一刻,雪芙看到西宮的白玉琪正立在門檻處,那雙水眸盛滿著嫉妒與羨慕的神情。羨慕……雪芙在心底苦笑。
月夜平日里總會在理政殿內忙到明月滿窗方才回到清和殿歇息,這日依舊如此。早早便躲在金黃綢緞鋪陳的龍床上,雪芙由剛進來時的心跳加速至如今的心靜如水,已是過去一個多時辰了。清澈的眸子眸光流轉,幾乎要把帳上那隻銀線綉成的展翅雄鷹看穿了。
金黃的大床很大,四條頂珠圓柱上,有著嗜血之姿的盤龍盤於那金色圓柱之上。帳子由上好的真絲錦緞製成,就連那隨風飄動的流蘇都是金黃的。
雪芙微微瞌上眼,準備好好睡上一覺的時候,門外卻適時地響起一陣婢女們的問安聲:「皇上吉祥,雪妃娘娘已在閣中等候皇上。」
「嗯,下去吧。」月夜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婢女們同聲應過,離開,輕得就連半點腳步聲都沒有。雪芙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心再度懸起,如玉般的小手不自覺地抓上胸前的錦被。她想強裝鎮定,雙目卻一不小心便流露出驚懼。
靜謐了一陣,閣外響起一個沉穩的腳步聲,慚慚地往這邊穩動。緊接著,月夜那健壯的身影便出現在這一室的金黃中。身上仍舊是那一身血紅的袍子,霸氣十足地立於床前,那雙犀利的黑眸如利劍一般在她的身上來回掃視,彷彿要活生生將她殺死。
雪芙幾欲招架不住這目光,唯有選擇悄悄別過臉去迴避。剛避開,下頜處便傳來一陣壓痛,那是月夜的手如鋼般鉗在上面迫使她望著他。他還是和上回一樣霸道地強迫別人看他,就連眼中所流露出來的氣息都是一樣的冰冷。
「等很久了吧?」他的眉稍一挑,露出一個譏誚的笑容,那笑容冷如窗外的空氣!
雪芙被他握住下頜,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緊張,身子開始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她艱難地張了張嘴,用盡量平靜的語氣道:「皇上是萬乘之尊,雪芙等也是應該的。」
月夜依是那譏諷的笑,手掌自她的下頜處,就如在描繪一件精美的藝術品一般在她頸間游移。聲音輕挑而緩慢:「是么?可朕在你的眼眸中除了恨,看不到愛,讓朕怎麼相信你是心甘情願等的?」
他的手就如一把能炙焦人的火種,每過之處,都能在雪芙的肌膚上留下悸動的烙印。頭一次跟一個男人這般親密接觸,少女該有的羞愧在她素白的面容下展露無遺。他所帶給她的那一抹炙熱,順著血管緩緩地流入體內,直達四肢百骸。
雪芙眼中的恭敬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怨恨的眸光,毫不畏懼地迎視著他道:「明知道雪芙對皇上有恨,為何還敢翻她的頭牌,難道你就不怕她會殺了你么?」
月夜俯下身,更近距離地俯視著她,嘲弄地將嘴角一彎,聲音如鬼魅般陰冷刺骨:「就算你是一顆毒藥,朕也能把你給吞了!」氣息拂在眼前的素白小臉上,她聞到了危險的氣息。心頭猛地一顫,既是被他這句狂妄的話語驚住了。
他為何會說出這種話?難道已經發覺到她今夜的目的了嗎?雪芙頓時間慌了神,抓在胸前錦被上的手指微微泛白,那是一種恐懼的信號。不偏不倚地撞入月夜那雙如獵鷹般的雙眸中,嘴角的嘲弄更深了一層,他喜歡看到她如受驚小白兔的模樣。
平日里的她都太冷靜太孤傲了,絲毫不像別的嬪妃那般溫柔,這無疑是對他君威的一種挑釁。點有她,打壓她,成了他今夜最有樂趣的事情。
「連那麼多的血肉都可以殘忍吞嗜,還有什麼是皇上吞不下的?」橫豎是一死,雪芙不期望自己死得太沒有尊嚴,秀眉一抬,毫不客氣地嘲弄回去。
這一聲嘲諷成功地將月夜的怒火撩高,雙手倏地一收,將她從床上拽起。絲滑的錦被傾刻間由她的胸口滑落。
雪芙一驚,又羞又怒地抓起滑錦被裹住自己,而月夜卻連瞟上一眼都沒有,緊緊地掐住她的手臂,聲線冷漠:「你在指責朕殺人太多?」不是他小氣,而是,那原本就是他心頭的傷,亦可以說是心頭的痛。他確實是殺害過自己的好幾弟手足弟兄的,天下人都覺得他殘忍,就連向來最疼自己的靜太妃也不肯諒解他……
雪芙咬咬牙,強忍住眉頭傳來的陣陣痛楚,他總是這樣,用兩隻手指便可以將她折磨得痛苦不堪。那如鐵如鋼般的指,就好似能吞嗜人的生命般。她艱難地動了動身子,幾乎用控訴的聲音道:「皇上愛殺誰是皇上的事,雪芙本不應該過問,可皇上何以要那麼殘忍地對待雪芙姐姐啊?她好無辜……」
淚珠由她的眼角滾落,並非因為痛,也並非因為害怕,而是她在這一刻想到了白依凝。那個不僅容貌盡毀,還被送往北國去的親姐姐!原本以為自己代她入宮后,白相爺真能還她一個完美的餘生,殊不知比她自己更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