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長不大的男孩
外面的聲控燈亮著，樓道里堆著許多個塑料袋和紙盒，興許是某個包裝破了，地上滾落幾個又大又紅的荔枝，冰塊融化后在地面留下一路水跡。
腳步聲在樓道間漸漸清晰，山海雙手各提著兩個大袋子走了上來，懷中還抱著巨大的紙箱，箱子上畫著某零食的卡通形象。
他艱難地把食物堆放在一起，微微彎腰來回巡視清點，像巨龍在查看洞窟里的寶藏。這樣孩子氣的動作立刻將葉曼秋拉回過去的回憶中。彷彿這五年中，時間在他身上停止了。
怕被伊伊聽到聲音，葉曼秋雙手緊握門把手，龜速擰開，細微的聲音卻立刻被外頭的男人捕捉到，歡快地湊到門邊。
「秋秋！」
葉曼秋差點以為自己看到了山海的尾巴，「你小點聲！」
山海獻寶似的捧來一個盒子，「你最愛的玫瑰紅！」打開是掛著霜的紅提，以前葉曼秋經常吃，黯淡的樓道燈也不妨礙葉曼秋判斷它的品質，是極品的那種。
她已經很久沒買過了，路過超市見到都不會看一眼價錢，太貴。
伊伊上學要錢，欠的債要定期還，去掉生活費用，過去的生活徹底和她告別。眼下，望著滿滿一盒提子，她驀然生出時空錯亂感。
「我幫你洗，但是睡前不能吃太多，當然，要是你打算和我抵足夜談，消耗會很大大，那就特批你多吃點……」山海說著就要往房間里擠。
葉曼秋被他隱晦的葷話說得臉頰發熱，好在燈光不亮，看不明顯，至少山海就沒看出來，不然又要起鬨了。
她堵著門不讓山海進去。
「媽媽，是美歌姐姐來了嗎？」伊伊抱著小熊走了出來，兔子拖鞋和兔子睡裙上都帶著毛球，走起路來絨球球直晃。
葉曼秋僵住了，她還沒做好讓兩人見面的準備。
同樣愣住的還有山海，他疑惑地從葉曼秋肩上看過去，和揉著眼睛打哈欠的伊伊對上視線。
「她是誰？」
「媽媽他是誰？」
兩人異口同聲問道。
無奈，葉曼秋只好讓開門，放山海進來，「媽媽的一個老朋友，很多年沒聯繫那種。」
伊伊似懂非懂地點頭，「像我和沾沾那樣嗎？很久不見了，所以一見面就很開心？」
傻女兒啊！你是哪裡看出來媽媽開心的？葉曼秋無奈地進卧室取了伊伊的外套，出來見一大一小兩個孩子已經在廚房裡了。
她在門口聽著，山海正在套伊伊的話。
「你爸爸平時帶你去海上釣魚嗎？」
「爸爸不在家，媽媽說伊伊不是沒有爸爸的孩子，叔叔你也吃！」伊伊把山海遞到她嘴邊的提子推讓出去。
幼稚不幼稚？那麼大的人了，有什麼事不敢問她，還要從孩子那裡下手？既然當初敢走，就要能接受多出來的孩子，或是別的什麼，比如孩子的父親不是他。
山海洗好水果，惴惴不安地轉身，看到抱肩靠門框站著的葉曼秋還嚇了一跳，「秋秋你出來啦？」
「這是我家。」葉曼秋給伊伊穿好衣服，「這箱水果我收下了，就當對這五年的賠償，你可以走了。」光是這一箱紅提都要不少錢，外面那些昂貴的東西，葉曼秋不打算收下。
山海放下手中的果籃，從背後摟住葉曼秋，懷中消瘦骨感的身體讓他感到陌生又心疼。
「秋秋，外面好冷，我的房子里只有硬邦邦的床板，睡在裡面我會凍死的！」他的聲音低沉，在葉曼秋耳邊低語時震得她耳朵發麻，一直癢到心裡。
葉曼秋不自在地掙了兩下，沒能掙開，「鬆手，伊伊看著呢！誰讓你在這邊租房子的？回你自己家去不就不冷了……」
山海騰出一隻手摸了摸伊伊毛茸茸的頭頂，「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家，沒有你，我就沒有家。」
直白的情話燙得葉曼秋幾乎要瘋了，理智告訴她應該和這個只會花言巧語的任性男孩兒保持距離，可她一想到闊別五年的戀人就在她身邊，對她的愛彷彿從未變過，就讓她分裂得難受。
「你要是不要我，就沒人要我了，我就守在你家門口，凍死我好了。等我死了，就變成你的家養神，白天保護你，夜裡飄在你床邊，偷看你睡覺！」山海理所當然地說著荒唐的話，威脅也被他說成山盟海誓。
他的聲音低而緩慢，嘴唇不時磨蹭著葉曼秋的耳垂。
她真的要瘋了！
如果她拒絕，山海真的做得來那樣的事，趕又趕不走，難倒要上社會新聞嗎？
「鬆開，你今晚睡沙發，明天一早就離開。」葉曼秋綳著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嚴肅一點，「我不管你是真的成了我的鄰居還是假的，明天之後不要再來擾亂我的生活了！」
「嗯嗯，秋秋說什麼都是對的。」山海把下巴擱在她頸窩，身體弓著，懶散地一下一下磨蹭，還問伊伊：「你爸爸也這樣對媽媽嗎？」
伊伊吃著水果，圓眼睛望著糾纏在一起的兩人，思考了一下，小聲問：「你也是我媽媽的孩子嗎？那你是我哥哥？」
山海意識到自己話里的漏洞，苦惱地「嘖」了一聲。
葉曼秋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笑出聲，看到山海吃癟，她心情好了不少。
客廳的沙發很小，平時坐她和伊伊兩個人還不顯，讓山海這樣一個一米八有餘的男人蜷縮在上面的確是在為難他。
不過葉曼秋就是在為難他，要是他忍受不了，直接走了更好！她還不用發愁了呢！
話雖如此，當葉曼秋躺在床上，聽到外面有腳步聲時，還是忍不住豎起了耳朵。
終於忍受不了她惡劣的態度，準備知難而退了嗎？
葉曼秋咬著被角，於黑暗中盯著某個點想道，早該如此的，走就走，她本來就沒期待過還能再見到這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可是心裡酸酸的，就像有人在她的心房切了顆洋蔥，從心裡一直熏出來，眼睛都被熏得想要流淚。
她輕輕吸氣憋住眼淚，默數著腳步聲，想快一點聽到開門的聲音，又希望他走得慢一點，眼前的漆黑似乎影響到她思考，她連自己的心意都看不清了。