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 材料

乾星上的風沙，永遠都那麼大。

「噗噗————呸————」

吐乾淨嘴裡的沙子，擦掉護目鏡上厚厚的積塵，滿面愁苦的伍凌，終於看清楚眼前剛剛建設完工的基地。

他是被逼來的。

實在沒辦法不來。

他被「幻境」開除了。

不，不僅僅只是開除。同時還取消了所有福利、醫療保險、養老金。

禿頭男是一個非常執拗的人。即便以前的工作沒了，他也還會重新尋找一份新的職業養活自己。

問題是，這幫孫子實在太狠毒了。星家老三一聲令下，開除自己不說，還把我的房子砸了，車子炸了，甚至就連傢具電器私人物品什麼的，全都一股腦的燒了。連件完整的衣服，不，應該是連條換洗內褲都沒給老子剩下。

不僅如此，以前的老闆星永恆，還用充滿內疚、遺憾、歉意和不容置疑的口氣告訴他：「滾吧！永遠不要出現在我的公司里。否則，我會讓人把你抓起來賣到最下三濫的夜總會，變成一個手術不成功的大齡人妖。」

禿頭男忽然目瞪口呆地發現：他現在真正變成了純粹意義上的「單身漢」。

除了身上這套衣服，以及口袋裡揣著的公民身份證明卡和銀行卡，再也沒有任何一件多餘的東西。

就因為小雇傭兵的一句話，老子徹底家破。。。。。。人未亡。

「為什麼這樣對我？」

伍凌永遠不會忘記。他紅著眼睛準備和趙天玩命的時候，對方口中緩緩道出的一句話。

「因為。。。。。。我們是朋友。」

禿頭男差一點兒沒昏死過去。

他媽的，有這樣的朋友嗎？串通老闆燒我的房子，毀我的工作，把老子的家清得連老鼠都不剩一隻，還威脅要讓我變身去支援宇宙色情事業的人，居然口口聲聲說是我的朋友？

這算什麼事啊？

「跟我走吧！相信我，你將得到的，遠比現在失去的多得多。」

趙天是真誠的。一個能在危急關頭不顧性命回來救自己的人，的確能夠當作交心的朋友。

伍凌是無奈的。從此，氣急敗壞的他來到這鳥不拉屎的乾星，徹底成為一個不折不扣的採礦者。他開始重新堅定已經動搖的信念————這小子肯定是看上了老子的屁股。否則，絕對不會用那種勾引女孩子的口吻和我說話。。。。。。

兩個人的殖民基地合併在了一起。對此，戰戰兢兢的禿頭男沒有表示出任何異議。在這個到處都是殺人犯搶劫犯強姦犯，小偷土匪山賊惡霸，以及各種各樣危險分子的星球上，他只能抱緊趙天的大腿。

軍部的命令已經收到。按照條例規定，編入人類聯合軍戰鬥序列的趙天，能夠得到足足三十天的假期。

站在基地的控制室里，趙天內心充滿了激動。

依靠「幻境」公司的幫助，兩天時間，他完成了對基地的初步改造。

恆星發電廠強化到五級。發電量增加整整十倍。

物資儲存器數量增加六個。

第四等級通用資源採集器增加了六套。綜合資源生產量每天可以達到近三千噸。

所有這一切，足足花了他三百六十四萬星際貨幣。

很貴。

但是很值。

兩個基地改造后的佔地面積總和，已經突破了上萬平方米。

因為，增加了兩個非常重要，普通人卻根本無權建造的大型建築————零件製造中心和飛船組裝船塢。

利用從墨丘利手上搶過來的武器製造許可證，還有附帶組裝許可權的高級製造證明書。趙天順利地買到了建造工廠的所有材料，完成了這兩座至關重要的建築。

望著眼前新造完工的巨大建築，禿頭男雙眼瞪得斗大，嘴巴張得足以塞下兩個特大號的鴨蛋。殘缺不全的牙齒縫間，更流淌出晶瑩剔透連綿成線的洶湧口水。

他太清楚這兩種建築的作用了。

這小子的確沒有騙我。他的確是有足以發財的資本。自己生產武器，就意味著不用廉價出售採集得來的礦產資源。而是能夠以高出普通資源百倍，乃至千倍的價格賣出軍火。守著這座金山，想不發財都難。

何況，這小王八蛋不僅僅擁有零件製造中心，還造出了飛船組裝船塢這種萬金難買的高級貨。

媽的，他真是從工業平民轉籍過來的嗎？要知道，星際大會對這兩種建築的許可權卡得很死。即便資產億萬的豪門世家，也很難得到生產許可證。

金山。這簡直就是一座挖不完，采不空的金山。

「走吧！跟我到市裡去一躺。」

設置完零件製造中心的生產程序后，趙天直接把禿頭男塞進懸浮車廂，朝著安塔市區方向絕塵而去。

必須添購更多的武器裝備，才能保證基地的安全。

另外，他還需要一些特別的東西。一些從金屬頭骨那裡得到的，一直想要嘗試的東西。

。。。。。。

「達普拉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的玻璃門裡，身穿白色女傭制服的女招待蘿芙仍舊掛著甜美的微笑。只是當目光接觸剛剛跨進店門趙天身上的時候，如同娃娃般天真無邪的粉嫩臉蛋上，驟然顯露出準備擇人而噬的猙獰凶色。

除非主動刪除，否則機器人的記憶力永遠不會消失。從這個角度來看，它們遠比人類更加記仇。

龐大的地下黑市依然人頭攢動。口沫四濺推銷自己破舊產品的黑心商人，和兜里有錢卻不想拿出一分的吝嗇買家，活像兩個不共戴天的仇人，正在拼盡全力想要從對方手裡弄到自己看中的東西。

「最新式的等離子炮，有了這玩意兒你能打穿世界上任何東西。包括百歲以上的老**。」

「來看看全宇宙速度最快的導彈驅逐艦啊！有了它的幫助，你可以瞬間抵達宇宙任何角落。還可以在那裡從容不迫地拉上一泡屎，作為你曾經到過的證據。」

「新品！有史以來威力最強大的高爆核彈頭。爆炸力相當於同等型號武器的整整十倍。這絕非虛假廣告，爆炸數據也毫無誇張做作。走過路過不要放過啊。。。。。。什麼？你說老子騙人？放你媽的屁。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老子把十顆核彈捆綁起來同時引爆，你敢說沒有那麼大威力？這不是十倍威力是什麼？你這沒腦子的人形種豬！」

諸如此類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光顧各大武器攤位的人，除了面目猙獰獨眼爛嘴外加缺胳膊少腿的江洋大盜，還有滿身名牌大腹便便的超級富翁，也有身材火辣面容靚麗的絕頂美女，更有文質彬彬鼻樑上還架著眼睛，看到鮮血也會尖叫暈闕的懦弱書生。

他們購買的武器也多種多樣。從五百星幣一把的老式獵槍，到售價數萬的最新型迷你狙擊炮應有盡有。個別心理陰暗者更喜歡那種帶有特殊藥物彈頭的多用手槍。據說這玩意兒是一個失戀青年發明的。威力非常恐怖。一槍打中對方絕對不會死人。彈頭裡附帶的強化激素藥物卻能讓你永遠喪失做男人的能力，或者是長出某種你絕對不應該有的東西。比如：男人一直陽萎縮成凹道，女人卻會驚奇地發現：自己的眯眯越來越小，下身的三角地帶里卻會凸出一團純肉質的棍狀長物。。。。。。

避開無數熱心腸的推薦者，趙天和禿頭男徑直來到市場西側的一處攤位。

那是老羅里的武器出售行。

「有沒有什麼新貨？」

望著面帶驚訝的老軍火販子，趙天微笑著抓過一隻空彈藥箱，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上次的交易已經告訴他：這個市場里賣貨的傢伙都是些最下賤，最卑鄙的騙子賊胚。陌生人想要通過正常途徑從他們手上買到東西，就好像要從上帝那裡偷走聖母的丁字形蕾絲內褲那麼困難。

老羅里騙過自己。但是他也因此明白自己擁有的實力。與其找別人再次暴力購貨，不如就找熟人省事。

雖然，這熟人是個不折不扣的老騙子。

「怎麼樣？上次賣給你的東西不錯吧？」

短暫的驚訝，很快被商人特有的熟絡所取代。老羅里咧開滿是黃牙的大嘴，遞過一根手工卷制的雪茄：「說吧！這次你又需要什麼？」

「吸煙有害健康。抱歉，我還想多活幾年。」

趙天伸手推開雪茄，從衣袋裡取出一隻信息記錄器：「我要的東西都在上面，自己看吧！」

老軍火販子也不多言，把點燃的雪茄往嘴裡一塞，接過記錄器隨手摁下開啟鍵。很快，眼中的笑意完全被前所未有的凝重取代。

這是一份數量龐大的武器購買清單。

五百門大口徑電磁炮、一千具四聯裝高射機槍、五十具「捍衛者」K型對地導彈發射器，還有十門地基核融合炮。

「你小子究竟想幹什麼？」

老羅里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唇，認真地看了他一眼：「這上面的列出的東西足夠武裝一個步兵團。尤其是核融合炮，那可是「亞伯拉罕」級巡洋艦上威力強大的一級副炮。你該不會是想搶劫星際銀行吧？」

「先別忙著下結論。」趙天臉上仍是令人無法猜測的微笑：「後面還有，看完再說。」

二十萬塊鈦合金板、十萬標準單位固態能量源、五萬超導有機線板、一萬枚信息晶元。

老軍火販子摘下厚厚的圓邊眼睛，擦了擦有些模糊的鏡片。他忽然發現：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年輕人。

這些東西並不特殊。任何一個交易市場都能買到。問題是，他需要的數量實在太大。恐怕翻遍整個安塔市，也無法找出這麼多的貨。

揉了揉發酸的眼睛，老羅里正準備張口，卻又被對方重重按住了肩膀：「別急，還沒完。繼續往下看。」

這應該是記錄器上的最後一頁。貨物種類不多，品種也很普通。但是老軍火販子卻看得心驚肉跳。

A類礦石一百萬、原生膠質兩百萬、固體能源五百萬。重量單位：噸。

礦石、膠質、能源，這是所有種族賴以生存的基本資源。經過提純后的礦石按照品質劃分為A至E五等，膠質和能源也是同理。

他要這麼多資源幹什麼？

囤積居奇？

拋售爛市？

無聊買了回家擺著看？

或者他根本就是個怪胎，喜歡用礦石下膠質，蘸著能源當佐料下飯吃？

「報個價，總共多少錢？」

聽到這話，胡思亂想的老羅里頓時精神起來。是啊！他買這些東西關老子屁事？只要我能在中間賺上一筆，就足夠了。

「一千六百四十三萬八千五百零三個星際貨幣。看在熟客份上，三個星幣的零頭就免了。」

「老頭，黑店不是你這麼個開法。」

面對算盤打得叮鐺響的老騙子，趙天也不生氣。只是微笑著從身後拉過滿臉鄙視加壞笑的禿頭男。

伍凌強大的計算能力，絕非普通人能比。

況且，這傢伙曾經是「幻境」公司的高級業務員。他在這份工作上勤勤懇懇發揚出來的心黑、皮厚、奸詐、狡猾，曾經得到過直屬領導————星家老三的熱情誇獎。

奸滑無比的業務主管對上猥瑣下流的軍火販子，簡直就是半斤對八兩。

但是，趙天看好禿頭男。因為他有老羅里無法相比的絕對優勢。

伍凌今年三十二歲。老騙子卻足齡一百二十八。

年輕，就是資本。。。。。。你怎麼跟我斗？

一小時后，當趙天喝完咖啡，和機器人侍女蘿芙**完畢，邁著輕巧而不失幽雅的步子回來的時候。老軍火販子已經如同斗敗的公雞般趴在電腦面前，瞪著滿是屈辱和不甘的通紅雙眼，飛快輸入著地下倉庫的貨運密碼。

「八百七十九萬星幣，外帶免費運輸。這價格很公道。」禿頭男臉上洋溢的微笑，和免費吃過霸王雞沒啥區別。

伍凌已經徹底想開。

當看到基地里新造的零件製造中心和飛船組裝船塢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自己和趙天是栓在一根線上的螞蚱。雖然不知道這傢伙究竟是怎麼弄到的生產許可證，但是絕對屬於非法所得。

小雇傭兵的確是把自己當作朋友。正應了那句話：黑鍋一起背，有財一起發。

你的錢就是我的。至於我的錢。。。。。。媽了逼，老子什麼都沒了，我的還是我的。

所以，他和老羅里談判非常盡責。要知道，買東西的錢，也有我的一份。

「武器的庫存量還夠，鈦合金板等材料和資源可以先給你一半。其餘的部分，三天後可以補齊。」

老軍火販子臉上的肌肉一陣抽搐。似乎是對這樁吃虧生意心痛無比。事實上，即便是這個被砍掉一半的價格，他也能足足賺上十萬星元。

「要不要驗貨？」有了上次的教訓，老頭這次非常主動地打開了貨廂大門。

「你具有一個成功商人所需的誠實。我相信你。」

划帳完畢的趙天收起銀行卡，麻利地跨上重型運輸車前座。轉頭朝站在車尾的老騙子揮了揮手：「記住，三天後把剩下的貨送到指定地點。否則，這顆星球上的植物肯定會很高興多了一份新鮮的人肉肥料。」

龐大的車隊駛出地下黑市的時候，伍凌忍不住開口問道：「說真的，你買這麼多的材料和資源究竟想幹什麼？」

「你會見到一個奇迹。」

趙天望著遠處荒原上瀰漫的黃沙，眼中滿是淡淡的微笑：「一個你永遠也無法想象，但卻實際存在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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