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節 初戰羅店（三）
「機槍，機槍！」揮舞著手裡駁殼槍，沿著戰壕趟水走來的3營長－胡豪扯著嗓子呼喊著。
「***也太欺負人了。」看著那桿趾高氣揚的膏藥旗漸漸從硝煙之中破出，老莫咬著嘴裡的草根罵到「今兒非得讓這些***見識下，咱們的子彈也照樣能夠干翻他。」
遠遠的便可見到那些拉展成散兵線的土灰黃色從那河岸之邊緩緩壓迫過來，日軍新的一輪進攻開始了。
「放近了再給我打，都***給我沉住氣。」在老莫的機槍旁趴下，營長沖著身旁的一眾默默做著準備的士兵們吼道「都別給我浪費子彈，照死里打！」
周成仁有些哆嗦，畢竟這是頭次在一線陣地上和鬼子面對面的對干，多少有些緊張。拉了幾次，都沒能拉動槍栓。
「怎麼，怕了？」一旁的周成義撇了撇嘴，饒有興緻的看著自己的弟弟。
「誰怕了！我這不是緊張嘛！」周成仁有些臉紅，但卻是絲毫的也不嘴軟，喀拉一聲，拉動槍栓，哼哼的對著一旁趴在壕壁上看著自己的哥哥搖搖頭。
「在營部沒真到一線上來過吧。」周成義笑著抬手指了指壕溝外。
一直在營部當文職副官的周成仁也就每天看著隱蔽體外硝煙四起、血肉橫飛，可是畢竟沒有沒有真真實實的在一線戰壕里，面對面的和那些***日本鬼子對幹上一場。這初歷戰陣，多少是有些恐慌的。即便是周成仁自己個兒認為著沒什麼好怕的。
「喏，瞅准了，等小鬼子靠近后，照著這麼的身影開槍就是了。」看著一副老兵油子樣叮囑著自己的哥哥，周成仁有些不屑，這才幾天啊，還真把自己當成老兵了。算起來，三天前，大哥不也就是連部的一個文書差不多的連附嘛，這會兒倒是成了老兵似的。
不過不屑歸不屑，說起來，大哥畢竟比自己強，他好歹也是在這戰壕里呆了三天，這一點，周成仁不得不服，甚至，還帶有些羨慕，畢竟這在一線戰壕里泡過來的，好歹也算是經過戰陣了，歷過那腥風血雨了。
不但是大哥所在的2連，整個3營、整個306團、整個153旅、整個51師，三天下來，都損失了不少的戰友。敵人的炮火和空襲實在是太猛烈了，而反覆的拼殺之中，基層軍官的傷亡更是讓人觸目驚心。這仗打得也太是慘烈了點。
「打！」一陣帶著憤怒之情的吼聲讓周成仁猛然被拉回到現實之中。隨著胡營長的這聲怒吼，老莫的那挺『捷克造』率先的吼了起來。緊接著整個防線如同火山樣的噴發起來。
3營的這段防線恰好的位於在整個306團的防線的突出部位置上，這也使得3營如同前出的一個凸出點，卡在日軍進攻的浪尖風口處。
異常猛烈的火力壓制如同潑風樣的向那些日軍部隊展開，輕、重機槍還有『中正式』的子彈飛掠而出，直接橫掃向那些進攻的日本人。子彈啾啾的四下橫飛著，發出好像折斷樹枝時的刺耳尖聲。不斷有日本人被撂倒。密集的火網如同一把尖刀樣將進攻的日軍捅了一刀又一刀。
「乖乖！」探頭望著不遠處那些被壓制在火力下的日軍部隊，周成仁吐了吐舌頭。這也實在是太瘋狂了，難道這就是戰爭？剛剛那些挑著明晃晃的刺刀，如同風中的一條斷線樣展開而來的日本人此時就被是這樣的屠戮了？這就是戰爭，殘酷而又血腥。
不過，周成仁也算是見識到了鬼子的兇狠，雖然很多士兵都被密集的子彈給打得血肉橫飛，可是這些不要命的瘋子，還是一個個嗷嗷叫著，拚命向前進攻。難道他們真的不怕死？難道著，他們真把自己當著是刀槍不入？
「打他個狗娘養的。」一向是斯斯文文的周成義近來是粗魯了許多，滿嘴也是粗野的叫罵聲，他的那支『中正式』已經打出了不知幾發子彈了。看著那些依然瘋狂進攻的日本人，周成義一邊揚手將哧哧冒著白煙的手榴彈甩出去，一邊沖著身旁的周成仁喊到「你還楞著幹嘛？」
鬼子的反擊火力也同時飛卷了過來。啾啾啾，一長串的機槍彈就彷彿是從身邊尖嘯而過似的，打在身後的壕壁上，揚起一陣飛濺的碎泥。周成仁的臉－刷－的下，變得慘白。子彈就這樣的彷彿在耳邊廝打著空氣，緊張讓周成仁幾乎彎不起自己的手指了。
炙熱的火力在戰地之間瘋狂的穿梭著，到處都是聲嘶力竭的喊殺聲，還有那垂死者發出的痛苦的哀嚎聲。誰都無法感到鎮靜，因為，在這片殺戮之地上，除了恐懼，剩下的也就只有澎湃沸騰的熱血了。
口乾舌燥的周成仁望著那炙熱飛竄著的火鏈在四下里橫飛，緊張得幾乎滿手滿是都是汗水，九月初的淞滬本來就酷熱難捱，更何況是在這樣充滿著血火氣息的戰地之上。
四周都是瘋狂叫吼著的人群，那是一種完全不是人所發出的吼聲。周成仁幾乎感覺到心跳得和那槍聲一樣密集。
一股子猩紅的熱血噴濺而出，飛灑得周成仁滿身都是，驚恐得幾乎是睜大眼的周成仁眼看著一旁的戰友頹然倒下。子彈打穿了他的胸膛，血噴濺得到處都是，猩紅而又灼熱，就那樣的從胸口處拳頭大的彈洞處拚命的湧出來。
愕然了些許一會兒，周成仁方才醒過神來，「衛生兵，衛生兵，有人中彈了。」半托著倚倒在戰壕內的戰友，周成仁聲嘶力竭的呼喊著，汨汨流淌出的鮮血是那樣的猩紅刺眼，就像是節日里家家戶戶張貼著的對聯那樣，紅得讓人覺得眼花。
儘管周成仁竭力的用手按著那拳頭大小的傷口，但血依然無法遏制住的湧出來，怎麼也止不住，鮮血從指縫處，從手掌下，就那樣的湧出來，染紅了周成仁的手，滴滴答答的滴落在混濁不堪的泥水中，綻放出一朵又一朵的暗紅之花，而後又慢慢的彌散而開。
「你堅持住，你一定要堅持住，很快，很快便是會有人來救你。」哆嗦著看著那漸漸蒼白的臉色，周成仁幾乎是在顫抖著，他竭力的想抓住這漸漸離自己遠去的生命，竭力的想將自己的戰友從死神的手裡奪取過來，可是無論他怎麼樣去努力，卻是也抓不住。
「來人吶，有人中彈了。」周成仁幾乎是在用一種調的嗓音在呼喊著，可是舉目之間到處都是那狂亂不堪的激烈交火。整個戰壕里已經是一片混濁的暗紅，那是被鮮血所染紅的色澤。
懷裡的生命正在漸漸逝去，也許是想說些什麼，但卻無法說出來，倒在周成仁懷裡的士兵只是無力的用滿是血污的左手一把抓住周成仁那顫抖的胳膊，隨即便頹然的鬆開了。
「他死了。」看著那空洞的目光，周成義只是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
雖然鬼子的進攻又一次被打了下去，可是整個陣地上的死傷者也越來越多了，難以想象，這條防線還能夠抵擋住幾次這樣的進攻。看著滿身都是血的弟弟呆若木雞樣的坐在那裡，周成義同樣只能嘆息一聲。
三天前，當自己第一次面對著戰友那被炸得面目全非樣的屍首時，自己同樣是這樣的驚恐，只有真正經歷過腥風血雨的洗禮之後，或者才能真正的完成從學生到軍人的轉變。望著那一片狼藉的戰地，周成義又能夠說些什麼呢？
滿身硝煙的張靈甫眉頭緊鎖，在和306團團長邱維達、3營長鬍豪交換了意見之後，張靈甫同樣對目前的局面很是擔心。這位師部上校高參知道，在日軍的海、陸、空三位一體的火力之下，部隊受到的傷亡幾乎是讓人觸目驚心。整連整連的部隊就那樣損失在敵人的炮火之下。
自從8月23日，日軍第3師團、第11師團在吳淞、張華浜等地強行登陸之後，整個羅店就幾乎成了一鍋沸騰的岩漿，將中日兩國士兵的生命成批成批的吞噬在其中。
自從日軍第3師團登陸，並擊退警察總隊推進至張華浜一線之後，整個羅店便陷入在硝煙烈火之中。從而拉開了羅店之戰的序幕，這是一場誰也想象不到的殘酷和血腥。
由於長江沿岸警戒部隊只有劉和鼎的56師，而日軍登陸之時，緊急增援的第11師、第98師還沒有能夠到位，在川沙口、石洞口地段實施登陸的日軍第11師團便以部分的兵力向寶山、瀏河兩個方面警戒，而主力則直撲羅店，並在23日下午佔領了羅店。
至此，從獅子林炮台、月浦、到羅店，幾乎左翼沿線全部陷落於日軍之手。
日軍第3、第11師團在進佔羅店一線之後，又開始向寶山、瀏河兩個方面發起進攻。
而就在這時，由羅卓英指揮的第18軍恰好進抵羅店一線。危急之間，**當即便發起了反擊，苦戰一番之後，第18軍於當晚收復羅店，在第15集團軍各部陸續進抵羅店一線之後，**又於次日克複寶山、獅子林、月浦。而這還只是一個開始。
8月25日開始，第15集團軍和日軍第3、第11師團在獅子林、月浦、新鎮、羅店至瀏河口一線形成對峙，鏖戰不休。一連數日，雙方士兵都竭力在此拚命廝殺，幾乎是在用血肉和鋼鐵來為羅店鋪就一張焦黑暗紅的地毯。每分鐘、每一秒都有人死去，整個羅店，到處都是一片煙火。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29日，羅店再次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