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貸款

「有意思。。。。。。實在很有意思。。。。。。」

望著信息記錄器上已經定格的申請人編號，諾森准將緊抿在一起的嘴角，忽然露出一絲古怪的微笑。

「特列斯，命令十六號格鬥場認真記錄編號AS2500036平民的全部戰鬥過程。還有，盡量避免他與外界的接觸。希望。。。。。。那些可惡的商人沒有趕在我們前面。」

理想與現實之間，永遠都存在著巨大的差距。警備司令官的預料，非常不幸的已經變成了現實。

格鬥場的空曠準備室里，趙天正坐在冰冷的鋼製椅子上，面無表情地慢慢嚼吃著一塊配發的軍用口糧。

作為上次任務的獲勝者，他得到了軍方的特別優待————軍糧、兩小時休息時間、一套沒有徽章階銜的嶄新軍服。

現在的他再也沒有幾天前蓬頭垢面的模樣。尤其是穿上新制服后，修長的身材在筆挺衣料的襯托下，顯出一股青年人特有的朝氣。略微修整后的面龐與線條分明的五官之間，透出與之年齡極不相符的冷漠與警覺。乍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名英俊剛硬的聯合軍士兵。

只有那些閱歷豐富且擅於識人的長者，才有可能從這一切表像之下，從那雙掩蓋在高凸眉弓下的深邃眼眸中，隱隱發現那麼一點點驟然逝之的冷傲與決絕。

趙天不想繼續悲慘的平民生活。擺脫這種命運的辦法只有一個————錢。

因此，他選擇了比列兵更高級，報酬更豐富，死亡機率也更大的軍士任務。

打倒一名軍士，能夠得到酬金五千星幣。尤其是在諾森准將的特別命令下，這一任務的報酬已經高達上萬星元。

一萬星幣，足夠買到一套完整的三級資源採集器。名正言順成為人類社會中的正式成員————公民。

問題是，我會贏嗎？

想到這裡，趙天不由得猛地一顫。手中捏握的膠質餅乾也險些抖落下來。

對這一戰，他沒有絲毫把握。

他現在所會的，僅僅只是一套看上去很像舞蹈的太極拳法。尤其是那些緩慢得足以令人窒息的動作，和迅速、剛猛之類的詞語實在太過遙遠。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自己沒有把握。

練習了幾天太極拳，他明顯感受到：腹部下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產生了一個非常奇妙的空間。它會隨著身體的運動而緩慢旋轉著。在它的帶動下，肉眼無法看到的氣勁正從空間中央有序的散發而出，進入骨胳、經絡、肌肉。。。。。。把原本殘缺孱弱的部分逐漸修補完整、強壯。

這徹底顛覆了趙天在孤兒院中所學的生理常識。

可是，這卻又是發生在自己身上，最確切不過的真實。。。。。。

「請問，您是身份編號為AS2500036的工業平民嗎？」

來自身後的突然詢問，把沉浸在臆想中的他重新拉回了現實。轉頭看時，卻見一名年紀約莫三十上下，頭頂光禿，穿一套黑色西服的乾瘦男子，正滿臉堆笑地站在面前。

趙天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用編號詢問對方身份雖說有些無禮，但卻也有姓名無法相比的好處————很多人的姓名可能相同。但是身份編號卻永遠只有一個。

「自我介紹一下，鄙姓伍，伍凌。幻境公司業務部的僱員。」

禿頭男笑容可掬地彎下腰，前恭后據地在坐在對面的椅子上。帶著似乎永遠都掛在臉上的招牌式微笑，從手邊的皮包里摸出一份裝訂精美的文件。以謙恭得令人難以拒絕的口吻道：「您好，這是本公司為您專門提供的特殊服務條款。請過目！」

「特殊服務？」

趙天疑惑地望著對方，卻沒有伸手去接文件。

「是的，無論您的任何要求，幻境公司都能予以滿足。」

禿頭男以毋庸質疑的語氣肯定道：「對於這一點，您可以絕對放心。」

很奇怪。

也很滑稽。

這是趙天聽完對方的話后，腦子裡下意識冒出的念頭。

「實現」這個詞，可能從來不會存在於工業平民的字典中。何況，在它的前面，還要加上一個「願望」的前提。

趙天曾經有過無數的願望。

希望每天採集的資源都能賣上一個好價錢。

希望在垃圾場里找到無數的回收廢料。

還希望得到一頓豐盛的美餐，能夠讓自己吃飽。

確切地說，這根本就算不上什麼願望。充其量只是一種在無奈中掙扎的奢望罷了。

就好像幻想里任何美好的憧憬，到頭來都是實際中的五光十色，一觸即滅的泡沫。

現在，居然有人對自己說：「我能實現你的任何願望」。這當然使得他忽然間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虛幻中的想象僅僅只是一瞬。趙天很清楚：天上不會憑白無故掉下餡餅。更不可能有人為了自己這個小小的工業平民的未來而買單。

如果不是在此前的格鬥任務中獲勝，根本沒人會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幻境」，是一家很大的公司。但是究竟大到何種程度，他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知道：在個人信息查詢器的公用界面上，有大約百分之十的信息資源都屬於「幻境」。

所有人類的信息查詢器都與宇宙網路接軌。可以想象，能夠在公共網路中佔到如此之大比例的一家公司，真正實力究竟強大到什麼地步。

禿頭男伍凌並沒有說謊。他的確是「幻境」公司派來與趙天接洽的業務人員。

「您可以提出任何要求。食物、女人、武器裝備、個人戰技指導。。。。。。只要是在界限範圍之內，我們都能毫不猶豫地予以滿足。」

「界限範圍？」

趙天非常敏銳地抓住了對方話里的關鍵詞語。

「不錯！」

見狀，禿頭男連忙殷切地上前解釋道：「目前，本公司評定您的個人界限為星幣五千元。也就是說，無論您提出任何要求，都無法超越這一範圍。本公司服務力求多元化，提供的各種享受也極其超值。如果您喜歡女性長期服務，我們可以提供長達一周的私人女傭。如果您喜歡初夜的狂潮，本公司有各種不同類型的人造少女和複製少女可供選擇。如果您要求貨幣儲值服務，我們可以派出專門的理財師為您分析最適合的投資渠道。並且能夠在得到全權授意的情況下進行長、短線增值。如果您要求得到武器方面的服務，本公司有全宇宙性能最好、價格最便宜的等離子炮和電漿手槍出售，以及。。。。。。」

應該承認，禿頭男的確是一名合格的推銷員。在不到半個鐘頭的時間裡，口沫四濺的他用深入淺出的道理，向趙天描繪了一幅無比美妙的前景藍圖。彷彿人生的康庄大道就在眼前。所要做的，僅僅只是勇敢地伸出腿腳，踏上這條完全用語言構築的捷徑罷了。

趙天沒有打斷對方滔滔不絕的長篇大論。神情冷漠的他只是認真地嚼碎口中的餅乾，用清涼的凈水把這些含有高能量的物質全部混合，再一點一點緩緩吞入腹中。

他吃得很慢。只有這樣，才能確保食物中的每一絲能量都被身體所吸收。

當然，這並不代表他完全無視禿頭男。相反，從對方口中冒出的每一個字，他都非常仔細地聽在耳中，記在心裡。

顯然，所謂的「特殊服務「，僅僅只是「幻境」公司針對自己的一項風險投資。在個人信息查詢器的網頁上，趙天就曾經看到過此類型的相關介紹。

五千星幣並不白給。它的性質相當於個人簽約金。也就說，一旦收下這筆錢，自己也將永遠打上幻境公司的烙印。

這種投資並非所有平民都能享受。沒人會幫一個白痴或者傻瓜買單。更不會憑白無故給街邊的乞丐送上洗白脫光的性感美女任其蹂躪。所有的一切，都必須以其投資對象的實力而定。

一個長期營養不良，連路都走不穩的工業平民。居然能夠在擂台上殺死一名身強力壯，接受過嚴格軍事訓練的士兵。這本身就值得投資。

「你所說的服務我都不需要。」

看了一眼懸挂在牆上的電子計時器，趙天打斷了對方的長篇大論。淡然道：「我只需要五千元的貸款。不知是否可以？」

「貸款？」禿頭男一楞。

「對！」

趙天咧嘴一笑：「我需要現金。能不能在半小時內幫我弄好？」

幻境公司的業務經理有些發怔。這已經超出了他能夠接受的業務範圍。因為文件上標註的諸多提供項目中，並沒有「現金」的類別。

「您的要求比較特殊。。。。。。請稍等！」

轉國身掏出手絹擦了擦額前的冷汗，禿頭男從衣袋裡掏出一台攜帶型遠程通訊器，飛快地撥通了其中一個號碼。

與此同時，新宇市內的「幻境」公司分部大樓，一個身材窈窕，穿著惹火的女孩款款走進掛有「總經理室」銘牌的豪華房間。恭敬地將接通的電話，遞到一名身穿考究西服的年輕男子手中。

「你說什麼？他提出需要貸款？還是現金？」

電話那端傳來的消息，顯然令男子有些驚訝。

編號AS2500036平民的要求實在太奇怪了。

幻境公司曾經資助過數百名格鬥任務獲勝的工業平民。同樣都是五千星幣的服務上限，有人希望能夠得到更加鋒利的匕首，或者為了下一場格鬥能贏，選擇提供戰技指導。也有人想要美女陪伴**一晚。還有些被餓怕的人則希望品嘗從未享受過的美食。。。。。。總而言之，所有被資助者均要求滿足身體口腹之慾。從未像AS2500036號這樣要求得到現金。

沒人不喜歡錢。唯獨選擇了格鬥任務的工業平民例外。即便是在第一場中獲勝的他們都很清楚————自己可能再也沒有那樣的僥倖。與其白白戰死，不如趁活著的時候，好好享受一下這短暫的快樂。

所以，趙天提出的要求在男子看來，實在出乎意料之外。

「他要這些錢做什麼呢？而且。。。。。。還是現金。。。。。。」

男子並非吝嗇。對每個獲勝平民進行投資是公司的決策之一。一旦被資助的平民中出現基因變異的進化者，就意味著公司能夠得到一名實力高強的武者。當然，如果資助對象在擂台上被殺，那麼所有的錢也無異於扔在了水裡。

儘管這種投資說穿了和賭博沒什麼區別，可是幻境公司卻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畢竟，這種漫無目的的投資價格實在低廉。與雇傭一名准天級武者動輒需要數百上千萬星幣相比，區區幾千塊錢根本算不了什麼。

「給他現金————」

男子沒有考慮太久，幾秒鐘內已經做出了決定：「還有，把AS2500036號工業平民的投資額度提高到五萬元。告訴他，幻境公司能夠滿足他所有合理的要求。」

「恆少，有必要在一個平民身上扔這麼多錢嗎？」

女孩嬌媚地走了過來。一雙柔滑白嫩的手臂，輕輕地環在男子腰間。

「你懂什麼？需要提供現金的平民，這傢伙還是第一個。」

男子漫不經心地回應著，嘴角卻浮現出一絲難以捉摸的微笑。

只有活下來的人才需要錢。。。。。。。也就是說，這傢伙有足夠的信心打贏這一場。或許，他就是一名基因突變的進化者。

五萬星幣能做的事情很多。

買一個純正血統的處女初夜，豪華飯店一頓豐盛的晚餐，夜總會VIP包房一晚的開銷，一件名牌上衣，或者一雙真正野生獸皮打造的鞋子。。。。。。但是，五萬元絕對無法買到一名強大武者的信賴和忠誠。

如果事情的發展真與預料相符，那麼這筆生意將是自己在家族中掌握權力的開始。

。。。。。。

望著放在眼前這疊散發著油墨清香的鈔票，趙天稜角分明的臉上顯得一片淡然。

「總共五萬五千元星際通用貨幣，請簽收。」

桌子對面，幻境公司的禿頭業務員伍凌仍舊帶著招牌式的微笑，畢恭畢敬地遞過修改後的文件和鋼筆。

「幫我一個小忙，行嗎？」

在文件末端簽下自己的姓名和身份編號，趙天略帶玩味地看了一眼對方。

「請說！」

「把這些錢買成格鬥場的投注單。下注方，買我贏。」

「。。。。。。您的意思是，全部買成您獲勝？」

伍凌驚呆了。

禿頭男曾經設想過這個身材瘦小的平民需要現金的種種可能，卻做夢也沒有想到竟然是為了下注。

給他自己下注。

不到萬不得已，工業農民絕對不會申請格鬥任務。因為，那根本就是找死。

可是，眼前這傢伙不但要面對強大的軍士，而且還用所有的錢去下注。

上帝啊！那可是整整五萬星幣，老子拼死拼活苦幹一年恐怕也掙不到這麼多錢。

難道。。。。。。他真有把握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